最后一个疑点

白枫缓缓的说:“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打电话的那天晚上的事情?”

我点点头。

“那天晚上我在出事前曾经在网上查到过关于李默然的一些消息,这件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白枫又问。

我又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推测的那样,那么为什么李默然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患病很严重,而我们要隔了三年才会集体发病,难道这只是李默然身体的原因吗?”

我顿时被她问住了,不知道如何作答。是的,她提出的这个问题确实难以解释,就算我可以将陆华的表现视为比其他人病情严重,那么,李默然的表现又如何解释呢?难道单单从个人体质的差异来解释就能够搪塞过去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种解释根本就是在敷衍推脱。如果李默然因为个人体质原因而提前发作,那么为什么好几十万人口的一个S市,唯独他一个人体质特殊?这显然是说不过去的。这其中一定还隐藏着其他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很有可能就是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问题的关键。我一定要搞清楚!

白枫见我沉吟不语,便又勉强笑了笑,道:“也许是我得病的原因,变得敏感了,可能事情就是你推测的那个样子,我只是在胡思乱想!”

“不是!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个最大的疑点,如果解开它,也许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才能真的明晰起来!不过,”我又顿了一顿,续道:“现在你的主要任务是安心养病,这件事我会弄清楚的!”我说完,郑重的向她点点头,站了起来。

“我跟你一块去吧!”白枫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毕竟我对S市要比你熟!”

我转头向她笑笑,轻松的说:“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迷路的!”然后就轻轻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虽然白枫有相当的自制能力,但陆华对她是一种打击,会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她心头,使她每时每刻都不会忘记自己是一个病人,是一个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变成像陆华一样的行尸走肉。如果这样还要让她再跟我一起行动,这就有点不近情理了。更何况经过了受伤和被劫持这两件事之后,她的身体已经严重透支,她现在需要的就是安心恢复。但她真的能安下心来吗?想到这里我不禁暗暗苦笑。

现在,我要去找刘正,也许公安局里会有李默然的详细资料,这件事一定要从他的出身经历来寻找线索。

正在我一边想一边往外走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在楼道口大声叫我。

我抬起头,就看到刘正站在那里一边向我挥手一边大声叫着我。于是我紧走两步,到了他旁边,笑道:“刘局,真巧,我正要去找你呢!”

刘正风尘仆仆的站在那里,听到我这句话,诧异的问道:“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陆华还活着!”刘正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我大吃一惊,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当时我明明看到子弹确实射进了陆华的脑袋,而且他那满脸模糊的脑浆还历历在目,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实在难以相信。于是张大了嘴巴问道:“陆华还活着?”

刘正显然已经预料到了我会是这种表情,继续解释道:“是的,他还活着,不仅还活着,而且已经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当我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头上裹着一层层绷带的陆华眼睛清醒的看着我时,我才从刚才的惊讶中反应过来。

是的,陆华没有死,这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是当我搞清楚了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只是为陆华的侥幸而感到庆幸而已。

子弹确实射入了陆华的头颅,但却是贴着他的颅骨穿过的,不知道当时是因为刘正不愿意亲手打死自己的得力干将,故意抬高了射击的目标,还是黑夜里他视线不清,更或者陆华在听到枪声以后,本能的躲闪了一下,以他当时所拥有的速度,造成这种结果已经算是意外了。但不管什么原因,子弹确实贴着陆华的颅骨洞穿而过,没有伤到他的脑子,而是打破了他颅骨上那个正在迅速胀大的脓包,我看到的所谓脑浆只不过是黏稠的脓液而已。本来脓液是黄色的,和脑浆有很大的分别,但清晨的朦胧天色使我忽视了这个不算细小的差别。在中弹之后,陆华就昏迷了,看到他那种血肉模糊的惨状,我自然也没有心情去试探他是不是停止了心跳,所以稀里糊涂将他归入了死亡的阵列当中,直到医院的救护车将他当成了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盖上一层白布和其他死者一同放在车里。很可能是沿途的颠簸使他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开车的司机以为诈尸,吓得不等车停住就跳了下去,等刘正揭开白布查看究竟时,才发现血肉模糊的陆华已经睁开了眼睛。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好事情,那个具有特异能力但神志模糊的陆华已经远离而去,清醒的陆华又回到了我们的身边,这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他曾经杀死了自己的两位同事,虽然他曾经劫持白枫,虽然他曾经试图将我和任市长置于死地,但这些不是他的罪过,这些现在也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有死!

我看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陆华道:“陆队长,你……终于醒了!”

陆华眼中泛起一阵潮湿,看了我一眼,慢慢的将头转到一边,愣了好一会才说:“我要是永远都不醒过来多好!”他声音支吾,有点吐字不清,我将他发出的音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明白他的意思之后,我回头看了一眼刘正,他脸上露出了苦笑。

我想再安慰他几句的时候,刘正却在我背后扯了扯我的衣服,将我引出了房门。

陆华没有再看我们,只是紧紧闭着眼睛,两滴泪水顺着满是胡茬的脸颊流下来,滴落在颌下那层厚厚的纱布上。

我们沿着走廊走出很长的一段距离,刘正才停下了脚步,说:“他都知道了!”

其实我见到陆华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就已经猜测出了这个结果,于是问道:“是你告诉他的?”

刘正点点头,道:“他醒过来之后,见到身边躺着的尸体,情绪就开始变得有点失控,一直疑心是自己杀死了他们,甚至于好几次用头撞车上的铁栅栏。我们给他打了好几针安定剂,但却丝毫不起作用,没有办法,我只能一五一十的将经过跟他说了!”

“你也说了老方和小周的事?”我吃惊的问。车上死去的同伴其实并不是他所杀,所以他不用良心不安,至于劫持白枫和我遭受攻击的事情,也没有发生难以挽回的后果,我想他之所以耿耿于怀自责不已的原因是因为老方和小周的遇难。

刘正摇摇头,道:“我没有说,但是他好像知道是自己的过错。因为等我将他如何被我一枪打晕的事情讲完以后!他就说:‘局长,你不该救我,你应该再给我补一枪,我杀死了老方,我杀死了小周,现在我又劫持了白枫,还试图杀死异先生和任市长,你让我怎么还有脸活着!’!”

我心里黯然,能体会陆华这种深切的负罪感。而且我也知道了陆华是怎么知道是他杀死了老方和小周的,那是因为我,正是昨天晚上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所说的话使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没错,他既然还能模模糊糊的记得我的名字和以前的事情,那就证明那时他并不是完全失去了意识,而是处于半迷半醒的状态,既然那时能够回忆起清醒时的事情,那么现在能够记起我在他半迷半醒状态下说过的话,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么,他说话为什么又模糊不清呢?”我又问。

刘正看着我,苦笑着摇摇头,好像有些话难以启齿一样。

不用多想,我就明白了,这是任元生第一枪的结果,当然也是我造成的恶果。第一枪,本来他是要打陆华的,但是中途被我钩住石头,陆华身子移动并没有将我拖起来,那一枪正好打在他缠绕我的长舌上,将它从中打断。没想到他恢复正常以后,舌头上的伤残却并没有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