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赠衣
梁巧玉继续搂着霍希希的脖子，“呀，我说，束襄，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说着，又近距离地盯着他看了一阵，被霍希希瞪了回来，故作惊讶地往后跳了一大步，不经意地抬了下巴，抿嘴挑眉，道，“我把蛮荒第一风流的位置给你坐！”
霍希希走到镜子前，镜子是香百里提前拿来放在琅轩殿前的，我在一旁看着，清晨温暖的阳关洒在他脸上，头发上，身上，忽然觉得自己很荣幸。
“这就是人吗？”霍希希好奇地眨着眼睛。
“你这家伙！”梁巧玉插手看着，“难道我和你玩了几千年，都当你是鸟吗？”
霍希希凤目一扫，把如水的眸子瞥向他，“真没想到。”
“什嘛？”
“四千岁还会这样年轻……”霍希希被自己感动了，眼角湿润，一边捏着自己的脸，一边扒了扒眼角，“出水啊——”
“你不是火鸟吗？”梁巧玉撸起了袖子，伸出了一只胳膊，有拉起霍希希的胳膊，“为什么我比你黑这么多？”他将两只胳膊上下翻了翻，像拧麻花一般，然后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愤郁地抱头长叹，“回去之后，他们不认识你，我怎么交代？”说着，十分痛心地一甩手，没想到太过用力，把霍希希的袖子扯了下来，只见他把扯下的袖子欲盖弥彰地塞进了自己的袖子，然后故作不经意地用双手捂住胸口，变了声调，道，“啊，啊，正好，正好，晒一晒啊，晒一晒啊——”接着，就往琅轩殿里去了。
霍希希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手臂，又看了看梁巧玉的背影，再看了看光秃秃的手臂，不明所以，只好又看了看我，发现我是女的，只好看向龙王，问道，“有，我能换的衣服吗？”
龙王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霍希希，摇了摇头，抱歉道，“我的衣服，似乎大了一些。”
我见院子里的菊花开得正好，又对霍希希格外亲切，便伸手取了一瓣鹅黄色的花瓣，又送出了一丝魔晶绕着花瓣旋转，只见魔晶和花瓣融为一体，幻化成了一只织衣鸟，欢喜地飞到霍希希身边，织衣鸟用轻盈的长尾巴一点一点抛出一条一条丝线，丝线穿成丝网，丝网密成绢布，绢布叠成衣衫，不到片刻功夫，如春风化雨般，变出了一件鹅黄色的华美宽袍，织衣鸟褪去黄羽变成紫羽，从袍底绕着霍希希向上攀飞，一边飞一边落下自己的羽毛，一片一片，直到他心前，优雅的紫色凤羽刺绣变融在了他的衣服上。
我满意地看着霍希希，有所期待，本以为他能高兴地谢我，可是，他看着我，一直看着我，滕得，脸红了。
“不喜欢？”真不解风情，我冷冷地抛出话来。
霍希希的表情十分复杂，让我看不懂，半天才回了一句，“受宠若惊。”然后不知为何快步跑进了琅轩殿，梁巧玉在里面叫了一声，“额呀——嗯——嗯——还有吗？给我一件好不好？”
可惜，霍希希并未作答。
我不解地看向龙王，希望他能给我解释一下，就问他，“为什么？不好吗？”
龙王笑笑，摇了摇头，小声在我耳边道，“他不像我，可能，从来都是自己换衣服的。”
我这才幡然醒悟，“哈哈”，两声，又独自回味了两次，不再话下。
琅轩殿内，梁巧玉的动作惊起了灰尘，他正给霍希希讲述龙宫里的事，“我拿着大雁玄羽堂堂正正地走了进去，他们都没想到，一时都吓呆了！”
龙王翻茶盖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后来想，如果他们真的抓了赤牧师父，是他们理亏了，不会太难为你。”霍希希一边欣赏着自己的衣服，一边道。
“你还真放心，若他不是赤牧师父呢？”梁巧玉忽然正色道。
霍希希看了看他，一副你不要开玩笑的表情，“你都说了，因为发现关的是赤牧师父，你才放走他的。”
梁巧玉努了努嘴，“我也不知道。”然后跳下了桌子，走到龙王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反正，他们是答应了，移交极溟泉眼的事会和君祁代掌司商量，过不了几天，还会回来的。”
龙王放下了茶盏，对我道，“他们派了人，一会儿就会过来。”
正说着，一道清朗的气息进入我的感知范围，我转头望去，因为是逆光，只看见一个影子缓缓踏上阶梯，他走了进来，进入我们的视线，神之血飞速地流动，是他——叵浅，叵定之，定之师兄。
龙王站起身去迎接，“我有事先回来，未能同行，失礼了。”
“哪里，移交泉眼的事情繁琐，阁下都是亲力亲为，定之十分感动，送完师兄弟们，我便来帮忙了。”说完，叵浅才向这边看来，灰尘在空气中慢慢地飘，他张口，“小——”八字未说出口，收了回去，换言道，“紫冠凤袍，这位想必是魔君了，在下君祁山苍梧剑叵定之，失礼了。”
“霍希希，叫我束襄好了。”霍希希在一旁介绍着自己。
“你认的我，”梁巧玉一把拉过霍希希，又将他搂在臂弯里，“我们一起的。”
叵浅眼中一道微光，他察觉到了霍希希身上熟悉的气息，然后对霍希希道，“朝歌曾与我谈起过你，他回蛮荒了，你们见过了吗？”
朝歌是叵浅的坐骑——青鸾雀，也是赤翼天鹏的第二个孩子，霍希希的哥哥。
“竟然在这里遇到你。他很好，都很好。”霍希希答道。
这个回答，让梁巧玉对叵浅刮目相看，能驾驭青鸾的仙族中人，在他眼里，就如同能够驾驭霍希希的人一样，他看了看叵浅，又看了看霍希希，不敢相信地摇着头。
“定之，”龙王上前，道，“魔君不日便会离开，我尚有一些薄礼要送她，又要把你留在这里了。”
“你要走？”叵浅看向我。
“幽冥城还有件急事，我要去处理一下。”说着，我便要往外走。
“魔君且慢，定之还有一事要问。”叵浅叫住了我，“三师兄——”
三师兄，是孙琳，孙柏舟，季山无极剑里的涣雪剑，我曾经的三师兄。
“他没死，”我见叵浅神色缓和，不忍道，“只是不能再做仙了。”
“为何？”
“将他附身的魔非同一般，魔灵散去的时候，孙琳的经脉已断，和死人无异，我不想让他成为幽魂，就让他入魔了。”
“你！”叵浅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为何不救他？”
“入魔便是救他。”我目不转睛地与他对峙。
“好——”深深的无奈。
“我可以走了吗？”
叵浅并未回答，我径直走出琅轩殿。芈曜麟见我冷冷的表情，知道我还在想旧事，便道，“都是你的人了，还叫什么劲呢？”
“入魔便难成人了。”孙琳入了魔，便很难再做回人了。
“也不是不可。”龙王道。
“入六道轮回就是好事吗？或托生为人，或托生为动物，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
“你竟然有这样的偏见。”
“孙琳是仙，彦真也是仙，我曾经的师父，白虎也是仙，可是，他是魔灵转世，白虎是魔，后来他死了，才成全了彦真。”
“你在成全孙琳？”
“我不想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
“你有你的道理，我只是说说。”
我们走到了海边，一望无际的北海，找不到视线的焦点。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问。
“去一个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说着，芈曜麟化身为应龙，对我道，“上来，我带你走。”
我看见梁巧玉在琅轩殿前一边打着口哨，一边挥手，而他旁边，霍希希迎风站着，他身上的新袍子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