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画

仇快意微笑着拱手：“您问我？真是无缘对面不相识。我是逍遥派的前任掌门人‘逍遥神仙’仇快意，武功天下第一！这位是我的徒儿，也是敝派的新任掌门人‘逢考必败’江湖生，他的武功天下第二。”说着用手往那落拓书生江湖生身上一指。

江湖生则跟着愣头巴脑地作揖道：“呵呵，呵呵，好说，好说。不才江湖生，姓江，名湖生，字浮沉。我为人可是兴趣广泛啊，尤其喜欢阅读、运动和旅游，祖国的名山大川我最喜欢了，十分热爱。邱掌门，您好，您好。初次见面，没带什么特产，见谅，见谅。哦，您这是打哪来啊？”

邱朝阙心里疑问：“江湖上没听说过有‘逍遥派’这么个门派。不知此二人是什么路数，是否也对那【阆苑画卷】心热？”遂强笑了一下，拱手道：“久仰，久仰。二位是这位林公子的什么人？”

仇快意微笑道：“我们和林公子是生死之交。”林瑞雪听了，忙蹙眉道：“不必客气！在下高攀不上。”又冲那邱朝阙道：“我和这两个人没有一点关系。你想要【阆苑画卷】，那就上来吧。好让本少爷看看你邱掌门有没有这个本事。”

邱朝阙哼了一声，心想这少年竟如此无礼，若不教训教训“他”，这华山掌门的颜面更往那里搁？

他心下大怒，便要拔剑亲上，哪知那仇快意又是一把拦住，正色道：“邱兄，邱兄，把宝剑收起，不要这么躁动。须知大家江湖同道，理应以和为贵。若是有什么误会，也可以说开了、谈一谈。何必定要诉诸武力？啊！这样吧，不如大家坐下来沏一壶龙井茶，吃着花生米，坐着好好聊聊。邱兄，你爱吃花生米吗？”

邱朝阙哼了一声不答，却双手一负，扬着头道：“仇掌门，你的这位朋友抢了我的一位朋友的东西。你说应该怎么办？”神态十分倨傲。

仇快意重重地一拍自己胸脯，爽快地道：“仇某愿意作价赔偿。”

邱朝阙瞪了他一眼，冷笑道：“赔？哼！只怕你有一万两黄金也不够赔啊。”

仇快意听了，瞪大眼诧异地问道：“什么画这么贵？”

邱朝阙哼了一声，说道：“此画天下仅此一幅，是百年前一位武林异人所画，珍贵无比，世上独一。岂是用黄金就能估价的？”

仇快意道：“那让我徒儿画一幅一模一样的给你行不行？”

邱朝阙登时脸色一变，怒道：“你开什么玩笑！”

林瑞雪却笑道：“不如就让这位仇先生的徒儿画一幅画赔给你的朋友算了。”她再这一嘲弄，那邱朝阙就再有涵养也压不住这口恶气，一声断喝道：“不必！还是原样的好！”说着一剑刺出，直指林瑞雪眉心。

突然，一粒石子破空打来，“当”的一声，敲在邱朝阙的长剑上，邱朝阙一凛，立即收剑一退，回身断喝：“谁？”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老和尚，口念“阿弥陀佛”，进门道：“邱掌门，你何必对一个晚辈如此大动肝火呢？”那老和尚双眉下垂，额下无须，身披袈裟，身形高壮，瞧岁数得有六十多岁。

邱朝阙一惊，失声道：“原来是普陀山普济寺的妙谛大师。‘普陀梵音指’，果然名不虚传！”

“普陀梵音指”号称江湖七绝技之一，本名“弹风指”。系明朝万历年间一位游行僧人从前朝武林绝学《弹指神通》和《一阳指》这两样绝技中演化而来。后来那僧人游历到普陀山，便在梵音洞中坐化。过了七日，有普陀山普济寺、法雨寺和慧济寺三座寺院住持相携入洞参禅，便发现那僧人的遗骸，遂将其火化。却不料火焰熊熊，映得洞内墙壁上现出密密麻麻的几百行字来。而这些字却又分明不是刻在石壁上的。这竟是火光现字！

观此奇景，那三名高僧主持俱感震惊，只道那坐化的僧人乃是佛陀之身，浴火涅槃之中现出了禅语。他三个赶忙将那火光中现出的字，尽数记在脑内。待回去参详后，竟发现这些文字并非佛经。后几经参演琢磨，才发现这乃是一门武学，名曰“弹风指”。这三位高僧俱是清修隐逸之士，不喜与人争斗，便把这门武学传给了门下弟子。

但普济寺、法雨寺和慧济寺原本只是普通寺庙，寺中僧人大都一心向佛，对武学之道并不关心。所以，这门绝学并未盛行于三所寺庙之中。只是普济寺的妙谛和尚出家前本是绿林中人，对武学向有研究，后在普济寺中剃度，几年后便从寺内流传下的经卷中发现了《弹风指》的武功辑要，遂苦心研修，终于参悟这门绝学。之后更向天下间所有擅长点穴功夫或以指力见长的英雄切磋讨教，竟将众人悉数击败，遂创下了《弹风指》的威名，由此乃被奉为江湖七绝技之一；又因这门武功系在普陀山梵音洞中火光现字而得，是以又称“普陀梵音指”。

这妙谛和尚虽非寺庙高僧，更非普济寺主持，但他武学修为不低，凭借“弹风指”的威名，在江湖中他声望颇隆。邱朝阙见妙谛大师出面，自是不免心惊，暗道：“难道这老和尚也要打阆苑画卷的主意？”

妙谛大师冲众人一合十，道：“老衲普济寺妙谛，各位施主请了。”众人也都向他合十行礼，口称“大师”。妙谛大师道：“【阆苑画卷】乃是宝物，不过对于武林中人而言，好像实在没什么用。”

邱朝阙见他口中开门见山地提到阆苑画卷，更心惊：“这老和尚果然道貌岸然，原来也是来打阆苑画卷的主意的。且听他怎么说。”便道：“大师所言极是，不过此物乃在下的一位朋友所有，然而却被这位林公子给抢了去。所以在下便来向这位林公子索求奉还。”

妙谛大师一笑，道：“相传一百年前，武林中有一位异人，他精通天文星象，一天夜里，他忽然从天上的星斗排列中看到了天上的天庭宫阙，于是便按着那天庭宫阙的布局样式画了下来。这便是【阆苑画卷】的来历了。不过，这画卷既不包含什么武功绝学，也不是什么宝藏的地图，却为什么有那么多武林中人想要得到它呢？老衲真是想不通。”邱朝阙自是知道这画卷的来历掌故，心里只是冷笑。

这时仇快意插嘴道：“在下知道是为了什么。”

妙谛大师心下一奇，看着他问道：“愿闻施主高见？”

仇快意道：“因为这幅画画工精美，丹青极佳。如果能够收藏下来，挂在卧室或者书房，早起盥洗之后，抑或午睡小憩之前，抬头举目看上一看，必是可以陶冶情操，提高修养，使人心情愉快，健胃消食，屙溺畅通，肛门快乐！所谓痛则不通，通则不痛，是以人人相争。”

他说完后，那妙谛大师不禁楞了一下，半天才开口道：“施主真是……风雅之士。老衲钦服。”邱朝阙和林瑞雪却都摇了摇头。

妙谛大师顿了一顿，缓声说道：“或许如这位施主所说，有很多人全是因为对书画的喜爱，才去争夺的。不过，老衲听说，关于这幅画曾有一个新奇的传闻。只怕也有不少人是为了这个传闻，才去争夺的。”

邱朝阙哼了一声，背过身去。林瑞雪却道：“老和尚，你说出来听听？”

妙谛大师笑了一笑，道：“相传二十年前，武林中有一位奇人，他得到这幅画卷后，竟然按照画上的构图，仿造了一所山庄。而当这所山庄建成之后，才发现原来它竟是机关密布、陷阱重重，一屋一树的布局方位都是暗藏玄机。这位武林奇人曾有很多对头找上门来向他寻仇，结果找上门的那些仇人，竟连和这位武林奇人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就都悉数葬身于这山庄内的重重机关陷阱之下。”

“后来，不知因何缘故，这幅阆苑画卷忽然从那位武林奇人处遗失。而这位武林奇人有一位死对头，他的武功和这位武林奇人似是相差无几，若是平手相斗，当难分胜负。但是因为这位武林奇人有了这样一所布局千变万化、暗藏重重机关的山庄，那么他的那位对头就不是他的对手了。而这位武林奇人自建成这所山庄后，二十年来竟从不出山庄一步，一直隐居于内。”

“这位武林奇人的对头，后来得知阆苑画卷遗失的消息，于是他便千方百计的要去寻找这幅画卷，并向江湖中人许下重诺，谁要是能够拿这幅画卷给他，他就可以满足拿画之人的任一要求。”

“嘿嘿，放出此话的那人武功奇高，江湖地位极盛，是以他的一句承诺，自然便能够引得天下无数英雄豪杰，竟不惜为了一幅画而甘冒生死、竞相杀戮。唉，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妙谛大师说完，仇快意和江湖生这师徒二人都心道：“原来这幅画还暗藏了这样一段武林恩怨。”林瑞雪嗤地一声轻笑。邱朝阙看了她一眼，冷声问道：“姓林的，你笑什么？”

林瑞雪道：“妙谛大师所说的丝毫不差，就是叙述不全。”她这一说，那妙谛大师不禁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地道：“哦？那么就请林施主来为老衲续补此事吧？”

林瑞雪笑了笑，道：“这位武林奇人的名字，没人知道，不过江湖上都称他为人偶居士。他的那座仿照阆苑画卷上的天宫格局而造的山庄便叫做星罗山庄，可是江湖上的人都称它为人偶山庄。邱掌门，你说是为什么？”

邱朝阙见她相问，便冷笑一声，道：“人偶山庄，都是人偶。不就是为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