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中阳里三害

人们口口相传的中阳里三害。

刘家,茶叶,大山。

刘家在很多人眼里是中阳里的首害。

刘家的存在,导致中阳里宗族势力猖獗,法律在中阳里没有生存空间。村民遇到问题大多喜欢找刘家人解决,解决不了便采用武力震服,之前类似的流血冲突没少发生。刘家也借着在中阳里和柳林镇的霸主地位,经常寻衅滋事,滋扰乡邻,惹得中阳里和附近的村民敢怒不敢言。

近几年,刘老三更是肆无忌惮,纠结了几个闲散的刘家青年在附近,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影响极其恶劣。

义阳地区大多处于丘陵山区,气候温润,适合茶叶种植,除部分平原地区外,茶叶几乎成了义阳的支柱型经济作物。在浉凌区,茶叶更成了全区的主要经济收入。

义阳茶的品种多是毛尖,在外知名度并不大,一般多销往中州省内。中州作为全国有名的农业大省,消费能力有限,大多数人连温饱都成问题,更别提喝茶,所以义阳的茶叶多贱卖,价格极低。

到了以往春茶收获的季节,路边贩卖茶叶的比比皆是,市场光景不好的年份,很多茶农为了节省采摘成本甚至宁愿茶叶烂在山上。

守着茶山,却不能填饱肚子,更别提什么发家致富,在很多中阳里村民的眼中,茶叶就成了第二害。

这种情况直到十二年前,刘国昌成为中阳里村的村支书才得以改变。在刘国昌当上村支书的第二年,村里来了一个南粤贩茶商人,莫名其妙地便与刘国昌达成协议,用高价收购中阳里村茶叶,此后中阳里村民渐渐有了积累富裕起来。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那个南粤贩茶商人只认中阳里村的茶叶,其他村的茶叶甭说高价就是低价贱卖也不要。刘国昌建议区里成立茶叶产销合作社,待茶叶采摘后,先卖给中阳里村,再以中阳里茶叶的名义销往南粤。经办此事的刘国昌自然被任命为合作社经理,此后更是平步青云,一路做到义阳地委副书记,这也是中阳里乃至义阳地区津津乐道的事,有人甚至戏称为义阳未解之谜。

当初刘家先祖们选中公鸡山建村落,正是看中这里有山有水,景色秀丽,是一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生于斯长于斯,大山哺育了世世代代的中阳里人。

但时代变迁,山路崎岖,中阳里村和外界交通不便,山里的山货和茶叶要想运出去多依靠人工,大货车进不了村,这成为中阳里发展的障碍,所以,在村民的眼中,当初先祖们赖以生存的大山,现在反而成了一害。

刘辰意识到要想解决目前的困境,还是需从中阳里三害着手,那么刘家便是第一个炮轰的对象。

……

……

田本摇头晃脑刚进家门,便被郭采莲一把拉到西厢房,指着墙上一个三尺深的洞,“当家的,我刚收拾屋子看到的,这是咋回事?”

田本上前摸了摸洞眼四周的石灰,旋即有些愤怒,眼睛微眯,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都敢把箭射到自己家里,过了片刻,他面色恢复了平静,“这是箭头穿透的。”

中阳里村尚武,早些年田本经常带着田姓村民进山打猎,对弓箭射过的痕迹自然熟悉。

“昨晚下半夜我听到院子里有些动静,还以为是山里的野猫呢,真是难为刘辰那孩子了……”郭采莲对救过自家男人的刘辰印象十分好,把他当作自家弟弟,一想到刘辰昨晚受到弓箭威胁,早晨匆忙搬走没告诉他们昨晚的事,就是不想打扰二人,怕他们平白受到牵连,心里难免有些歉意。

田本拍拍妻子的肩膀,“刘辰的确是个好人。”

“那…你看能不能帮帮他…他刚来很多地方……”郭采莲看着自家男人有些凝重的脸,犹豫说道。

田本叹了一口气,“我刚才已经讲了一些事情,希望能对他有所帮助吧。”

“十二年前的那件事……”郭采莲吞吞吐吐,眼含忧色。

田本望望窗外,瞪了郭采莲一眼,咬牙低声说道:“闭嘴。”

见郭采莲低下头,田本面露不忍,沉吟片刻,摸着墙上的洞眼,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大哥说,再等等,看看风向,那就再等等吧……”

……

……

整理好头绪,刘辰开始在院子里溜达,着手准备午饭。

原来,前院靠近大门边的耳房,竟是改造过的厨房,里面做饭用的炊具一应俱全。

不大一会儿功夫,山腰村支部升起了滚滚炊烟。

白色烟雾顺着缕缕山风飘进村里,飘进中阳里村民的眼里,飘进有些人的心里。

站在自家院子,刘民盯着西边山腰上萦绕的缕缕烟雾,眸子凝重,喃喃自语道:“有多少年没见过村支部那间破厨房开过火了?”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闯了进来,人还没到,嚷嚷声先飘进来“姐夫,刚才田本让人过来通知你,下午三点去村支部开会。”

看到来人,刘民的眉头不自觉皱紧几分,有些恼怒,“小刚,你就不能稳重些,风风火火,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来了。”

来人正是刘民小舅子樊刚,长得肥头大耳,虎背熊腰,为人毛躁,为此刘民平日里没少训斥他。

樊刚听到刘民的话,也不恼怒,挠挠脑袋,走到刘民跟前,嘿嘿傻笑,“姐夫,俺不是一介粗人嘛。”一边说着,一边冲厨房嚷嚷,“姐,多烧点儿饭,把俺前天从山里逮到的那只山鸡宰了。”

“小刚,你刚才说田本让你通知我下午去哪儿开会?”刘民喝了一口茶水,皱眉问道。

樊刚抢过刘民手中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大声说道:“去村里啊?就是山腰上的村支部。”

刘民望着从头顶上刚好飘过的一缕白烟,嘴角含着冷笑:“我说嘛,做个饭搞那么大动静,云雾缭绕,生怕别人不知道村里来了个刘支书,感情是造势。”

“啥造势?”樊刚挠头,疑惑地问道。

刘民没有理会,接着说道:“小刚,待会儿你告诉田本,请他转告刘支书,就说我早上去镇里办事不在家。”

“啥意思?姐夫,你不是在家吗?我妈说说谎的不是好孩子,我要撒谎以后就没鸡吃了。”樊刚一本正经地说道。

刘民一阵郁闷,随即想起小舅子小时候掏鸟窝从大树上摔下来的经历,便有几分释然,心中也为自己过高的要求感到几分歉意,耐心解释“小刚,这件事我交给你姐去办,你去等着吃****。”

“奥,吃鸡喽……”樊刚嚷嚷着,准备跑进厨房,突然停下脚步,挠挠脑袋,冲着刘民喊道:“姐夫,你不是只叫刘老大老支书吗?怎么也喊那个娃娃刘支书?是不是害怕了?”说到最后“害怕”两个字,他捂着脑袋压低声音。

刘民脸色铁青,暴跳如雷,恨恨地说道:“你赶紧滚去厨房吃你的****。”

看到情况不妙,樊刚一溜烟跑到厨房。

刘民眯着眼,望着还在冒着白烟的山腰,一阵腹诽。他知道这些话樊刚是问不出来的,一定是村民议论的时候被他听到了。想到村民谈论他时提起“害怕”的字眼,刘民就恨得牙痒痒的,“我刘民竟然会害怕一个娃娃书记?哼,当真可笑。”

说实话,刘民也不明白自己第一次叫刘辰刘支书时,为什么会如此自然流畅,搞得旁人都有些诧异,因为以前在中阳里村他只称呼刘老大“支书”。

至于后来区里委派的几任村支书,刘民根本没放在眼里,直呼其名还算好的,平日里倚老卖老,是总“小李”、“小赵”叫着,碰到心情不好的时候,前面更是诸多修饰,“那个,哦,你叫小赵是吧?过来”。

“看来福贵那一刀吓住了很多人,不然村民也不会这么看好刘辰……”刘民望着滚滚浓烟,口中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