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黄沙皮

有一天,我在棚子里看解石,突然听到棚子外面有人吵吵嚷嚷的,我心想,肯定又是有什么货,惹了大家的心了,来这里解。

我走出来一看,一共七个人,阿克,四个面生的人,两个场上挖石的工人。两个工人抬着一个框,框里有一件玉石,看起来,少算也有五十斤。黄色的皮壳,沙皮壳,还有点潮,看起来是刚从洞子里弄出来,就直接搬到这里来了。

两个工人把框放下,小心地把石头从框里抬出来,放在切台上。那黄沙在抬的过程中,扑簌扑簌地往下掉。看样子,这是新场里挖的石头,还是头一层石脚出来的。

去了最上面的土层,当地人发音是米曼,就是最开始的土石混杂的石层,这一层的特点就是产黄皮壳的玉石。因为在最上面,埋藏的时间还短。

但师傅不这么说,师傅说,这头层的石脚最靠上,地气不足,阳气过重,所以才土石都是黄色,根本不是什么玉石受周围沙石的影响,被染成了黄色。如果玉石那么容易染色,还算什么灵气的结晶?!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层的玉石就是个头不大,光滑的多,沙皮的少。一般看是沙皮的,肯定有料。但这沙附着的很松,两个人搬得的时候,身子的晃动,都能让沙皮的沙子掉下里,看来,这玉石的劲不大,吸不住这周围的黄沙。

两个工人放下石头,转身就走了。看起来,已经在场上就合了价,分好了股,买家心里按耐不住寂寞,着急要看看里面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能挣一笔,借了场地准备切了。

我想,这下子有好戏看了,就站在棚口看。这时候,外人不能插嘴,插嘴十分没有规矩。这跟看棋不对下棋的人指手画脚是一样的。

四个人中,有一个是矮胖的人。本来在这个地方,很少有人会长得胖,但他却是胖,而且是胖的有点结实。他说“你们还要不要入,不然切下去涨了,可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其他三个人看起来心痒难耐,但也没有当场表态。他们心里,仍然是不大托底。

这件黄沙皮,个头中等,对于这一层石脚来说,算是奇特的了,这是一个有涨的点;另外,在这石头的一侧,还有一条莽,贯穿前后。这条蟒也是看涨的点。

有这两点,就值得赌上一赌。

但是这沙皮松,表明种轻,水头不好,里面的玉肉可能差,估计还没有色。要是顺了这一条,这石头就分文不值,成了路边货了。

有这两点,一般人轻易不敢赌。看这个个头,还有阿克一贯做事的风格,我想,第一手价格不低于八万。

显然,其余这三位,也怕是担心入股后钱打了水漂。

一般情况下,临到切了,买家不会再邀请别人加入,涨跌都自负,但矮胖的老板还要邀请其他三个人,这说明,他心里也不大托底。

本来,赌石头这件事,没有托底的,但实际上,买下每件石头,都会想好退路,不让自己全赔。心里不托底,也不能流露出来,让别人知道了,更没有看好这件货了。

阿克说“龙哥,你真要切。不切,拿去把蟒擦一擦,露出点肉,看起来涨的可能性更大啊。”

这是阿克的惯例。自己赚到了,也应该让别人赚,听与不听在别人了。一旦跌了,也不至于落下埋怨。

那矮胖的龙哥摸着嘴唇,看起来他心里在盘算。此时,别人都看着他,都不出声。

终于,他狠狠地说“切,都到这儿,怎么不切。我就是想看看,它到底怎么样!”

棚外也有一台机器,阿克叫了解石的师傅来,调了机器,就准备切。

切之前,还有一件事就是划线。

划线就是在石头上划出一条切割线,切的时候,就沿着这条线切。好与坏,都看这条线两边的情况怎样了。所以,老说一刀涨,一刀跌,其实指的就是条线。

平常的时候,都是自己的货,根本不用划线,但这是别人的赌货,自然要主人来说了算。

龙哥说“这么切!”

他用手在石头上比划了一下。他的纸条线把蟒留在了大的那一边,这一刀下去,只从石头上取下来一小块,那条蟒仍然在大块石头上。

他的意思是,切开了可以看看玉肉的成色怎么样,顺便也可以看看蟒下的风光如何,如果成色好,蟒下带色,自然是翻上百倍也不止了。但如果是玉肉成色不好,还可以让别人赌一赌蟒。

这种做法是个稳妥的做法。但跟着来的人当中,有人建议横着切,把蟒一分为二,这样什么都能看到了。如果这么切,这件货也就变成了明货,即便再转,也没有办法赌了。

就这么争论起来了。看来,这件货,其他三个人都有意,只是不敢轻易赌,看法不统一。本来解石头是个快刀斩乱麻的事情,但这个时候却起了争议。

阿克在一旁说“建议归建议,最后还得龙哥拿个主意,要不咱们就不切了。”

我看他们犹犹豫豫的,忍不住上前说“应该在这边切!”我凌空在石头上比划了一下。石头不是我的,我不能碰。

我的这条线,是把蟒给抛弃了。这是风险最大的一种切法。要么一步登天,要么打入十八层地狱。

但我有信心,应该这么切。

龙哥看了我一眼,问我“为什么?”

“理由怎么说都行,就看你信不信。照我说,解这件货,就得舍了这条蟒,这是条潜水蟒,只见蟒身,不见首尾,那首尾肯定在里面,他应该朝着这边伸。另外,蟒外穿金甲,玉肉不在皮。你只能舍了它,才能看到好玉肉。”我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大块的那一侧。

龙哥笑了,看了看其他三个人,说“没听说过,还有这么看玉的。”说着就笑了。

他们笑得很轻快,好像在说,你一个愣头小子,石头都没碰过几个,就在这里说大话,教别人如何切。太不自力量了。

我觉得受到了羞辱。不知道心里哪来的一股劲,就要在这件石头上证明我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