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射得好,射得妙,射得呱呱叫

望着刘辰安然睡下,田本轻叹一口气,轻手轻脚关住西厢房,不大一会儿,西厢房里响起阵阵鼾声。

从晌午到傍晚,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谈天说地,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从中阳里村扯到各自的过往,推杯换盏间,两大坛黄酒下肚。

黄酒口感较轻柔,没有辛辣感但后劲大,刘辰刚开始没在意,待第二坛酒见底,他才感到头昏脑涨,最后干脆直接趴在桌上一醉不起,田本只好苦笑着把他扶到西厢房休息。

安顿好刘辰,田本用冰凉的井水洗了一把脸,才感觉活了过来,今天的酒喝得实在太凶,饶是能征善战的他都有些吃不消,想到这里他倒有些佩服刘辰,至少他在刘辰这个年纪还没有这么大酒量。

圆月当空,清风阵阵。

田本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时唉声叹气,最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又望了望鼾声阵阵的西厢房,重重地点点头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走进东厢房,拿起电话。

“嘟嘟……”

听到电话被接起,田本腰板不由自主挺直,恭敬说道:“大哥,今天我们和刘家人发生冲突了?”

“哦?这次又是为了什么。”电话那端的人显然有些意外。

田本听出大哥有些怒意,急忙解释:“大哥,刘家的人先动的手,事先没有任何征兆,事发突然我来不及通知你。”

“哎,小本,我知道这些年刘家人让你受了不少气,可凡事要学会忍耐,最近形势有了变化,我们更要耐心等待时机。”电话那端的声音柔和了一些。

田本朝西厢房的方向看了两眼,沉声说道:“大哥,这次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而是冲着……”

“刘辰?”那人迫不及待打断田本。

田本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向稳重的大哥如此失态,说道:“刘民好像一直在等…刘支书。”

“小本,没准这个人是关键,中阳里村以后可能就要靠他。”那人沉吟许久,沉声说道。

田本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稳定了情绪,说道:“大哥,刘辰这个人不错,今天还救了我一命,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帮帮他……”

“哎,不要轻易下赌注,先观察一下,再看看风向吧。”

……

……

半夜,刘辰醒来,感到口干舌燥,挣扎着爬起来,轻手轻脚推开西厢房来到院中,借着月色摸到水井边。

甘甜冰凉的井水进入身体,一阵舒爽,胀痛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夏季闷热又赶了一上午山路,刘辰的身子早就黏黏糊糊,便准备打些井水好好洗洗。

不料,这时,“嗖”的一声,一支箭穿过宽敞的院子,越过西厢房敞开的窗户,没入西厢房中。

箭的速度极快,刺破虚空,与空气摩擦的声音很尖细,末了还能听到箭头插进墙壁的闷响。

刘辰的酒瞬间清醒,惊起一身冷汗。

他借着大槐树的阴影,弯腰前行,寻着院子大门的方向而去。

“咣当……”

眼看着就要接近大门,刘辰的脚突然碰到地上的一块土坷垃,发出响声,动静不大,但在寂静的黑夜里显然有些刺耳,随即大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轻声拉开门栓,借着月色,刘辰望着早已远去的模糊黑影,眼神涣散,随即眸子变得坚定,闪烁着光芒,喃喃自语“再难也得有人干,是不?”

夜晚,山风有些凌冽,他光着膀子,时间长了有些清冷,停留片刻,轻声关上大门,蹑手蹑脚返回西厢房。

虽然没有点煤油灯,光凭箭头刺入墙内的那声闷响,刘辰断定剪头上有东西。

果不其然,应该是一封信。

拔下剪头,取下信件。

对着敞口的窗口,借着月光,刘辰看到,那是一块叠着的白色麻布,从外面看麻布上面好像绣着一朵朵正在绽开的红色花朵,格外耀眼。

刘辰吐出一口浊气,果断打开麻布,那份信的内容便映入眼帘。

看到内容,刘辰的面色变得凝重。

他把麻布放在鼻端闻了闻。

是用血写的?原来是一封血书。

可能对方在写的时候,情绪略微激动没掌握好力度,鲜血流得有些急,以至于血都渗透到麻布的背面,麻布叠着旳时候,从外面看上去好像绣着一朵朵红色的花朵。

“滚……”

白色麻布上只有一个字,“滚”,信很简单,意味却很清晰,甚过千言万语。

信纸是办丧事用的白麻布,字是用鲜血手书的,内容更是简单自然明了。

看着白色月光下那个血红大字,忽然,刘辰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那种笑不是怒极之下的冷笑,也不是恐惧之下不知所措的傻笑,而是一种收获的笑,喜悦的笑,如同得到喜报一般。

白月光,敞开的窗户,窗下的床上放着的铁箭,摊开的白麻布,白麻布上的鲜血,“滚”,床边光着膀子的少年,少年脸上绽放的微笑……

画面有些诡异,甚至有些毛骨悚然,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此刻,刘辰真的很高兴,甚至可以说是兴奋,他从这份信上看出了很多问题,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今早先是被门房挡在门外百般羞辱,接着又碰到中阳里村的流血冲突,还有这封血书威胁,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抢占了别人的位置?”

“倘若刘富贵那一镰刀砍下去,作为中阳里村的新任村支书,我的责任是跑不了,可刘家人势必也会付出一番代价,即便如此,刘家人还敢冒险排演这么一出大戏给我看,为什么?”

“因为刘老大的缘故,刘家在中阳里村的威望很高,之前的几任村支书一直由区里委派,最后都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灰头土脸的离开,村民只认刘家人,实际上中阳里村这些年一直处于刘家的控制,上面似乎也默认了,委任刘民当副主任,从村民看我的漠然眼神,可以看出村支书这个角色在他们心里已经没有位置,他们只知道有事找刘民。照此理来说,刘民在中阳里村有如此权势和威信,不应该这般煞费苦心,防备初来乍到赤手空拳甚至在别人眼中还是个娃娃书记,在村民心里没有丝毫存在感的我啊?”

之前,这一切像一团团迷雾困扰着刘辰,一个问题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现在,这一箭如同阵阵清风驱散了迷雾。

白天关门打架,黑夜写血书放冷箭,如此迫切,白天黑夜想要逼迫自己离开,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是真的害怕了。

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害怕?

显然,中阳里村有不可见人的东西,柳林镇隐藏着刘家人的秘密。

想明白这些,刘辰有些释然,他不在乎对手有多强大,最担心在迷雾中看不清前路。

所以,此刻刘辰真的很高兴,他坐在西厢房窗口下,对着白麻布上的血红“滚”字,呲牙咧嘴,又怕笑声惊扰了忙碌一天的院中人,只好强忍着捂着嘴巴,不住地赞叹:“射得好,射得妙,射得呱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