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摆棺

八大金刚抬着棺材上路了，棺材后面跟着送葬的人。短命鬼出殡，送葬的人不多，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

我从槐树上溜了下来，也想跟着后面继续看看热闹。我走过柳绿停棺的地方时，想起李钟摔跤的事，我去他摔跤的地方看了看，竟然发现地上有血。

奇怪，这个不是晒谷子的石灰沙地，地上是泥土，怎么把李钟磕碰出了血？我想，是不是柳绿在惩罚李钟？

这样一想，我又去看大熊下跪的地方。我更惊奇了！地面凹下去好深，我能想象到，大熊的膝盖应该没入泥土半个拳头深。怎么有这么重的煞气？不，应该是柳绿的怨气。

柳绿把怨气都发在李钟和大熊身上了。怨恨李钟我能想到。但是，对大熊那么大的怨恨，我却有些不明白了。

大熊虽然踩断了柳绿的肋骨，但是，他也是为了能让柳绿入棺，是好心呀！再说，他不踩门板，三爷也会让人抬着大石头压在门板上，把林绿的肋骨压断。

我想不明白，又不能问别人，只好作罢。我还要继续跟着他们去看热闹呢！

八大金刚抬着棺材出了村子，在岔路地段的时候，我赶紧躲起来了。我知道，送葬的女人，送到这里，都要停步，转身回去了。剩下的，都是大男人和看热闹的半大小子。

女人为什么只能送到这里，我不知道。反正，这是流传下来的规矩。

我看见女人都转回去了，我的父亲也打转走人了。我心里暗喜，这下，我可以放心地跟着棺材后面，送送柳绿姐姐了。

我小跑着，追上了棺材后面的人。

棺材要上山了。一会儿，我发现，山路有点陡峭，路面也不宽，还是一个转弯的地方。

“前摆左！后摆右！哦哈！”八大金刚一声喊，大家的脚步变化了，棺材摆动了一下，过了转弯的地方。

“摆哦！”大熊说着，换了肩膀，脚步歪斜着，棺材摇摆了一下。

“大熊！可怜下柳绿吧！别摆了！”前面撒纸钱的人回头说。

“不摆！”其他几个金刚大声喊道。

大熊一个人摆不起来，只能跟着大家笔直上山。

没有转弯的地方，八大金刚故意走着斜步摆动棺材，叫摆棺。转弯的地方，根据路的具体情况，不得不摆动棺材，叫做稳棺。

这两种情况，棺材虽然都会摆动。但是，性质完全不一样，转弯的地方，摆动棺材的目的是为了稳住棺材，让死者舒适上路。

笔直的路面，八大金刚故意摆动棺材，是故意抛动死者的尸体，让他（她）路上都不得安稳，这是对死者或者其家人有怨气。

为了防止八大金刚摆棺，死人的家人特别敬重八大金刚。不管死者家里的活人有多大的辈分，都只能坐在第二席。首席固定是八大金刚坐的。而且，首席要比其他的酒桌上多一个好菜。

我知道，大熊刚才想摆棺，肯定是对柳绿有怨气。他是怪柳绿的怨气发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下跪了。

八大金刚抬棺，起身不稳，会被人笑话。八大金刚下跪，这是非常稀奇的事。大熊知道，他大力士的一世英名毁在这个下跪了。而且，他不是给老死的老人下跪，而是给一个自寻短见的丫头下跪，他的心里当然怨气很大。

大熊三十岁左右，抬棺却有十年的历史了。也就是说，他抬棺的时候，我还没有生。这个，我听见他吹过牛。

大熊在八大金刚里是很有威信的。他的威信跟他的大力士称号有关。其他的八大金刚对他是不是打心眼里服他，我不知道。

其实，现在想来，那些人对他肯定不是口服心不服。他给柳绿下跪，其他的金刚也许偷着乐。正因为这样，他喊摆棺的时候，大家都不响应他。

事实上，自从那次后，他再也没有原来的号召力了。他逞能的时候，总会有人给他冷言冷语：你嗨什么嗨？嗨的话，不会给一个丫头下跪了！

大熊听到这话，不敢反驳。这是事实，大家都看见过的。他不再凶了，装着没有听见，随着人家干什么，不再说话。

我随着八大金刚抬着的棺材到了柳绿的墓地。墓穴早上的时候就已经挖好了。棺材落地后，八大金刚要歇会儿。

热水瓶里面装着热茶，八大金刚每人一碗茶。篮子里还有饼干，拿出来，八大金刚吃着饼干，喝着茶。其他的人，只能看着他们喝茶、吃饼干。

我早上只喝了半碗红薯汤，看见他们吃饼干，我的喉结动了动。那时，饼干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好吃的食物了。不是过年过节，是不会吃到半块饼干的。

我很想吃饼干，但是，我知道，没有人会给我饼干吃。我的喉结动了又动，但是，没有用。

我的目光盯着大熊，他吃得快，吃得多。我发现他拿起一块饼干，咬一口，再一口，没了。

大熊吃第三块饼干的时候，把饼干放进嘴里一咬，没有吃进去，他骂一声“缺德！有沙子！”说完，顺手把剩下的饼干一丢。

饼干正好落在我的脚边。我看了看其他的人，并没有人注意到我。

我看着地上的饼干，竟然是一块好好的！难道大熊只是用牙齿粘了一下，粘到沙子了？

我见谁也没有注意我，悄悄地拾起了饼干。我本想装进我的衣服口袋，下山后，躲着偷偷地吃。但是，我忍不住了。

我装着眼睛被风吹了，用手擦眼睛，这样，衣袖就挡住了我的嘴巴，别人看不见我的嘴巴。

我把饼干放进嘴里吃起来。真香！哪里有什么沙子？不仅香，还甜。我慢慢地吃完了那块饼干，用舌头舔`了舔嘴皮。

那块饼干，成了我记忆中最香甜的饼。

我吃完那块饼干后，拿开了手，朝着八大金刚他们看去，我希望有人在吃着沙子饼，丢过来。

但是，我发现，八大金刚已经吃完了饼干。其实，他们也不可能吃饱，饼干，只是给他们的点心。

大熊站起来了，他回头在草地上看了看，见我坐在他的斜面，他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

我想，难道大熊没有吃过瘾，想找他丢下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