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怎么比我的还破
一瓶足以让人类单挑大棕熊的伏特加灌进嘴里，老秦终于是喝爽了。
或者说，喝麻了。
喝麻了的老秦岣嵝着身体，痴痴地看着酒柜镜面里的自己，低头不知道在咕哝着什么，凌乱花白的头发竟多了几分悲戚。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少了几分癫狂，多了几分压抑到面容扭曲的愤怒。
双眼瞪圆，脸颊耸起，拉伸着嘴巴不住地晃动着，不时露出一边的犬牙。
很神奇。
高赛看着他的脸，莫名想到了庙里的那些怒目金刚。
“孩砸~”
老秦的声音仿佛从腹腔里涌出来一样，伴随着野生老虎那种特有的帝王引擎轰鸣声，又伴随着滚滚的雷音。
竟满是威严。
“人生来就肩负着这样那样的责任，我的责任就是将‘灸心魔’法门传承下去。我一度抗拒这件事，认为这狗屎一般的道统就活该他妈的灭绝！”
“后来我妥协了，我找了个自以为得到了奇遇的傻子，他天赋不错，折腾自己的劲头有时候我看了都害怕。”
“但不管怎么说，我的任务完成啦，省得师兄弟们天天盯着不放。”
“孩砸~”
“你要怪，就怪自己弄死了这个傻子。”
老秦转过身来，身上流光涌动，撇了眼悄悄潜入房间里的那些灵猫，冷笑了一声，怒目望向高赛，“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再重申一遍，我并非找你商量。”
这是一场极其霸道的交易。
他根本不容许高赛拒绝。
这也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高赛父亲的消息到底有多重要。
流光席卷。
顷刻间，两人已经从现实世界消失，来到了暗界一座高大古殿的神像前。
神像是一个面色慈祥的老头，盘腿而坐，双手自然垂落轻抚放在膝盖上的一捆杂草，脑袋上有一对大大的牛角。
“祖师爷，我给‘灸心魔’法门找了个传承人。”
“您给个看法？”
老秦仰头对着神像说着，随手从面前的桌上抄起一对月牙形的竹片，径直往地上一扔。
啪嗒~
竹片一正一反落到地上。
老秦弯腰捡起来扔到桌上，转头看向高赛，“祖师爷同意了。”
嘶~
这么随便的吗？
你可不可以再敷衍一点？
高赛都惊呆了。
“平时我们收徒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大家爱找谁找谁。”老秦随口解释了一句，“你比较特殊，我问过祖师爷了，师兄弟们也就没话可说。”
“我们刚刚讲到灸心魔的修行办法，这并非秘密，很多组织都有记载收录。”
“接下来我跟你说说，我们鉴药庭对灸心魔法门的深入探索后，彻底挖掘出来这道法门的奥秘。”
“那便是……”
“盗天机！”
“暗界天道有缺，灸我心魔，使我心神俱残，以我残心补天心！”
“是以，我即是天，我心即天心。”
“天机流转，我心即可从天心中盗取天机。”
老秦嘿嘿一笑，“这也是为什么‘鉴药庭’一直要维持灸心魔法门传承的原因，这是一门直指大道的法门。”
“世间极有慧根的人悟道方能品悟天道一二，而我‘灸心魔’却可以直接跳到大道里去挑挑拣拣。”
“内心越是残破，嵌入大道就越发契合，能捞到的好处就越多。”
“我多少还算有点天分，当年师傅带我走一程，我直接从刚入门的G级一跃进入高序列C级。”
“文舜年差了点，他当时堪堪触及E级的门槛。”
“個人有个人的缘法，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多远。”
说着，他缓缓抬起手，五指如抓，径直抓来。
就很奇妙，他明明距离高赛有几步远，手臂也并没有变长，高赛却清晰地看到他的手就这样径直没入到自己的胸膛内。
而后，狠狠地一把揪住自己的心。
“唔~”
高赛难受得捂住了胸膛，咬牙忍住发出痛苦的嘶吼，全身无力地瘫坐了下来，只觉得整个人要被撕裂开来一样。
他想要抵抗，可却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抵抗。
他用力抓住自己的胸膛，明明感觉到老秦的手刺入了胸膛，却怎么也触碰不到那只手。
“嘎嘎嘎~~~”老秦笑得很是扭曲，“这才刚开始呢，你就受不了了？”
“好好感受一下吧。”
“我会调动你内心深处所有的痛苦，以B级的力量刺激它，任由它摧残你的内心，让它变得残破。”
“然后你就可以用它去盗天机了。”
忍不了。
这痛苦根本忍不了。
高赛清晰地感受到，老秦几乎是生拉硬拽地扯着自己的心，狠辣得好似要将它从自己的体内拔出来一样。
B级大佬真正施展超凡能力，他根本就看不懂，也抵抗不了。
很快，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心。
一颗在老秦手掌中跳动着的心，上面连接着无数被拉长的流光，像是橡皮筋一样连接着胸腔。
“嘿嘿~”
“感受痛苦吧！”
老秦很是无良地低呵了一声，手中的心脏陡然亮了起来。
瘫坐在地上的高赛不禁猛地扬起了头，双眼翻白，整个人彻底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之中。
那是捡破烂归来的凌晨，在出租房里看到了喝了农药的妈妈的尸体。
那是走入医院停尸房，看着相隔十多年的许霜月的尸体，她在车祸后支离破碎得让人心痛。
妈妈对自己的殴打……
同学对自己脸上伤痕的嘲笑……
许霜月对自己的拒绝……
漫长人生漂泊无依的每一个瞬间……
一幕幕，一件件，好不容易小心安放在心灵深处不愿意想起的画面，尽数被翻了出来，在思维里翻滚着，沸腾着。
高赛想要更平静更从容地去面对这些，可这时候的他却似乎根本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
他闭上眼，仿佛能看到喝了农药的母亲在地上垂死挣扎，仿佛能看到许霜月出车祸后从车窗里爬出来的凄惨模样……
“不！”
“不要！”
高赛无比抗拒着这些痛苦，他渴望着人生的美好，可他的人生似乎从未盛开过美好，有的只是一道又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伤口。
他本以为在漫长的时光流淌而过后，这些伤口已然愈合，哪怕留下了斑驳的伤疤。
却没想到伤口依然存在，此刻在剧烈的刺激下，伤口再度流血了。
痛！
痛彻心扉！
痛得高赛整个人仿佛要撕裂开来，脑袋嗡嗡嗡的一片，那些翻涌的记忆画面却愈发的清晰起来。
“咦？”
老秦陡然惊疑地叫了出声。
他似乎是惊呆了，看了眼高赛，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心脏，不敢置信地叫道，“你的心……”
“妈的！怎么比我的还破？”
“你是经历了什么？一个十八岁少年，是怎么能让自己变得支离破碎的？”
没有人能回答他。
心脏陡然绽放光芒，一道道电光涌动，瞬间就将他抽飞了出去。
“噗~”
老秦喷了一口血，只觉得整个人仿佛也要被撕裂开一样，不敢置信地看着心灵本源弹回到身体里的高赛。
此刻高赛漂浮了起来，身周涌动着一道道电光。
那电光仿佛一道道伤口，闪烁着，绽放着，悄然与天道连接。
“不可能！”
他声音尖锐地叫着，陡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手脚并用地要向外逃去。
可惜，他的速度太慢了。
或者说那电光的速度太快了。
一道电光再度劈打了过来，在半空中蜿蜒闪烁，最终蔓延到他的身上来。
电浆发出噼噼啪啪的炸裂声，不断地在两人之间游走着。
“不！”
“不要！”
老秦惊恐地叫着，“心灵压制，为什么他能对我心灵压制！”
这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可怕的旺盛生机？
正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老秦再怎么喜欢自我摧残，再怎么神经病，那也是强大到B级的顶尖大佬，虽说修行的是自我摧残的路数，也不至于一定要在为弟子复仇的事情上也自我摧残。
他瞄上高赛是有原因的。
修行‘灸心魔’法门，既然能以残破的内心嵌入天道，那么自然也可以用自身残破的内心，嵌入其他人残破的内心之中。
这就是‘盗天机’之后的第二个技法——‘窃人缘’。
老秦看上了高赛灵魂里的‘孤寡漏财、否极泰来’法印，那玩意简直不要太契合‘灸心魔’的修行。
于是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让高赛也走入‘灸心魔’的路线，等待他的内心彻底因修行而残破，他就可以嵌入高赛心灵中，窃取这份机缘。
徒弟文舜年的死，简直是个太妙不过的说法了。
也就高赛还不是很了解灸心魔，否则他应该知道，修行了这个法门的老秦，倘若真的越在乎这个弟子，那最终下手将这徒弟弄死才是最正常不过的结局。
徒弟？
不，那不过是等待被他窃取机缘的小肉猪。
漫长人生以来，他都不知道通过培养徒弟窃取了多少人的机缘，这才一路走上了B级。
那天在高赛身上看到灵棺术的画面，他就已经开始心痒痒了。
哇哈~
要是窃取了这份，他是不是就改走上A级了？
成了当代‘鉴药庭’里最强大的存在？
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不过现在老秦可一点都美不起来，他分明感受到自己已经被高赛嵌入了，只能寄希望于高赛对灸心魔的道道不懂，不会从他身上拿走什么。
千万！
千万不要是拿走他的这条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