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窥天机
秦七在庙里呆坐了一会儿,才努力的打起精神来,把万俟通的尸身拖到庙外,用一根树枝挖了个浅坑,勉强将他安葬下去,又想了想,把张玉那已经变成尘土的尸身也捧了出来,在万俟通的坟边埋了。
面对着两座新坟,秦七有些感慨,这两人都是有绝大本领的高人,现在却同时葬身在这荒郊野岭,端的是凄凉无比,可惜自己连字也不认识,想要给他们立块碑都是有心无力,只有找来两块木板立在坟头,权当一个纪念。
又检查了一下万俟通和张玉留下来的东西,这两位还真是身无长物,虽说有两个储物袋,但秦旗把两个袋子翻了个底朝天,发现两个袋子都是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丹药,心想也许是他们打斗的时候掉落了,在庙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只得作罢。将万俟通给自己的那张符箓看了几遍,发现符箓倒是做得十分精致,但上面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根本看不懂,据说里面有自己一缕精魄,秦七倒也不敢怠慢,将符箓好生折叠了起来,放到万俟通那个储物袋里。
忙完这些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四周远远传来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嚎叫声,要想动身回城是不可能了。秦七只有进到庙中,将破门板搬到门边勉强遮挡,到了庙中一个避风的角落躺下,准备在此休息一晚,第二天再想办法回城。
他睡觉的时候,把两个储物袋放到头下,也算有个枕头,不过他却没有注意到,白天他头受了伤,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当他睡着的时候,一道鲜血顺着发根浸到了万俟通的那个储物袋之上。
经历了白天种种变故,秦七已经十分劳累,但这一晚上他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彷佛掉进了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水之中,拼命的游动挣扎,但总也游不到岸,正当憋得难受的时候,发现前面出现一缕亮光,正是一张符箓在面前游动,像是要引他到某个地方。
这不是装了我的精魄那张符箓么?
秦七心中暗自奇怪,但不能呼吸的痛楚已经让他难以忍受,连忙奋力跟着符箓向前游去,游了一会儿,面前突然出现一张硕大无比的帛纸,静静的浮在虚空之中,上面好像有些奇怪的线条,但就算他用尽了目力也看不清这些线条的样子。
正想要对那帛纸多做研究的时候,庙外开始响起晨鸟的鸣叫之声,将他惊醒过来,睁开惺忪的睡眼,翻身坐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梦里所见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
秦七以往从来没有做过如此真切的梦,一时间有些发愣,四处张望之下,突然发现自己垫在头下的储物袋有些异样,打开一看,发现自己原先放在里面那张符箓不见了,反而凭空多了一张帛纸,除了大小不同,这帛纸的形状和昨晚自己在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此时拿在手中细看,只见帛纸非绢非绸,看不出是什么质地,但坚韧异常,用力撕扯之下也丝毫不见变形。
这可有意思了,莫非这储物袋里面真的装满各种宝贝,只是平常看不见,非要使用法力才能拿得出来?
想到此处,秦七又用心朝着袋子里面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只觉得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他往袋中拉去,整个心神顿时进入到了那小小的袋子之中,进来之后,发现里面的空间竟然还不小,约莫有一丈方圆,但里面东西却是不多,除了自己那张符箓之外,别的一切都好像在雾里包裹着一样,只勉强看见有两个药瓶,还有一件铠甲,剩下的居然是两套女子衣物。
他虽然能看见里面的东西,但却拿不起来,在这空间中待得久了,头脑还一阵阵发昏,眼前直冒金星。当下不敢多看,收敛了心神,静静的闭目养神了一炷香时间才缓过劲来,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心神耗费过度,竟然流出两道鼻血,心中暗自后怕,也不敢再看属于张玉那个袋子。
又拿出那张莫名出现的帛纸,打开之后有发现有一尺多宽,最上面是三个字,可惜他不认得,下面则是各种杂乱无章的线条。
秦七仔细研究了半天,根本就看不明白,正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发现帛纸上的线条似乎流动了一下,同时,自己小腹中竟然升起一股奇怪的热气。
咦?小爷竟然连天书都能看懂?难道小爷真是说书先生口中所说那种天才?
心念略动之下,那气息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秦七赶紧捧起帛纸又凑近了几分,全神贯注的看了起来。
不过这次他看了近一个时辰,却是没能再感受到什么气息,倒是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出了庙门寻了些野果来充饥,又返回破庙中继续研究那张帛纸,也不急于回到城中了。
看了一天,他终于摸到一些窍门,那帛纸上的线条足有上百条,每隔一段时间其中一条就会轻微的流动一下,若不凝神观察,根本就看不出来,而线条流动的时候,只要是自己眼光能够跟上流动的方向,自己体内便会有相应的气息流动起来。
这些线条流动是有规律的,秦七心思单纯,一天下来,已经能记住前二十种流动的顺序,体内感受到气息的时候也渐渐多了起来。
发现宝贝帛纸之后,秦七在破庙里一住就是半个月,一开始只是偶尔感受到体内的气息,到后来已经能有一股头发丝般的气息时常在体内游走,浑身游动一遍之后那气息将会归于肚脐之下,让自己浑身暖洋洋的,口舌生津,说不出的舒适惬意。
现在只要不是蠢得像猪一样的人就能知道自己捡了宝贝,秦七心中喜悦当然难以言表,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炼了吧?不知道将来某一天,自己会不会像万俟通一样厉害?
自记事起,他就一直在街上当乞丐,平日被打骂侮辱都是常事,日子过得相当凄惨,现在却第一次对自己未来的人生有了美好憧憬,每天啃食野果草根都觉得有滋有味,满足无比,甚至趁着一天下雨,还把自己身上近半年都没洗的衣服脱下来清洗了一番。
这天早晨,秦七正捧着帛纸在庙中仔细观看,突然听见外面远远响起几声马嘶。自从修炼之后,他的耳力、眼力也变得好了很多,当下起身从门中看去,只见外面来了十余人马,都是身着皂色劲装,腰中配着刀剑,看样子像是官府的刑房捕快。
一行人骑马来到庙前,最前面的一个捕快突然叫道:“王头儿,这破庙前面有两座新坟,怕是有些古怪!”
听他一喊,众位捕快都警觉起来,纷纷刀剑出窍,一时间呛啷啷声音不绝于耳。
那姓王的班头是个虬须大汉,江湖上有个诨号叫做‘王铁手’,往常秦七也在城中远远的见过几次,听说他武艺高强无比,做事的手段又异常狠辣,当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秦七只是最为卑贱的小乞丐,遇上了这种恶人当真是躲都来不及,哪里敢多看一眼,不过他现在身处破庙之中,周围都是旷野,实在是避无可避,只得硬起头皮从庙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想要同众位捕快打个招呼。
“哟!有个小野人!”刚刚出声的那位捕快朴刀一抖,纵马直到庙门口,一勒马缰,那健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落下的时候前蹄正好踏在距离秦七只有两步的地方,马头粗重的鼻息喷在秦七脸上,捕快从马上俯下身来:“听得懂人话不?”
秦七点点头,那捕快从马上跳了下来,左右打量了他一番,这才收起刀来,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秦七肩膀:“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山来做什么?”
秦七看了看面前众位捕快,发现他们共来了十二人,都是目带凶光的汉子,也就是面前同自己说话这位要和蔼一些,不过他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举止中仍然带着一股审讯的意思。
咽了口唾沫,秦七支支吾吾的把自己如何来到这里的经过说了一遍,只是过程难免有些语焉不详,只是说有一个偷小孩炼魂魄的邪道把他掳到此处,又被另外一个高人救了下来,最后两人互相争斗而死,而他自己由于找不到回城的路,便在此处耽搁了半个月时间。
听了小乞丐缠夹不清的叙述,王铁手沉吟了一会儿,将手一挥:“还真是和掳掠孩童这件事有关?来人,把坟挖开。”
听他吩咐,自然有三四名膀大腰圆的捕快上得前来,几下将两座坟刨开,露出万俟通的尸体。
王铁手身材并不算太高,但身量极为粗壮,整个人就像是一头巨熊一样,让人觉得十分有压迫感,他伸手扶住秦七的肩膀,上身前倾,双目炯炯的盯着秦七的眼睛,沉声道:“小孩,你刚才说他们打斗的时候,有一个人竟然全部化成了尘土?”
“是啊。”秦七撇撇嘴,“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呢。”
王铁手侧过头,向旁边一位精干的汉子使了个眼色:“刘占,你在验房混了三年,现在算是咱们刑房的仵作了,你去看看这两座坟,究竟是怎么回事。”
叫做刘占的精干汉子点点头,先是一言不发的走到埋葬张玉的那个土堆旁边,仔细查看起来,查了半晌,还抓了把土放进嘴里尝了尝。随即又来到万俟通的尸身旁边,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一会儿,又掏出腰刀来沿着尸身胸膛上的伤口一路剖开,将尸身的五脏六腑逐样检查,最终才一脸惊奇的站起身来。
此时在场众人除了王铁手,个个都是脸有菜色,喉头上下滚动,好不容易才能克制想吐的感觉。
“王头儿,刚刚这娃娃说得是真是假我不敢确定,不过泥土里还真有人的骨灰!我在验房三年,还从没见过烧得这么干净的骨灰。”刘占又转过头来指着万俟通的尸身说道,“至于这个丑大个,虽说死了半个月,但从筋骨内脏的状况来看,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而且最为神奇的是,他的筋脉之中现在竟然还有一丝残留的真气,可真是闻所未闻了。”
王铁手点点头,又转过头来,微微眯着眼打量着秦七:“你倒是老实……对了,这两个高手打斗之后,还有什么东西留了下来?”
秦七心中咯噔一下,差点就下意识的捂住自己怀中的两个储物袋和那张帛纸,但手刚一动,就硬生生的忍了下来:“还有……还有一柄大剑!”
幸好他脑子也不慢,立刻想起来万俟通所用的那柄威风凛凛的大剑,那玩意太过沉重巨大,不适合他这样的小孩使用,于是一直放在庙门之后,心想如果有山猫野狼什么的,也好拿来对付一番,但今天来了这帮刑房捕快,干脆就把它交出来应付差事。
“哦。”王铁手目光闪动,也不知想到什么,抓住秦七肩膀的手也放了开来,“那你去将那大剑拿来给我看看。”
“好。”秦七不虞有他,转身进了庙门,将那大剑拿出来交给王铁手。
大剑到手,王铁手豹眼环睁,大喝一声:“好兵刃!”
秦七见他拿着大剑,神采飞扬的连挽几个剑花,心道这关估计能够蒙混过去,脸上也显出开心的笑容:“那个……王大叔,你看我没骗你吧。”
王铁手脸上显出讥诮之色:“你这小贼说话不尽不实,这把大剑不知用什么金属制成,足足有七八十斤,寻常小孩哪能像你这样轻松拿动?而且看了我们这些人前来此处,你竟然丝毫害怕的神色都没有,真是奇怪之极了,来来来,你老实交代一下,还隐瞒了什么?说!”
最后的呵斥,王铁手圆睁双眼大喝出声,震得四周空气嗡嗡直响,他身后的众位捕快也将入鞘的刀剑又抽了出来,一时间又是一阵金铁乱响,破庙之前的小小空地上,气氛顿时变得十分肃杀。
“我……我没隐瞒什么啊。”秦七一边辩解一边往后退着,心中暗叫倒霉,没想到这王铁手看着粗放豪迈,但连小孩子都算计,真不是个东西。
王铁手哪里会让他跑脱,又是爆喝一声:“先把这小子下了大狱,各种手段伺候,哪有不招供的道理!”
说完率先大步上前当头一抓,准备揪住秦七的头发将他擒住,但秦七胸腹中气息一转,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间矮身躲了过去,脚下乱蹬几步,骨碌碌往庙门里面滚了进去,滚的时候还顺手抓了一把泥沙胡乱洒向王铁手那个方向。
王铁手不怒反笑:“好小贼!今日放你跑了,我还用在长岩城混么?”
秦七下意识的躲过王铁手擒拿,心里就知道糟糕了,王铁手一擒不中,定然火大,下手没轻没重的,小爷要是一不小心被他拳脚带到,估计够喝一壶。
翻身爬起来,果然看到王铁手进到庙中之后,拿着大剑挥舞了几下,待到适应了庙中昏暗的光线,便把大剑往旁边一扔,双手翻动,变戏法似的戴上了一双黑沉沉的手套,双手握拳一碰,激起几点火星,咧嘴狞笑道:“小贼,你是这两个贼人的同伙吧?你们还有什么秘密,一并说了出来,也免得受苦。”
“没有,没有,哪里还有什么秘密。”秦七连声否认,“我只不过是一个小乞丐而已,身上哪里会有什么好东西?你想打劫也要靠点谱吧?”
开什么玩笑,别说那两个储物袋,就算那张帛纸都是无价的宝贝,怎么能够落到他的手里!秦七牙关紧咬,打定主意,今日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宝贝被王铁手得去。
“嘴硬是吧?不见棺材不掉泪?”王铁手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哪里会听不出秦七话里的毛病,愈加笃定这小子身上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当下心痒难耐,脚下用力一蹬,朝着秦七扑了过来,人还未到,劲风就刮得秦七脸上生疼。
秦七此时心中叫苦不迭,以往这王铁手凶名毕竟是在传闻之中听说,现在亲身面对,感觉真是比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下也来不及多想,只是将自己体内那一丝气息运转到极致,借着自己对庙里地形更加熟悉的优势,狼狈的躲过两次王铁手的扑击,但不论怎样躲避,王铁手还是离他越来越近,转瞬就要抓住他的手臂。
就在王铁手的手指刚刚碰到秦七衣袖的时候,秦七突然合身往身后一撞,连人带门跌到了后院之中,王铁手冷哼一声,立刻转身追了出去,却不料头顶黑乎乎的一个圆形物体当头罩了下来,不偏不倚将他盖在其中。
原来秦七独自一人在破庙中居住,心中还是多了些警惕,为了防止有猛兽侵袭,便把那天张玉变出来的洗澡盆支在院门上面,做了个简易的陷阱,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王铁手连番失手,早就气得七窍生烟,双臂一震,将木桶震得片片碎裂,但箍桶的铁条却是十分坚韧,一时没有挣开,就耽搁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只见那小乞丐已经蹿到了破庙后院的墙头,当真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赶快追!”王铁手气急败坏的大声咆哮道,“若是这小子跑了,你们大伙儿就等着挨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