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牢狱之灾
石不琢在又脏又黑的牢房中,动弹不得,幸好身下垫有稻草,摔下去也不太疼。只是牢中奇臭无比,而且片刻之间,身上就奇庠难捱,显然有无数跳蚤臭虫,忽遇美味,也就不客气,尽数扑到他身上大快朵颐。
司马亮所点穴道在十二个时辰之后,自然解开。石不琢感到手脚能动,却已是夜晚,除了牢屋尽头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此外再无烛火。他慢慢坐了起来,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石不琢大叫:“冤枉啊!”声音在牢房中回荡。
忽听牢中其他牢房中传来嗤嗤笑声,有人冷笑道:“进来的人哪个不说自己冤枉?嘿嘿。”众囚徒一起大笑。
石不琢虽然素来大胆,但在牢狱之中,又怎么不心慌意乱?又叫了几声冤枉,语气中却已带哭腔,倒也没忘了自我辩解:“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没有……”
忽然牢房亮灯处站起一个人影,快步走将过来,到得栅栏门前,一抬手,一桶凉水当头浇下。石不琢啊的一声,全身都被浇透,此时是二月早春天气,夜里仍有凉意,突然被冷水一浇,这滋味可不好受。
那人却是一名衙差,恶狠狠地喝道:“没事嗐嚷嚷什么?你要再叫,下次浇下来的,可就是粪水!”
石不琢吓了一跳,果然不敢再叫。
待那衙差走开,石不琢这才慢慢坐起,这次不敢再大声说话了,低声自言自语:“这才是虎落平阳被犬歁!哼,等老子出去了,看怎么收拾你!”
忽然屋角传来一声冷笑,原来这间囚室中另还有人,石不琢吓了一跳,问道:“谁,你是人是鬼?”
那人冷笑道:“关在这里的都是不人不鬼,嘿嘿。”石不琢听得他会说话,显然不是“鬼”,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原来你也被关在这里,唉。”
那人冷冷地道:“我是自愿呆在这里的。”
石不琢一怔,奇道:“为什么?”心想世上哪有人自愿被关在牢中,这人八成是失心疯了。当下苦笑一下,暗叫倒霉,怎么跟一个疯子关在了一起。
那人忽道:“喂,小子,你怎么被关进来的,抢人杀人么?这里可是死牢,关的都是重犯。”
石不琢一听“死牢”两字,头脑中登时“嗡”的一声,几乎哭了出来,道:“死牢?你……你可别吓我……”那人冷笑道:“我吓你做什么,你问隔壁关在这里的人,这里是不是死牢?”黑牢之中,四处又传来“嘿嘿”、“呵呵”的冷笑声。
石不琢心都凉了,颤声道:“我没做什么啊,为什么把我关进死牢,难道进来的人,都会被砍头的么?”
那人笑道:“那是当然,除了少数几个运气好的,其他人大都还能多活几个月,等候秋决,大伙儿一起拉去砍头。嘿嘿。”石不琢似乎看到一丝希望,说道:“这么说来,也有运气好的,不用砍头?”那人道:“运气好的,不用苦捱几个月,说不定过几天就斩立决。”石不琢吓了一跳,忙道:“我运气坏透了,坏到家了,不然也不会被关到这里来!”
那人又道:“小子,听你声音,似乎还很嫩啊,却又做了什么惊天大案,也来了这里?”石不琢带着哭腔说道:“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做,那个青园主人的女儿,硬说我是淫贼……”那人听了,哈哈大笑,大声道:“好啊,少年人贪花好色,很合我的胃口!”
石不琢分辩道:“我对她什么都没做啊……”
屋角亮灯处的衙差听到这边又有笑声,站起身来看了一下,低声喃喃地骂了一句:“妈妈的,又是姓任的老不死,半夜不睡觉,瞎折腾什么。”却又坐了回去,竟不再理会。
那人忽道:“喂,小子,你生得俊不俊?”
石不琢一呆,道:“你说什么?”
那人忽然叹道:“要让世人都叫你一声淫贼,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不能貌比潘安,才比宋玉,那也得风流倜傥才行。不然的话,岂不成了下三滥的小贼?”
石不琢听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他只知道江湖中人对“淫贼”深恶痛绝,没想到此人却对之推崇不已,甚至不惜以“潘安、宋玉”相比。
那人见他不说话,又道:“你转过脸来,让我瞧瞧。”
石不琢奇道:“瞧什么,这里又没灯,什么都看不见。”那人笑道:“谁说没灯了?”只听“擦”的一声,却是他取出火刀火石,点亮火折,屋中登时有了一丝光亮。依稀可见那人身影,却是盘膝坐在地上,忽又见他一挥手,那火折竟然飞起,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拿着火折,在牢房中掠过,却将悬在屋梁下的一盏油灯点亮。那火折在屋中又绕了半个圈子,重又回到那人手上。
石不琢惊得呆了,恍在梦里。
此时黑牢中有油灯照亮,却见屋角端坐一白衣人,奇的是他虽身处死牢之中,却不穿囚衣,而且衣着竟然颇为洁净,玉面长髯,颇是俊逸,也瞧不出他年岁,总之在五六十岁之间,但气色极佳,脸色白里透红,倒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手足却都套了大号铁镣,行动不便,是以一直端坐不动,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身后石墙上竟留下他身影淡淡的轮廓。
那白衣人向石不琢熟视片刻,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欢喜,说道:“嗯,不错不错,虽不能说比得过潘安、宋玉,却也将就可以。”
石不琢呆了半晌,心道:“这人真是疯得利害,不知道想对老子干什么?看起来我要糟糕。”
那人脸带微笑,说道:“你好好跟我说说,你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你师父又是谁?”石不琢忽然心念一动,心道:“这个老疯子似乎对淫贼颇为亲切,莫不是他也是个老淫贼?看来只有顺着他的意思,跟他做个‘自己人’,说不定他就不会打自己的念头了。”
当下说道:“我师父在江湖上大大有名,人称‘无影浪蝶’,来无影去无踪,青城派和玉璧宫都在找他,可就是追他不上。我身为弟子,为了掩护师父逃走,却被青城派拿住,唉,说起来真是丢了师父的脸!”
那人一言不发,盯着他眼睛看,石不琢被看得心里发毛,只得低下头去。
那人忽然一声冷笑,说道:“小子,竟敢骗我?哼,自称是无影蝶的弟子,我怎么会没见过你?”
石不琢一怔,呆呆看着那老者,心道:“不好,这人认得浪蝶。”眼珠一转,忙道:“我是他刚收的弟子,本来就没旁人知道的。”
那老者点了点头,似乎信了他的话。说道:“原来是才收的弟子,怪不得我不知道……浪蝶行走江湖,向来独来独往,这次却破格收起弟子来了,看来你这小子,倒是跟咱们绿衣门有缘啊。”
石不琢陪笑道:“是啊,是啊,真的很有缘。”
那老者道:“你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事,为什么会被人抓住?”石不琢眼珠乱转,瞎编一气,说道:“我看上青园主人的女儿,那小娘皮可真是个美人胚子,我一眼就忘不了她。谁知弟子倒霉,却被她爹撞上了,青园主人是青城派的高手,点了我的穴道,我就被抓来啦。”
那老者甚是欢喜,眯着笑道:“不错,不错,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良材美质,很合老夫的脾气。就算浪蝶那小子不收你,我也要收了你,哈哈。”石不琢只得陪着干笑。
正说话间,忽然大牢外面一阵纷乱,却有十数人走了进来,其中六七个是带刀的衙差,押着四个犯人,径直来到这间牢房前,开了锁,让四人鱼贯入内。
牢房本来就不大,一下子挤了六个人,登时气都喘不过来。
石不琢皱着眉头,只是曾吃过衙差的苦头,不敢吭声。他的衣服还湿淋淋地,一时半会儿地也干不了。
那四人虽然换了囚服,但脸上身上也没有丝毫受刑的痕迹,而且目光烱烱,太阳穴鼓起,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死牢中同时关进四个武林中人,倒是有点稀奇。
石不琢虽然浑浑噩噩,但那老者却是老江湖了,对这四人身份一目了然,只不过也不做声,冷眼旁观。
乱了好一会儿,众衙差这才锁了门,各自去了,浇了石不琢一身水的差役仍然留了下来,在灯下坐守。
牢中本来不少犯人都睡了,被这么一闹,又都醒来,议论纷纷,都道:“今天什么日子,怎么来了好些人。喂,几位大哥,杀人还是强奸啊,怎么进来的?”
那四人却毫不理会。看牢的衙差喝道:“都给老子闭嘴,谁再寻不自在,可别怪老子不客气。”众犯人嘻嘻哈哈笑了一阵,果然没人再说话了。
牢房之中,那老者背墙而坐,一动不动;石不琢却坐在他对面,被四人夹在中间,不免心中发毛,坐卧不安。
那四人面色阴沉,都是闭目不言,牢中虽然一下子增加了这几个人,但气氛非但不热闹,反倒变得极度的压抑起来。
牢中忽然变得静悄悄地,只听到各人的呼吸。石不琢心中怦怦直跳,就算他再没江湖经验,但也感到了可能有事发生。
那四人也真沉得住气,默默坐了小半个时辰,估计牢中各人大多睡了,其中一个干瘦之人忽然咳了几声,似乎患有隐疾,咳声郁闷,脸也胀得通红,神态萎顿。
他身旁之人,却是一个光头,似乎是个和尚,只不过头顶没有戒痕,却又不大像。而且脸阔眉凶,却透着一股凶悍之气。他睁开眼,向那瘦子斜视一眼,哼了一声,说道:“姓冷的,叫你别来,偏要逞强;哼,咳也咳死你!”
姓冷的瘦子又咳了几下,却怎么也咳不出痰了,憋得好难受,忽然提起手掌,在胸口捶了几下,这才喘回气来,叹道:“乌角子,你奶奶的,能不能闭嘴,没事就咒老子,老子死了,谁替你妹子报仇?”
乌角子眉宇间一跳,怒道:“我妹子的仇,自有我来报;你冷子兴冷二爷,一家子的女眷冤魂未散,可都指望着你给她们伸冤哪。不过我瞧是不成了,最后还得老子帮你这个忙,谁叫咱们他妈的拜过把子?”
冷子兴眼中似欲喷出火来,捏紧拳头,咬牙切齿,怒道:“谁说老子不成,我此生要不手刃那恶贼,誓不为人!”乌角子点点头,道:“说的是,兄弟我也想好了,此次不成功,便成仁!”
石中玉坐在四人中间,左边是乌角子和冷子兴,右边却是一个胖大汉子,还有一个中年儒生。
那中年儒生听得乌角子和冷子兴谈起报仇之事,忽然睁开眼,冷笑一声,说道:“说什么不成功,便成仁?还没动手,就先泄了气,我瞧你们的仇也报不了啦,不如交给咱们七煞会代劳,不知意下如何?”
冷子兴咳了几声,笑道:“七煞会了不起么,在镇江闹了好些年,还不是被人家长乐帮赶了出去,就像丧家之犬,自身难保,却还在这里大言炎炎。”
那胖大汉子大怒,喝道:“你们号称三江双隐,我瞧也没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小瞧咱们七煞会?要是不服气,咱们先伸量伸量!”
乌角子冷笑道:“仇三郎,不愧人称拚命三郎,果然勇往直前!嘿嘿,你要伸量,我姓乌的倒愿意奉陪一下。”
仇三郎真的便要起身动手,那中年儒生却伸手按在他肩头,冷冷地道:“且慢!我们虽然各不服气,但日后出去了,尽可痛痛快快大打一架,分个高下。但今天不约而同来到狱中,恐怕不是为了做口角之争吧?”
冷子兴忽然伸出大拇指,赞道:“果然是七煞会的大先生,明事理,识时务,智勇双全。小孙武孙周这个名头,倒不是白叫的。”
孙周淡淡地道:“承蒙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给小可这个称号,其实愧不敢当。冷大侠、乌二侠,咱们今天狱中相见,只怕是为了同样的目的吧?”
冷子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和俺兄弟确实是来寻仇的,只不知七煞会又跟那老贼有什么梁子,竟也巴巴地来到狱中?”
孙周阴沉着脸,叹道:“此事是我七煞会中之秘,本不该说,不过既然大家今日同舟共济,说了也没什么。咱们会中有个秋水堂,堂中都是女子,前任堂主程盈盈,也是我结义妹子,竟被绿衣门中老贼奸杀,这是咱们七煞会的奇耻大辱,多年来,咱们弟兄多外查访那淫贼的行踪,不料却一直没有消息。也是老天有眼,合着该那老贼倒霉,有个兄弟竟探听到老贼的下落,小可这才与仇堂主前来除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晚便是老贼血债血偿之日!”
乌角子忽道:“七煞会的消息倒是灵通,被长乐帮赶出镇江城了,居然还能这么快就知道那老贼的下落?”
孙周淡淡一笑,说道:“长乐帮在此处经营数十年,根基牢固,势力极大。明的咱们是斗不过,不过暗地下,七煞会可从来没有退出镇江!”
冷子兴却道:“废话少说!咱们既然都是为了寻那老贼的晦气而来,就该同仇敌忾,一意对敌!乌角子,孙先生,时候不少了,动手吧!”
孙周道:“不错,是该动手了!”站起身来,对着那兀自盘膝打坐的老者,冷冷地道:“你这老贼,是不是十数年前,江湖上人人切齿的绿衣门掌门、无耻淫贼任逍遥?”
石不琢面色苍白,心道:“坏了,老子当真倒霉,遇上淫贼的祖师爷了,他们会不会杀人手滑,把我这‘小淫贼’也一起干掉吧?”
却听那老者哈哈大笑,说道:“不错,老子就是任逍遥!”
那四人使个眼色,忽然跳起身来,一涌而上,冷子兴使擒拿手,锁喉截阴命归西;乌角子却是鹰爪功,指如鹰爪裂虎皮;仇二郎使的是铁砂掌,气使丹田掌如铁;孙周却从怀里取出一支铁笔,点指透穴笔如戟!几人不是同一门派,手法也各不相同,但人人报仇心切,出手狠辣之极!
石不琢只惊得目瞪口呆,他虽不会武功,不过见到这些高手的凶悍之气,知道若是遇上这几人,任谁一拳一掌都能轻易送了自己性命。
却见任逍遥仍是端坐不动,忽然双掌向上一举,喝道:“北冥有海,鹏飞万里!”跟着双掌一合,突然向外一分,灯光照耀下,他的一双手掌似乎化做数十百千,掌影纷乱,气流狂驰,一时之间,斗室之中,风声大做!
那四人眼中都显出惊恐神色,忽然之间,就似风卷落叶,各人身躯突被抛起,向石墙上重重撞去,蓬蓬数声,激起烟尘迷漫。
四人从墙壁上滑落,一动不动,都是口鼻出血,不知死活!
石不琢张大了嘴合不拢,惊得呆了。
过了许久,进来几个衙差,大惊小怪,吵吵嚷嚷,只不过却竟无人向任逍遥和石不琢多看一眼,最后将四人身体抬出去了事。
牢房之中,石不琢偷眼瞧去,见任逍遥仍是端坐不动,神情平和,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石不琢赞道:“前辈莫非是仙人,大展仙法,当真利害……”任逍遥摇了摇头,笑骂道:“小鬼头,世上哪有仙人?这是北冥神功,没见识,尽瞎说。”
石不琢略觉尴尬,笑道:“嘿嘿,我见前辈的神功太过利害,料想世间不会有这么神奇的功夫,就当成了仙法。”
任逍遥忽然微笑道:“我瞧你这小子,跟老子倒有点投缘。不如拜我为师,入我门中,老夫自会教你笑傲天下的武功!然后重振绿衣门,令天下群雄臣服。哈哈,妙之极矣!”
石不琢目瞪口呆,心道:“不好,我进了绿衣门,岂不真的成了小淫贼?”忙道:“只是那个……弟子已拜过浪蝶,若是再拜祖师爷为师,岂不乱了辈份?”
任逍遥一怔,随即笑道:“那好办,让浪蝶那小子回拜于你,就算扯平,从此不再有师徒名份,你既拜我为师,你跟浪蝶就是师兄弟了,哈哈。”
石不琢强装笑脸,心中却叫苦不迭,知道是避不过去了。若是再不拜师,只怕“老淫贼”一怒之下,再来个“北冥神功”,自己可就小命不保。当下便上前跪倒,磕头拜师。
任逍遥哈哈大笑,说道:“没想到绿衣门的关门弟子,竟是老夫在死牢中所收,倒也有趣。”
石不琢也跟着干笑数声,说道:“是啊,不过弟子情愿伴着师父坐牢,但又怕秋后处决的人当中,会不会有弟子……”任逍遥摆了摆手,笑道:“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好了,有为师在,谁敢动你?”
石不琢心中一宽,心想虽不知拜师是福是祸,但至少眼前看来,这条小命是保住了。当下说道:“不错,以师父神功盖世,自然没有敢惹。只不过,为什么师父宁愿留在牢里,也不想出去?”
任逍遥叹道:“我要出去,那是容易得紧。不过,我功力未复之前,若是再现江湖,却是十分凶险!”
石不琢奇道:“以师父的武功,想必天下无敌,还怕什么?”任逍遥叹道:“你不知道,当年我看上一个女子,料想是前生的冤家,我苦苦相恋,但她却对我不理不睬,我每次去见她,可都被她拒之门外,毫无办法……”
石不琢心想浪蝶是采花小贼,任逍遥就是采花老贼,居然会被一个女子拒之门外,而且无法可想,倒是稀奇。
任消遥又道:“那女子名叫颜惜玉,美若天仙,气若幽兰,老夫阅人无数,此女之美,当真是倾国倾城!……”石不琢心道:“这老贼把那女子说得天下无双,只怕多半是吹牛!”
任逍遥接着说道:“若是别的女子,我自是手到擒来,不过偏偏对她,我却连一根手指都舍不得碰她一下。她不喜欢的事情,我说什么也不会做的。”
石不琢听得呆了,没想到采花大盗的掌门祖师,竟也会是个痴情人!
任逍遥接着道:“我每天去她家院子外面,痴痴守望,有时她会到园中赏花,我只要远远地看她一眼,就会感到很快乐……”石不琢听了,只觉有些好笑,可是不知为什么却又笑不出来。
任逍遥神情温柔,叹道:“那时候,为了她,我真的可以放弃一切……可是,她却不曾领会我对她的情意,不但将我拒之门外,而且还让家里人赶我走。我自然不肯走,于是就动了手。她家里人打不过我,就找人帮忙,有个青城派的家伙,明明有三四十岁,却在惜玉面前装嫩,最是讨厌,我差点杀了他,谁想惜玉却不顾一切,挡在那家伙面前,我,我只好饶过他,哼!”
说到这里,任逍遥似乎极是恼怒,重重一拳,击在墙壁之上。
任逍遥歇一歇,又道:“我本想逼着她家里人答应我的亲事,谁知后来,他们不知从哪里请来两个高手,自称是赏善罚恶令的主人,叫什么张三李四的,武功当真了不起,咱们苦战一番,我被打成重伤。唉,若不是有几个弟子做了替死鬼,老夫还当真逃不出去……现在想来,兀自心寒!”
石不琢奇道:“世上还有这等利害的人物,那祖师躲在这里,总也不能躲一辈子吧?”任逍遥忽然一声冷笑,摇头说道:“不用躲了,不用躲了,嘿嘿,我的北冥神功已快要大成,还用躲吗?”
石不琢对武功一窍不通,只不过既然听他这么说,料想任逍遥既然大功告成,那是不会继续呆在狱中了,可别一走了之,把自己扔在这里。忙道:“师父神功无敌,弟子自是十分仰慕,只不过若是不能见到师父重现江湖,大展神功,未免可惜。”
任逍遥哈哈大笑,道:“你是我门中弟子,自是一起随老夫出去,将来绿衣门重霸江湖,若是没你们这些后辈弟子摇旗呐喊,大张声势,岂不是十分无味?”
石不琢大喜,知道他不会丢下自己了,说道:“岂只是十分无味?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没人为师父的神功喝彩,就算打得天下高手无不宾服,也没什么趣味。”他自小混迹市井,这些吹捧诌媚的言语,耳闻目染得多了,此时信口说来竟是毫不为难,脸不红而心不跳,而且言词诚恳,听来十分受用。
任逍遥哈哈大笑,有人在旁吹捧,自是飘飘然若饮醇酒。大声道:“很好,老夫今天就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