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青园主人

  石不琢缓缓走了过来,婷婷正自为他担心,忽然见到他,喜道:“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她们没有难为你么?”

  石不琢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一说自己是春晖学堂的学童,她们就放了我,说我看起来老老实实,似乎是个好人。”

  婷婷似乎看到一丝希望,喜道:“如此说来,她们对读书人要好一点。那你有没有说,我就是教书先生的女儿,更加是个好人?”

  石不琢道:“当然说了,可是她们说,你跟那个叶从龙在一起,就不是好人。不把你一起沉猪笼,已经很给你父亲面子了。”

  婷婷叹了口气,道:“这些女人真是凶得紧,究竟要怎么样,才可以放了我们?”

  石不琢装做犹豫的样子,说道:“她们说了,要放了叶少侠也可以,不过,也不能便宜他,只要答应一件事,才能放人。”婷婷喜道:“你快说啊,要怎么样,她们才肯放人?”

  石不琢道:“这个么……她们玉璧宫有个六十岁的黄花闺女,一直嫁不出去,如果……如果让叶少侠娶了她,那就成了一家人了,当然就不用打打杀杀了。”婷婷吃了一惊,急道:“这怎么可以?叶少侠说什么也是青城派的少年英雄,怎么能娶一个六十岁的老新娘?不成的,这决计不成,还有其他什么法子?”

  石不琢肚中暗笑,说道:“办法,倒不是没有,只不过,却没有人愿意替叶少侠当这个冤大头……如果有人自告奋勇,去娶了那个老新娘,也就万事大吉了。”

  婷婷脱口而出:“那你可不可以去娶那个老新娘……”一言未完,脸上一红,料想他必然不肯,不由得既感惭愧,又有些失望。

  石不琢看着婷婷为难的样子,心想:“别说没这回事,就算真的有,我会不会为了她,甘愿做这么大的牺牲?”颇是犹豫不决,只不过脸上却装出奋不顾身的模样,昂然道:“也罢,既然婷婷姐说出口,我也就不推脱。只要你开心,我做这点小事,又算得什么!”

  婷婷听了,大是感动。低垂下头,道:“不琢,你真好……我……我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石不琢看着婷婷楚楚可怜的模样,再也不能自持,伸手握住她柔软的小手,道:“是真的么,为什么是以后?”

  婷婷忽然被他拉住手,脸上一红,只觉心跳得利害。微微一挣,但又怕他生气,不肯去换叶从龙,便不敢用力,任由石不琢握住自己的手。

  石不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握住少女的手,心中也是怦怦直跳,面红耳赤,但沿着女子柔荑般的小手传过来的温热,不由得飘飘忽忽,竟有薰薰欲醉之意。

  只不过也只陶醉得片刻,婷婷终是感到羞惭,轻轻从他掌心挣脱。一时之间,石不琢竟自感到茫然若失。

  可惜好景不长,石不琢正略略有点销魂,婷婷却轻声道:“不琢,你现在还不去?要是去迟了,只怕就来不及相救了。”

  石不琢脸上一红,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笑了一笑,说道:“你放心,我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青城派叶少侠。”婷婷甚是感激,红着脸点点头。

  石不琢离开马棚,却在院子中乱逛。玉璧宫的宫女知道他最近得莲花使的青睐,便不去管他,除了不许出院子之外,院内任他自由来去。

  忽见几个宫女推了叶从龙过来,他少说也挨了数十鞭,身上衣服褴褛,甚是狼狈。石不琢看了,心中大喜。问道:“几位姐姐,你们要把叶少侠带到哪里去?”

  那几名宫女道:“这厮倒也硬气,抽了许多鞭,居然一声不吭。莲花姐姐吩咐,这次饶他不死,自然是押去马棚,跟你们……跟那坏女人捆在一起。”

  石不琢一呆,急道:“跟婷婷姐捆在一起?”心想若是两人同被绑在马棚之中,说不定同病相怜,反倒增加几分情义,岂不糟糕?忙道:“不成,这怎么可以?”那几名宫女看在莲花份上,已经给足他面子,这才说了好几句话。当下不再理他,押了叶从龙向马棚走去。

  石不琢忙回转身,去找莲花,让她下令替婷婷松绑。莲花还以为婷婷被他“说服”了,当下便答允了。石不琢大喜,兴冲冲地跑去马棚,叫人放了婷婷。

  婷婷见他跑来跑去,似乎十分热心,更加感激。只不过她刚刚松绑,却见几名宫女押了叶从龙过来,而他显然受到鞭打,不禁颇是心疼,忙上前问道:“叶少侠,你没事吧?”

  叶从龙见她没事,也放下心,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区区几鞭,又能把我怎么样?”

  众宫女将他捆在拴马的木柱上,转身便去。婷婷看着石不琢,问道:“为什么还要绑着叶少侠,怎么不放了他?”

  石不琢心道别说她们不肯放,就算是肯,老子也不肯,说什么也要多绑他一绑。嘴上却道:“玉璧宫的人恨透了无影浪蝶,虽然我磨破了嘴皮子,但她们仍是半信半疑,不肯马上放人。说是要等拿了那浪蝶来,跟他对质。我能保住叶少侠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婷婷叹了口气,这才不再盯着石不琢,只不过她的眼光又再回到叶从龙身上,对石不琢似乎又视若不见了。

  石不琢看了,暗暗生气,一时却又束手无策。幸好不一会儿,却又过来两名宫女,说道:“莲花姐姐有令,让你们两个到前面去。这里留两人看守,旁人不许靠近。”

  石不琢听了,不禁大喜,“谢天谢地”四字险些就说出口来。婷婷虽然不舍,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和石不琢到前院去。

  却见院中站着二三十名宫装女子,人人身上带剑,分列站好,似乎正要整装待发。

  石不琢和婷婷被人带到一间屋中,有两名带剑宫女看住,不许乱走。两人不知发生什么变故,都是心中怦怦直跳。

  过了片刻,才知道是玉璧宫的人好不容易得知无影浪蝶的下落,当下兵分两路,由莲花和秋霜各带一路,只留下不到十人看守院子,其余诸女倾巢而出,前去寻仇。

  石不琢骗得婷婷相信自己当真要娶“老新娘”,因此救得叶从龙性命,虽然他仍被捆着,但也没人再用鞭子抽打,总算不用再受皮肉之苦,而且性命无忧。婷婷心怀感激,便不敢再稍有违拗,一直静静伴在石不琢身旁,他有时要拉拉小手,搂搂细腰,屋中又没旁人看到,便也不再怎么抗拒。

  石不琢虽知婷婷不是真心接受,但也乐在其中,总比冷冰冰的被人拒之千里之外,要强上不知多少了。

  看守他们的两名宫女远远的只在院中,对二人不去理会。

  婷婷却仍是记挂叶从龙,幽幽地道:“不琢,我想……我想……你跟那几个姐姐说下,咱们过去那边,看看叶少侠怎么样了?”

  石不琢心中暗怒:“你心中只有姓叶的,为什么就是不把我放在心上?”虽然生气,脸上却不表露出来,道:“你也见到了,这里有事发生,院中都有人看着,不许走动。”

  婷婷知他所言不虚,颇是失望,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石不琢坐在婷婷身旁,屡次伸手过去搂她纤腰,却都被她轻轻扭腰闪开。石不琢却不死心,过了一会儿,又再伸手过去,重重在婷婷*上扭了一把。婷婷一声大叫,又羞又怒,又怕人听见,低声道:“你……你怎么……”

  石不琢心中大乐,只是不好意思说话,但却顺势搂住她腰,再不放开。婷婷面红心跳,正要挣扎,忽然之间,院中呼哨之声大作,似乎发什么了什么变故。

  忽然之间,屋门被人一脚踢开,进来几人,石不琢和婷婷都吃了一惊。那几人当中竟有一两个小道士,都是手中执剑,向屋里一张,一人摇了摇头说道:“是个小娃娃,叶师兄不在里面。”

  石不琢已经十六岁,只是身材尚未长成,有些矮小,最恨别人说他“小娃娃”,怒道:“找你爷爷做什么?”

  那几人却不生气,过来一人,一把提起石不琢,喝问道:“小子,你知道青城派叶从龙被关在什么地方?”石不琢心中一惊,这才知道这些人是来救叶从龙的,看他们身上装束,只怕是青城派的师兄弟到了。忙道:“不知道。”婷婷却心中一喜,说道:“我知道,叶少侠被关在后院马棚。”那伙人带了两人,便往后院赶去。

  此时在破庙中守卫的玉璧宫宫女尽都或败或伤,被赶到一边,由两三名青城派弟子仗剑看守。这几人来到马棚,再无人阻挡。

  叶从龙忽然见到几人,喜道:“马小群、卓立、赵师兄,你们来了?”那几人笑了笑,领头的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模样粗豪,便是“赵师兄”,点了点头,说道:“哼,你一夜未归,我们还以为你打不过浪蝶,出了什么意外,到处找你,谁知却躲在这里,好不自在!”

  叶从龙脸一红,道:“说来惭愧,我一时不备,着了这些娘儿们的道儿,却让各位师兄弟受累了。”

  赵师兄道:“算了,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再说吧,师叔还在等你的消息呢。”叶从龙一呆,道:“我师父也来了?”

  赵师兄道:“是啊,师叔一来,别的不管,一个劲儿地找你。咱们十几个师兄弟,被他折磨得够呛!”叶从龙只好嘿嘿干笑,道:“对不住了,回去之后,一定请几位师兄弟喝酒,算是在下替师父赔礼了。”

  一名青城弟子笑道:“叶师兄客气了,都是自家师兄弟,何必认真?”这人却是马小群,跟他是同门,情份上自然不同。

  叶从龙道:“你们还不解开我,还说是自家师兄弟?”马小群嘿嘿一笑,上前替他松绑。

  婷婷再见到叶从龙,又见青城派弟子勇不可挡,玉璧宫这些宫女根本不是对手,不由得喜不自胜。

  赵师兄道:“此地不可久留,咱们快走,师叔还在等咱们的消息呢。”众人答应了,当下将玉璧宫的几名宫女捆在拴马柱上,然后带了婷婷和石不琢,匆匆离开这所破庙。

  石不琢虽然心里大不情愿,但在许多手中执剑的青城派弟子面前,却也只得顺从。一路急走,饶是他颇有武功根底,却也大感吃不消。好在叶从龙见婷婷走不快,便放慢脚步,石不琢总算松了口气,不用再疲于奔命。

  青城派一众人等,来到镇江城北的一座小山下,却有一处园子,依山傍水,倒也幽静。原来园子的主人,是青城派俗家弟子,所以青城派的人来到这里,便住到这个园子里。

  进园之时,石不琢看了一眼,见门头上刻着两个篆字:“青园”,心道:“他奶奶的,怎么不叫青楼?”

  到了园中,里面早有一些青城派弟子接应。叶从龙却去后面拜见师父。婷婷和石不琢被带到偏房之中,坐下等候。

  石不琢颇是不耐烦,在屋里坐不上片刻,就站起身来,但门外却有人看着,不许乱走。他无可奈何,就在屋里走来走去。

  婷婷皱着眉头,说道:“你能不能静一下,我头都被你绕晕了!”

  石不琢一怔,只得站住,说道:“咱们又不是犯人,为什么把我们关起来,哪也不许去?”

  婷婷说道:“你别着急,叶少侠和他师父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过一会儿,就会让咱们出去了。”

  石不琢叹道:“谁知道人家要说多久的话?说不定师徒一见面,高兴之下,就把咱们忘了,被关在这里,没人理会,那不是要活活饿死?”婷婷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石不琢从来好动不好静,婷婷又不让他绕来绕去,而且现在是在人屋檐之下,也没胆再去跟她耳鬓厮磨了,在屋里又呆了一会儿,未免无聊透顶,一心想要出屋。想来想去,心生一计,大叫:“喂,外面的大哥,请过来一下,我有话说。”

  一名青城派弟子走了过来,皱着眉头道:“你这小子,有什么事,快说!”石不琢苦着脸道:“大哥,我可能吃错东西了,肚子痛!你能不能告诉我茅房在哪里?”

  那人无奈,只得退开一步,指着院中一角,说道:“你往那边紫藤花架下面绕过去,再往旁拐进去,靠东墙脚就是了。快去快回,可别耍什么花样!”

  石不琢笑道:“是了,多谢大哥!”快步出了屋子。到了茅房,蹲了下去。那青城派弟子远远地看着他,料想他也不会飞上天去,而且也不愿走近,当下便只是时不时往墙脚方向瞄上几眼。

  石不琢见那青城派弟子不太注意自己,当下故意脱下外衣,挂在茅房外的一棵小树枝上,大声道:“这里好脏,可别把长衣也弄脏了。”他却矮下身,早看到墙边一侧有路,当下便悄悄溜了出去。

  原来院子好大,而且格调不俗,虽比不过胡先生在城里的“竹园”那般雅致,但这里依山傍水,繁花野草不少,却更多了几分山野之气。

  石不琢吹着口哨,在院中漫步,就如在胡先生的园中一般潇洒自在。他慢慢来到前院一排厢房前,忽听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忙放轻脚步,挨近前去,却听出里面有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正是叶从龙;另一人声音要苍老些,料想就是他师父了。

  石不琢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便摸到屋后窗子近前。原来他这些年来一直跟李老头学“睡觉、呼吸”的法门,虽然不会武功,却不知所学的都是正宗玄门内功,如今已有小成。别的不说,只是平常走路,若是放慢了脚步,确实可以落地无声。因此屋里之人纵然都是武学之士,竟也没人听到他靠近窗下。

  却听屋里说来说去,都是在说追拿无影浪蝶之事。原来那浪蝶最近才在中原出现,而且犯案无数,官府也对他无可奈何,恰好官府中有人跟青城派的人相识,于是便托青城派出手,帮忙缉拿“淫贼”。青城派虽然素来不与官府打交道,但无影浪蝶委实太过猖獗,何况江湖之中,向来对淫贼深恶痛绝,人人得而诛之,于是便出面四处访拿浪蝶。而叶从龙上次差一点就拿到无影浪蝶,谁知婷婷突然出现,这才节外生枝,又让他跑了。

  石不琢在外面听了一会儿,里面的人似乎说个没完没了,不由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忽然肚子咕咕叫了几下,却是饿了。心道:“青城派没本事拿到那个什么浪蝶,却在这里唠叨个没完,难道一人一口唾沫,还能把浪蝶淹死不成?”

  园中忽然一阵风过,却是南北朝向,正是吹向厢房。石不琢又饿又觉得内急,忽然心念一动,忍不住想要戏耍一下屋里的人,当下便掀起衣襟,对着窗子方向,悄悄撒了泡尿。厢房中甚是洁净,并无异味,忽然一股臊味随风飘入屋中,实是大皱风景。人人都皱起眉头,有人骂道:“他奶奶的,怎么这么臭?”

  石不琢听了,不禁暗笑。这泡尿他憋了很久了,难得有这个机会,在山青水秀的青园中尿了出来,甚是爽快。堪堪尿完,他正整理衣襟,忽听身后有个女子的声音问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石不琢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却是一个青衣少女,明眸皓齿,年岁不大,头上挽髻,睁着一双明净的大眼睛,正瞪着自己。石不琢忘了正在拉衣襟,只觉得这少女长得甚美,怔怔地看得呆了。

  那青衣少女见他模样陌生,一双眼睛又直勾勾地看人,颇为无礼,上下打量他几眼,忽见他双手提着裤子,形状极是不雅,惊讶之下,随即明白过来,登时把脸飞红,惊叫道:“有淫贼!”

  石不琢吃了一惊,叫道:“喂,什么淫贼,你可不要乱说!”那青衣女子却只顾叫人,不去理他。石不琢慌了,别的事倒也罢了,若是自己被人当成“淫贼”,岂不是冤枉死?慌乱之下,不及多想,抢上前去,便伸手去捂她的嘴。

  那青衣女子更惊,面上变色,她明明身有武功,只是惊恐之下,竟被石不琢近前抱住,伸手堵住她的嘴。她“唔唔”几声,叫不出来。正在此时,屋里众人早听到喊声,一涌而出,来到园中。一名服色华贵的老者铁青着脸,轻飘飘趋近前来,一指点在石不琢背心“神堂”穴上。石不琢一声闷哼,登时僵立不动。

  叶从龙赞道:“师叔好指法,看来已得青城三绝的真传!”

  在他身旁,一名满脸红光、精神健烁,身穿灰布长袍的老道,手捋长髯,点头笑道:“青城三绝,青城剑、绝户刀、灵犀指,得其一便可纵横江湖。你司徒师叔可是刀剑指三绝都臻极高境界啊,这等高人,在青城派宿老之中,实在为数不多。以后可得向他老人家多多请教。”

  叶从龙恭恭敬敬地道:“是,徒儿谨尊师父教诲。”

  那青衣女子犹自惊魂未定,叫了一声:“爹!”那华服老者哼了一声,说道:“遇到这等小贼,你也乱了手脚,要是遇上真正的高手,瞧你如何应敌?”

  石不琢身子僵立不动,耳朵却十分灵便,听到那女子管这老者叫爹,心中大叫倒霉。要是他也信了女儿的话,真把自己当淫贼,那可就糟了。

  青衣女子走到那姓司徒的老者跟前,拉住他的手,道:“阿爹,咱们这园子怎么会有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幸好您老人家来得及时,不然的话,我可就着了这贼子的道了。”石不琢肚里暗骂:“臭小娘,老子才着了你的道儿!”

  那老者名叫司徒亮,便是青园主人,他原是富户,幼时多病,遇到青城派一位长者,收他做了外室弟子,这才将身子骨炼得十分硬朗。他既进入了青城派,往后青城派的人来到中原,多半到他园子里来落脚。只是他也不大理会江湖之事,因此名声不显。那青衣女子却是他的独生爱女,名唤司徒静。

  司徒亮素来不大出手,只是救女心切,这才以“灵犀指”点了石不琢穴道,制住了他,却皱了皱眉,说道:“我这青园虽不是铜墙铁壁,但寻常闲杂人等也进不来,这厮又怎么混进来的?”

  一名家丁说道:“老爷,这小子是青城派的师兄们带进来的。”

  司徒亮一怔,倒有些出乎意料,眼睛便看向那一众青城弟子。叶从龙脸上一热,忙道:“是,这人是弟子带来的,不过,他是什么人,弟子并不清楚。”

  那满面红光的老道喝道:“胡闹,不相关的人怎么也随便带进来?你们看,这不是闯了祸了?”

  叶从龙正不知如何回答,站在他身旁的一个瘦高身材的青城弟子说道:“师父,这事不怪师兄,是我们去解救他们时,从玉壁宫的人手中带走这人的,当时走得急了,也来不及问他的来历。不过据弟子猜想,玉璧宫也在寻浪蝶的晦气,说不定这小贼跟浪蝶是一伙的,也未可知。”

  石不琢慌了,肚里大骂:“你青城派才跟浪蝶是一伙,他奶奶的个个都是淫贼!”只是穴道被封,不但不能动弹,连骂也骂不出声。

  原来那老道却是叶从龙的师父,在青城派长辈当中,排行第二,名叫余万山,武功之强,便是青城派掌门玄冥道长,也要略逊于他。

  余万山向众弟子扫了一眼,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说道:“这次带你们下山,就是让大伙多一点江湖历练,以后做事可要细心一点,知道么?”众弟子齐声答道:“知道了!”

  司徒亮这才大致明白此事原委,当下向司徒静看了一眼,问道:“静儿,你看这贼子如何处置?”他适才听到女儿在园中大叫“有淫贼”,此事非同小可,一听之下,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不免慌了神。心想若是万一此事影响到女儿的名节,那可就糟了。

  司徒静年岁不大,却没想那么多,说道:“爹,这是一个淫贼,他在这里那个……那个……”她见司徒亮把眼一瞪,就把“他在这里要脱裤子”的话吓了回去。

  司徒亮还真怕女儿不懂事,说话没遮挡,传出去叫人笑话,忙道:“好了,既然这人确是一个小贼,不如送官处置就是了。不知师兄可有异意?”

  余万山自然知道他的心意,心里暗笑,脸上可不能显露出来,知道这位师弟是富家翁,不像江湖中人会私下处置拿到的贼子,当下点了点头,说道:“这里是师弟的地头,自然听凭师弟发落就是。”

  司徒亮当下吩咐家丁,将石不琢捆将起来,速速送到官府。至于官府之中,以司徒家在当地的势力,只要将钱财送到,犯人要杀要剐,并不算是难事。

  叶从龙看着石不琢被带下去,喉头动了一动,只要他一句话,或许便救得他性命,但随即想起在玉璧宫众女手里的那段遭遇,这小子处处跟自己为难,说来说去,想必都为了婷婷。一想到婷婷,更觉得这小子十分讨厌,何不借此除掉了他,也得耳根清净。当下便扭过头去,不再看石不琢。

  石不琢眼睁睁看着叶从龙,盼他替自己说句话,谁知他却不理会,心中一寒,更是在肚里大骂青城派和青园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

  青园在镇江城外,进城还有十几里路。四五名家丁骑了马,又将石不琢也架到马背之上,也不给他解穴道,同时五花大绑,押赴镇江府衙。

  石不琢以为还要过堂,他小时也曾跑去看官府审案,没想到现在轮到自己也要跪在堂下挨板子了,这回可真是倒了他妈的八辈子大霉。

  谁知预想中的场景并未出现,甚至也没从府衙前经过,却是直接去了后街的牢房。

  石不琢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回当真霉透了,就算是当犯人,也跟别的犯人不一样,连见官挨板子的机会也没有!

  青园的家丁进了牢房,不大一会儿,就有衙差出来提人。不由分说,给石不琢上了镣铐,连推带搡,拉将进去,然后一脚踢在屁股上,直接将他踢进一间牢房中去。

  石不琢穴道未解,身子便如一根木柴也似,直挺挺扑到在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