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谈鬼色变
汪老师笑着进了我屋里，父亲给她让座。她笑着坐下了。
父亲看见汪老师一屁`股坐下了，很高兴。
我们山村很闭塞，但是，人很有志气。父亲高兴是有原因的。我们家家户户都是烧柴草的，不管主人怎么爱干净，凳子上会有灰尘。
汪老师没有看凳子，更没有等着擦凳子就坐下了，只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父亲当然高兴了。
其实，汪老师知道我们的风俗。她后来告诉我，她早了解了我们当地的风俗。她知道，如果落座不痛快，特别是拿着抹布或者自己口袋的纸，擦凳子再坐的话，主人会很不高兴，茶都不给喝。
母亲赶紧给汪老师倒茶，还拿出了花生。
“李小虎，你吃花生。”汪老师拿起一个花生，剥开，把放生米放进了她小`巧`玲`珑的嘴里，我的喉结动了动。
“汪老师，你吃。我经常吃的。”我说。
我当然知道，花生虽然是生产队种的，但是，不是来贵客，是不会拿出来的。家里就分了那么一点花生，要是平时吃了，正月里的时候，怎么待客？
我想，汪老师肯定也知道我们这里的人的家境，她只是剥了一个花生，表示了一下意思，手就不再去拿花生了。尽管父母催着她吃花生，她应答着，还是没再碰花生了。
“汪老师，是不是虎娃在学校犯事了？”母亲终于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我来家访，不一定是孩子在学校犯事了。其实，家访，是老师跟家长交流孩子的情况。孩子在学校表现很好，老师也会家访的。”汪老师说。
“这么说，虎娃没有犯事？”
“虎娃在学校很乖的。我来是想了解一下，他在家里的情况。对了，虎娃今天上午没有去上学，他经过你们的同意了？”汪老师笑着问。
我一听，心都吓得跳出来了。
“什么？虎娃上午没有去上学？虎娃！上午干什么去了？”母亲捏着我的耳朵，我痛得龇牙。
“别！别这样。你们没有同意，也不能对孩子这样。孩子小，撒谎不对，我们可以教育。”汪老师站起来，去拉我母亲的手。
母亲放开了我，看着我：“说！为什么不去读书？”
“我……”
“你说！”父亲吼道。
“我在问他，你吼什么？”母亲转眼瞪着我爹了。
“我……我去送柳绿姐姐了。”
“什么？你！你！”母亲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汪老师见我母亲生气了，她笑着说：“你别急，别吓着孩子。李小虎，你知道错了么？”
“我错了。”我低着头。
“错在哪里？”
“我不该撒谎。”
“以后你怎么办？”汪老师看了我没有，我不知道。
“抬起头来。”父亲说。
我抬起头，看见汪老师的大眼睛正看着我。
“汪老师，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不再撒谎了。”
“有错能改，还是好孩子。好了，你也别生气了。大人有时候都犯错，何况是孩子。是不？”汪老师笑着，目光转向了我的母亲。
“老师说得对。孩子呀，就是要老师教育。他只听老师的话。”母亲说。
“学校里听老师的话，在家里，要听长辈的话。李小虎，知道不？”
“我知道了。”
“好。这才是好孩子。天黑了，我回学校去了。”汪老师笑着说。
“多谢老师的教育。虎娃，送送你们老师。”母亲的脸上有了笑容。
“不用了，天黑了，他送我后回来的时候更黑了。”汪老师笑着说。
“没事。虎娃人小，胆子却大。”父亲说。
“对，虎娃胆子很大的，一个人走夜路，从来不怕。让他送送你吧。要不，我送你？”母亲说。
“好。你不放心我，让虎娃送我吧，我也跟他说说话。”汪老师笑着说。
我跟着汪老师的后面，出了村子，朝着学校走去。
学校原来是庙，在村子外面，离开村子有两里地。出了村子，汪老师说：“李小虎，你回去吧！要不，你返回的时候，天更黑了。”
“老师，我不怕。”
“你真不怕？那你送我到学校吧！”汪老师高兴地说。
“我真不怕。汪老师，你说，到底有没有鬼？”我突然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鬼？”汪老师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我看得真切。我知道，汪老师其实比我胆子小。
“鬼！有没有？”我继续问。
“没有。哪里来的鬼？你别乱说。”汪老师说。
“很多人说有鬼，有人说，学校里有鬼，还是水桶脚鬼，有人看见，从房梁上掉下一只鬼的脚来，那鬼脚有水桶那么粗……”
“不许胡说！世上没有鬼！破四旧！”汪老师的声音很大，打断了我的话，我第一次听见汪老师这么大的声音，我掉头一看，发现汪老师的脸色雪白。
我知道汪老师生气了。她的脸，一定是被我气白的。我后悔了。她是我的老师，她第一节课就给我说“破四旧”，让我不要迷信，不要相信鬼神，我怎么跟她说鬼了？
“汪老师，我不说鬼了，我保证……”
“还说！不许提到‘鬼’字！”汪老师又打断了我的话。
我赶紧闭嘴，不再说话。
汪老师也不再说话，我跟着汪老师的后面默默地走着，几分钟后，汪老师说：“李小虎，跟我并排走着，陪着我说说。”
“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走到了汪老师的身边。
“你给我说说，今天我教你们那几个字。”
“打鬼子的鬼字。”
“你！”
“汪老师，你今天真的教了我们一个鬼字！”
“别说了！你给我数数！”汪老师又生气了。
我只好大声地数数。我从一数到一百后，再也数不过去了。汪老师开始教我数一百以外的数。
“李小虎，你跟着我数比一百大的数，声音大点儿。”
“好。”
“一百零一！”
“一百零一！”我大声地跟着汪老师数着。
我跟着汪老师到学校的时候，汪老师教我数到“六百一十九”，汪老师停住脚步，说：“李小虎，你快回去。急着，路上，别回头。”
“知道了。我走了。”我话音刚落，汪老师进了学校，关门了。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汪老师的异常，我困惑了：她不相信有鬼神，为什么我说到鬼，她那么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