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躺在泡尸池里的人

陈涛的两只眼球在没有眼皮的眼眶里溜溜转动着,他的嘴微微张开,因为没有肌肉的缘故,让我分不清他现在的表情究竟是喜悦还是伤悲。

“刘怡说,我是她这一生最爱的男人,她要将我的模样永远记在心里,所以她割掉了我的脸!”

陈涛的声音显得很平淡,他仿佛站在第三方的角度在跟我说话一样,无波无澜,甚至还很有兴致的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生洋葱,在失去了皮肉连接的口腔中咀嚼了起来。

踏踏!踏踏!踏踏……

就在这个时候,解剖室外的走廊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而又缓慢的脚步声,陈涛手中的洋葱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不……不好,她来了!”

陈涛的两只眼睛瞪得鼓鼓的,仿佛随时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我看到他的双手正剧烈地颤抖着,他看向了我,慌忙说道:“老余,我……我没有时间了,我得走了,我不能让她看到,否则……”

吱呀!

陈涛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忽然再次打开了,一个女孩从门外走进来,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这个女孩身高约一米六左右,她身穿着白大褂,戴着白色的口罩,让我看不见她的脸孔,可她的皮肤白皙细腻,生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她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经过烫染的头发略显曲卷,很自然地垂在双肩,文静之余,又无故多添了几分阴郁。

在解剖室的日灯光下,女孩身前倒映的影子一点点被拉长,落在我的手中,落在我的肩头,当她的影子将我完全覆盖时,她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一张解剖台,而解剖台上躺着的,则是一具被割掉了脸的尸体。

女孩平静地看着我,她的眼神就好像深不见底的湖,我的目光与她接触,却仿佛自己就要堕入无尽的深渊,连呼吸也成了窒息。

我及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随后看向了陈涛,却发现陈涛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被他啃得只剩半边的洋葱在地上滚动着,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鲜血,看上去格外诡异。

我又看向了面前的这个女孩,此时,她缓缓伸出了手,摘下了自己的口罩,露出一张迷人的脸孔,她看着我,脸上立即绽放出了如阳光般和煦的笑容。

“刘怡?”

我惊诧地看着这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可刘怡没有说话,她脸上的笑容阳光依旧,她伸出了手,在我胸前轻轻一推。

哐当!

一声闷响从我耳旁响起,我的头部好像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剧烈的疼痛感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揉了揉生疼的后脑,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摔了下来,而此时宿舍一片漆黑,已经是半夜时分,宿舍里的其他室友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酒后的脑袋昏沉依旧,可刚刚梦中的那一幕我却是历历在目,被割掉了脸的陈涛,还有突然出现的刘怡,他们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得让我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不断地喘着粗气,试图抚平梦中的惊恐,可越是如此,这个梦却变得越发真实。

“难道说……这是陈涛托给我的梦?”

我仿佛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然后朝宿舍外跑去。

眼下已经是凌晨三点,实验楼的大门早已上了锁,我抓着铁栏杆,不断地往上爬,随后打开了解剖室的窗户,钻了进去。

来到解剖室,我打开了灯,却见解剖室还是以前一个模样,一具具用福尔马林处理过的尸体摆放在解剖台上,盖着大白布,而主解剖台上此时空空荡荡的,只在地上有一些残留的新鲜血迹。

噗通!噗通!

我的心跳在这一刻开始加速,我缓缓走出了解剖室,看向了空荡而又漆黑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实验室小间,小间的门此时虚掩着,忘了上锁。

那个小实验室,是用来保存新鲜尸体标本的地方,里面有一个不大的泡尸池。

踏踏!踏踏!踏踏……

我鬼使神差地朝着那小实验室走去,我的脚步很沉重,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我每走出一步,头顶的声控灯随即被打亮,当我终于走到门口时,整条走廊已经灯火通明。

小实验室的门虚掩着,阴风不断的顺着门缝从里面吹出来,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也随着风一同拂在我的脸上,让我忍不住一阵寒颤。

我长长的吸了几口气,终于打开了小实验室的门。

这个小实验室的布局很简单,两边都是装满福尔马林的泡尸池,只在中间留一条过道,供人穿行。

我打开了灯,在左侧的泡尸池前停了下来,这个泡尸池的盖子没有盖紧,以至于整条走廊都充满了福尔马林的味道。

我从旁边拿起了一个铁钩子,将沉甸甸的池盖挪开。

在泡尸池的上面飘满了黄色的脂肪颗粒,更是泡满了尸体,这些尸体在池子里已经呆了好一阵时间,肌肉已经萎缩,许多细弱的肌肉纤维也崩断了许多,看上去就好像一堆老家腌制的腊肉。

可是,我要找的并不是这些已经脱水了的尸体,我将钩子探入泡尸池中,忍者想吐的感觉在池子底部来回搅动着。

在我的搅动下,掩在底下的尸体一具又一具地浮了上来,可与其他尸体相同,这些尸体都已经被浸泡了好一段时间,全都露出了褐色的色泽。

就在我准备放弃打算去另一个泡尸池时,池子中,又有一具尸体从底下翻了出来,这具尸体面部朝下,看上去是放进池中不久的,身上的肌肉还保留着弹性和血色。

我的双手开始没来由地颤抖起来,手中的钩子差点掉进了池子里,我颤颤巍巍地伸出了钩子,将那具尸体的正面翻了过来。

哗啦啦!

一阵水花声响起,这具尸体被我翻了过来,他脸上的肌肉已经被完全切除了,面部上只留下一片红白相间的骸骨!他的双眼在福尔马林的浸泡下已经开始缩水,看上去格外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