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盗天机、窃人缘
时光应该是什么样的形状呢？
高赛不知道。
他只觉得自己行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迷雾之中，迷雾折射着光芒，过往记忆中的画面在其间泛起又湮灭。
走着走着，雾气陡然消散，一条不算很干净的街道显露了出来。
月光洒落，一个瘦弱的身躯正背着一个装着空瓶子的尿素袋，提着一叠捆绑得严严实实的纸皮。
那是年少的自己。
“我又穿越了？噢，应该是又重生了？”
高赛有些疑惑地低头看向自己，却发现自己全身泛着五彩的毫光，看起来有些迷迷蒙蒙。
突然，他好似听到了一阵叫唤声。
“高赛~”
“高赛~”
声音缥缈得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远远地看着年少自己的背影一眼，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袭来。
这条路……
分明就是他年少时回家的路啊。
于是那道声音也愈发的清晰起来。
是妈妈！
妈妈的声音！
高赛面色一变，陡然反应过来，这个夜晚到底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连忙疯了一般地朝着家里冲了过去。
一路连滚带爬上了一阶又一阶的楼梯，来到家门口，猛地一脚踹开了家门。
轰~
房门用力撞击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却不管不顾地往里面跑去，赫然看到妈妈正痛苦地躺倒在地，她似乎刚喝了农药，药瓶空荡荡地丢落在地上。
“妈！”
高赛凄厉地叫着，扑过去一把将她抱起，“快，我这就带你去洗胃，没事的，现在还来得及。”
却在这时，他身上的五彩毫光翻涌起来，光芒向着四周延伸，好似一道道诡异的触手。
整个世界都变得扭曲而诡异。
妈妈强忍着剧痛挣扎地伸出手摸了摸高赛的脸颊，“我的孩子，你长大的样子跟你爸爸更像了。”
高赛正要说话，却陡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动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顿时急了。
他好不容易再度来到这个夜晚，好不容易有机会挽回一切，可为什么就是动不了！！！
不！
不行！
就让他动一下啊，哪怕只是一下，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狩猎者了，自己拥有了超凡力量，有了神奇的‘治愈之手’，足以治疗妈妈！
可为什么就是动不了啊！！！
却见妈妈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没用呢，你不要急，我的孩子。”
“我们永远也改变不了过去，因为过去已经过去了。”
说着，她又有些少女感的窃喜，“但我们可以改变未来，偷偷从未来提前预支点利息。”
她轻轻掬起一捧五彩毫光，嘻嘻地笑了，“盗天机，真是强大又脆弱的力量啊。秦师兄这個老六果然忍不住心中的贪欲，看上了你身上的否极泰来法印。”
“不过……”
“现在是我的了。”
五彩毫光流淌，竟快速地没入她的体内，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好像一尊白玉雕刻的雕像。
妈妈开心之余，又有些伤感地看着高赛，“我的小达达，你会不会怪妈妈，给你下了这个否极泰来法印，窃取你的机缘和幸福。”
高赛很想说——妈，你要的话，都拿去。
可他说不出话来，他动都动不了，只能无助地看着她。
“妈妈好贪心的。”妈妈叹了口气，“明明说好和老公为孩子付出一切，可到头来又舍不得死也舍不得老公，只能苦了我的孩子。”
她强忍着农药在体内发作的痛苦，硬撑着抬起身来，摸了摸高赛的脑袋，“妈妈能做的，就是让我的小达达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大，要壮得像一头大水牛一样哟~”
光芒溃散。
高赛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颗碧绿色长着一对小牛角的珠子飘荡在迷雾之中，再度睁开眼，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漂浮在半空中，身旁涌动着一道又一道的电光，虽然不知道怎么停下来，却感觉到自己能动了。
再次能动弹的他，眼中满是悲伤。
他已然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回到了过去，时间脉络的前方。
灸心魔的盗天机是如此的强大，竟然能带人穿越时空。
可惜，就像妈妈说的那样，我们不能改变过去，因为过去已经过去了。
然后那种很复杂的情绪又再度涌上心头——孤寡漏财的诅咒又再一次发作了。
他在前世经历一切让心灵充满了伤痕，又在老秦的帮助下，耗尽前世的积累，拥有了‘盗天机’的机缘。
然后这份机缘没了。
被妈妈拿走了，拿走得莫名其妙。
唉~
毕竟是妈妈，你要，拿去吧。
高赛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温柔地、轻轻地、小声地喃喃着。
“妈……”
“你放心，我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体弱多病了，我后来很健康，真的壮得跟一头大水牛一样！”
“我还会越来越健康，你放心！”
嗡嗡嗡~~
电光涌动。
高赛陡然清晰地感受到一团很奇妙的光芒，它里面折射着各种各样的画面、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无数声音交叠、思绪纷飞飘扬。
这似乎是……
高赛沿着电光向源头望去，赫然看到了死死盯着自己的老秦。
“那是什么？”高赛有些疑惑。
“我特么怎么知道！”老秦看起来很愤怒的样子，声音带着雷霆轰鸣，咬牙切齿，“灸心魔，盗天机、窃人缘。我特么怎么知道伱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窃人缘？那是什么？”
高赛有些疑惑，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他感受到无数的信息从电光的那头冲刷而来，一瞬间再度陷入到白茫茫的迷雾之中。
这次的迷雾很是凌乱，却有一条无限延伸但又弯弯绕绕的小路。
他沿着小路前行，可以清晰地看到年轻时代的老秦正乖巧地听课，课程讲述的是‘心魔御敌强身之道’。
老秦显然是很有天分的，听课的时候脑海中一直在迸发出各种各样的想法。
就很有趣。
高赛能清晰地感受到老秦的这些想法。
他一路沿着时间迷雾中的小路前行，可以看到漫长的时光之中，老秦是如何一步步钻研，历经无数理论研究和战斗经验的积累，最终自个悟出了‘丹鹤道袍’的技能。
心魔是无形无相的，但人心有相，于是心魔得以被具现化。
它被具现化成了一件丹鹤道袍。
因为那是老秦最崇敬的师傅喜欢穿的道袍模样。
“师傅说‘灸心魔’法门最关键的诀窍是‘从痛苦中感受愉悦’！”
“痛苦是极致的负面情绪，愉悦是极致的正面情绪。如此有趣的交融一体，负阴抱阳，调和均衡……”
“要愉悦，要在舍弃最在乎的一切后，还要从中寻找到愉悦。”
“当没有办法愉悦的时候，痛苦就会被放大，让人更加痛苦。”
“这时候就需要更大的愉悦来平衡它，否则痛苦将会越来越大，大到化为心魔，将人心吞噬！”
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当其他人还在琢磨着怎么让自己在痛苦的时候还能产生愉悦快感这种奇奇怪怪的思路的时候，老秦已经把握住了这个问题的关键。
——平衡。
痛苦和愉悦之间的平衡。
于是老秦最终琢磨出的办法，就是将痛苦摘出来，让它具象化，化为一件拥有强大施法能力的道袍。
然后将愉悦留给自己。
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心和心魔切割并构建平衡，于是身体和心灵就要重新构建平衡。
这个重新构建的过程，身体将同时承载着超凡力量的冲刷。
老秦花费几十年时光琢磨调整改进，最终在前人的基础上琢磨出了‘灸心魔’的第三个能力。
强化身体！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通过折磨自己内心，然后让体魄变得异常强大的技艺！
强大到何种程度呢？
那就是把脑袋砍下来，他身体变成了两半，却依然还能活着，就这么的超凡神奇。
当年老秦为了研究这个，甚至疯狂地将自己拆成几百块，然后直接穿梭回现实世界，看看自己是不是会因此死掉。
就是这么疯魔。
那时候的老秦意气风发，觉得自己屌爆了。
不，他真的屌爆了。
他十分猥琐地琢磨出了一个人鸡分离的作战技能，成功让他老婆吓疯掉，夹带着他分离的鸡连夜逃离。
然后慌不择路地在过马路的时候出了车祸，土方车让他失去了他的老婆，也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
“你怎么敢！”
电光涌动间，另外一头的老秦愤怒地咆哮着，“你怎么敢读取我这部分的记忆！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高赛有些无辜地看着他，“这些画面自己往我脑袋里钻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我就想着要健健康康身强体壮，然后就突然有了这些。”
老秦愤怒了好久，骂骂咧咧了好久，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他深深地吐了口气，不得不这样劝告自己，高赛身上的否极泰来法印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晋升A级的关键，不要愤怒，不要愤怒，一切都已经标好了价码，他会收回来的。
他会收回来的！！！
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传道受业’的关系要保持好，为以后他反过来窃取对方机缘做铺垫，一定不能任由情绪左右自己。
深呼吸~
好~
很好~
靠！老秦还是觉得很淦！
“高赛，你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高赛拉扯着脸颊尽力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很好！”老秦死死地盯着高赛，最终还是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丹鹤道袍是我精力鼎盛时研究出来最厉害的技能，它现在对我来说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到了B级这样的程度，身体再怎么强化，也已经不再是决胜的关键。”
“但这个技能对你来说无疑是神技。”
“因为你在现实世界依然能施法，哪怕是削弱了很多，但它已经能让你变成怎么都杀不死的无敌存在。”
“你很幸运，高赛。”
“在过往，我这个压箱底的绝活是不可能会直接教给徒弟的，更何况你还不算是我的徒弟。”
“好好感受吧。”
“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高赛礼貌地说着一些奉承和感激的话，心中却不以为然。
首先，他在现实世界施法并没有被削弱！
其次，他能有什么要问老秦的？老秦懂的那些，所有关于这方面的智慧感悟想法，他尽数都已经了解了。
再问对方也说不出什么新的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没多久，毕竟思维的传输可不像电脑，它的速度极快，快到仿佛只是过了一瞬间。
电光已然消失。
老秦面色阴晴不定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赛眯着眼回忆着记忆里多出来的好大一部分，尝试着缓缓舒展着身躯。
哗啦~~
一件黑底刺银绣的华丽道袍陡然出现在他身上。
这件道袍跟老秦施法具现化的道袍不大一样，它更符合高赛自身的喜好。
少了几分古朴庄严，多了几分率性洒脱。
“嘎吱~~~”
古殿的木门陡然被推开，五师伯万裕生教授一脸好奇地张望着，“我们刚刚感受到这边出现异动，没想到竟然是你们在这里。”
“嘶~~”
他陡然抽了口凉气，震惊地看着高赛身上的道袍，“丹鹤道袍？老秦，你收徒了？还把压箱底的能耐都教了？这可不像你啊！”
在他身后，三师伯副校长神色莫名地看着他们，眼神闪烁，望向老秦的目光隐约泛起一丝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