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极限反杀

长空如洗,万里无云。

陈北落和小仙女手牵手,悠然漫步在柔软的草地上,身旁一匹高头大马默默跟随,浑身赤红如血,神骏非常。

此时正值四月,莺飞草长,桃红柳绿,凉爽的清风迎面吹拂,温柔得就像情人的手。

今天实在是一个很舒服的日子。

小仙女更是愉快、轻松得很,轻松得就像一只燕子。

忽闻水声轰鸣,她抬眼望去,只见前边不远处是一条大河,碧水幽幽,四野无穷无尽,上游河水不绝涌来,最终纷纷汇入长江干流中去,永无止息。

岸边杂草丛生,杨柳依依,生长得颇为茂盛,枝条拂水,两只蓝紫色的水鸟远远地飞了过来,落在岸旁系船的木头桩子顶端。

这里本就是个很荒凉的渡头,丁顺交错的青石多有损坏,早已不复当年模样,边上停靠着一艘乌篷小船,艄公是个老头子,连胡子都已经花白的老头子。

但见他面色暗黄,眼眶深陷,脸上布满了皱纹,那皱纹一条条堆积在一起,仿佛能够夹死苍蝇。

几十年来,他每天将这条破旧的渡船从对岸摇过来,然后再摇回去,一遍一遍又一遍,简单枯燥至极。

在艄公那为数不多的生命中,能令他觉得欢乐的事情已然不多,已只剩下了喝酒跟赌博。

可是他发誓今天晚上绝不赌。

因为不久之前,他才载了一个大光头渡过大河。

虽然那胖和尚脸上笑呵呵的,十分和善,仿佛弥勒在世。

但和尚就是和尚。

他每次只要看到和尚,就一定会输得一塌糊涂,连身上最后的一个铜板都留不住。

“老人家您好,现在可否能开船?”

艄公刚刚解下腰间的葫芦,想喝一口老酒,好好享受享受,忽然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耳边淡淡响起,清亮、澄澈如水晶。

回首看去,就见码头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男一女两个天仙般的人儿。

女孩红衣似火,清丽绝尘,美艳不可方物,男孩青衫磊落,俊美无铸,腰悬一柄青翠长剑,头戴莲花冠,竟是个少年道士。

艄公不由一呆,那双早已浑浊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淡黄色的酒水咕咕直流,很快便弄湿他了胸前的衣裳。

“老人家?”

陈北落哑然失笑,再次开口唤道。

艄公回过神,不禁老脸一红,连忙放下手里的酒葫芦,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破旧的粗布方巾,擦拭着被酒水打湿了的衣襟。

一番手忙脚乱过后,好不容易整理干净,艄公道:“小道长可是要渡河吗?”语声神情皆显得十分拘谨恭敬。

陈北落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正是如此,只是不知道老人家您现在方便开船吗?”

艄公弯着老腰,低眉顺眼,口中连连说道:“方便,方便,小道长快请。”

自成祖立武当为国教以来,皇家愈发崇信道门,屡次敕封,当今天子亦时常请武当山上的道爷进宫阐述道法,地位尊崇至极。

艄公不过是平头百姓一个,无权无势的,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陈北落暗自叹息,对于封建时代的底层人们来说,活着本身已经很不容易了,不仅有官府的剥削,还要接受地主老爷们的压迫。

承平时节还好些,至少能有一口饭吃,要是不幸碰上洪水、干旱、战争等天灾人祸,饿殍遍地,无数人民流离失所,死于非命,简直苦不堪言。

摇摇头,陈北落收起发散的思绪,和小仙女登上乌篷船,至于小红马樱桃嘛,船太小,只好让它自己游过去了。

艄公解开绳子,操起长长的篙竿往水下一点,船儿立马漂离原地,朝江水对岸快速荡去。

陈北落卓立船头,清容如水,淡青衣衫迎风飘扬,明明身处在这个世界之中,却又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好似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一般。

小仙女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咦?道士哥哥他……

不多时,船已到岸。

陈北落付了船资,和小仙女飘然离去,渐行渐远。

艄公看了看他渐渐模糊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碎银子,心下又是忐忑又是兴奋,充满了无言的感激。

陈北落倒也没有多给,只不过十多两罢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像艄公这样的人,哪里有能力守住自己的财产,给多了的话,不过是叫他枉送性命而已。

陈北落和小仙女一直往前走,然后看到了一片乔木林,每一颗香樟树都生长得极为茂盛,亭亭如盖,苍翠欲滴。

穿过樟树林,一条山野小径弯弯曲曲,深入僻里,小径尽头是一大片荒山野岭,绵延数十里。

再往里走,走上半盏茶的功夫,便是魏无牙的天外天位置所在了。

不过,陈北落并没有继续往里走,而是在一个山坳外面停了下来。

“道士哥哥?”

小仙女看着陈北落,不解道。

陈北落微微一笑,指了指耳朵,道:“你仔细听。”

小仙女闻言,顿时功聚双耳,全心全意感应周围的一切声息。

“杜杀……李大嘴……”

“十大恶人!”

小仙女神色微变,连忙压低声音。

陈北落悠然道:“没错,除了轩辕三光和铁心兰的父亲铁战之外,剩下的十大恶人都在这里了。”

至于欧阳丁当兄弟,他们已去阎王那报到,路仲达杀的,陈北落对此颇感遗憾,这两人是他特意留给白子逸的。

小仙女秀眉微皱,道:“这荒郊野岭、穷乡僻壤的,也不知他们这几个大恶人聚集在此究竟有何阴谋?”

陈北落淡淡一笑,道:“想那么多作甚,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小仙女点点头,道:“嘻嘻,我也是这样想的。”

陈北落道:“走?”

小仙女道:“走。”

话音刚落,忽然感觉四周光景扭曲变幻,光怪陆离,只是没等她细看,就已恢复了平静。

小仙女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竟然已身在半山腰处,周围怪石嶙峋,极为隐秘,底下正是杜杀等人所在的凹谷。

看了看身旁的俊雅少年,小仙女目光中满是爱慕与崇拜,她的道士哥哥是愈发神通广大了。

小仙女在看陈北落,而陈北落却在看杜杀和李大嘴他们。

彼时,马亦云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好像连站都站不稳。

然后便听见杜杀沉声说道:“你已受了伤?”

马亦云叹了口气,默然道:“白开心早已将我打得满身都是伤,杜大哥你看。”说着她忽然伸手解开衣襟,露出了赤裸的身子。

杜杀立刻闭上了眼睛,道:“用不着再看了,你快快穿好衣服跟我过去吧……”

话尚未说完,突然惊觉胸口微微一凉,并伴随着丝丝疼痛,他想都没想,断腕上的铁钩已然挥了出去。

噗哧!

鲜血喷涌,激射长空,形如一把展开的折扇,千点万点,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红光,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马亦云双手捂着脖子,身如白云一朵,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跌落在七八丈开外的地方。

只见她刚刚摔在地上,就立马不动了,连叫都没有叫出来。

只见她那张原本娇艳妩媚的脸蛋,早已扭曲变形,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对死亡的恐惧与绝望。

这下变化实在太过突然,李大嘴、屠娇娇、哈哈儿三人也想不到这女人竟然如此大胆,居然敢向杜杀下毒手。

更令他们想不到的是,杜杀的武功竟高明至此!

要知道两人当时的距离那么近,杜杀对她没有丝毫防备,又闭上了眼睛,再加上马亦云的出手快如闪电。

这么多的不利因素集于一身,简直十死无生,李大嘴、屠娇娇和哈哈儿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要怎么做才能够死里逃生,幸免于难。

其实,杜杀本人也不明就里,一脸茫然,当马亦云刺中他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只感觉身体深处突然有一股潜力猛地炸开,喷薄而出。

砰!砰!砰!

心脏疯狂跳动着,前所未有的剧烈,如擂巨鼓,又仿佛一只愤怒怨恨的野兽在嘶声厉啸,狂暴已极。

但诡异的是,杜杀神智却是出奇的冷静,没有丝毫的波动起伏,那双眸子里唯有一片淡漠。

此时此刻,在他眼中,时间仿佛静了下来,四周的一切都变得十分缓慢。

顺着心中那股悸动,杜杀信手一挥,铁钩展动,轻轻拂过马亦云白皙滑嫩的脖颈,为她带去死亡的信号。

下一刻,时间又重新恢复了流动。

“杜老大你没事吧?”

李大嘴和屠娇娇双双赶了过去,一脸关切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杜杀。

杜杀摇了摇头,淡淡道:“放心吧,我没事。”

话音刚落,突然间神色一冷,捡起地上的匕首用力一甩,射向远处的山石堆,同时身形展动,闪电扑了过去。

“淦!”

阴九幽惊骇莫名,咬牙咒骂道。

按计划,马亦云偷袭杜杀,而他则躲在山石后面,密切注视马亦云的一举一动,以便随时接应。

原本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但是也不知道杜杀是不是祖坟冒青烟了,突然间武功暴涨,一举反杀马亦云。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那也就罢了,反正他又没什么损失,可这杜杀今天真是邪了门了,两人离得这么远竟然还被他发现了。

好在阴九幽的轻功确实不错,反应也不慢,就地一滚,滚出七八丈远,然后双脚疯狂交错,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似的,朝白开心所在风驰电掣而去。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现在的杜杀。

刚刚奔出不过百十丈,就被杜杀给追了上来。

只见红影闪动,追魂血手已然重重印在了阴九幽的后背之上。

砰!

阴九幽跑得快,摔得更快,生生将地面砸出一个尺许深的人形坑,浑身骨头也不知摔碎了多少根。

裸露在外面的肌肤豁然变色,竟然呈现出诡异的铁灰色,叫人汗毛倒竖、肝胆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