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石氏孤儿
池搪边上,满是垂柳,正是江南六月,鱼肥水美。
“哗”的一声响,水波开处,一条肥大的锂鱼被钓了起来。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大喜,将鱼儿手忙脚乱从鱼钩上弄下来,用柳树枝条从腮穿过,提在手中。
其中一个黑黑的小子笑道:“不琢,咱们又来弄李老头的鱼,他要是见了,又要骂娘啦。”
那叫做“不琢”的男孩却长得颇为白净,笑道:“我怕他个屌!小超,你要是怕了,就去跟李老头磕头认错,让他打你屁股,哈哈。”
小超怒道:“谁说我怕了?老子会怕那糟老头?”
两个男孩手中,各提了两三条大鱼,笑嘻嘻地转身要走。忽然之间,一个颤巍巍的身影挡在面前。
那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头发半白,脸上颇有风霜之色。瞧他似乎弱不禁风的模样,可是偏偏又以一人之力,管了好几亩大的鱼塘,每年投放鱼苗,割草喂鱼,鱼儿长大,又捕鱼去卖。别说一个老头,就是一条壮汉,也未必能做得似他这般好。
李老头的鱼塘,向来没人敢来偷鱼,除了不琢和他的几个“死党”。曾有几个街上混混想来偷鱼,谁知竟无一人得手,而且回头还买酒买肉,前去赔罪。旁人见那几个泼皮脸上身上,似乎青一块紫一块,一问之下,却又说是不小心走夜路撞的。一个人说是撞的或许有人信,两三个都这样说了,未免不可思议。
不琢却向来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见李老头的鱼塘里面鱼又多又肥,岂有不来偷鱼之理。说也奇怪,他运气偏生比别人好得多,竟然屡次得手。只不过今天却终于被李老头拦个正着。
小超勉强笑了笑,道:“李伯伯好……”
李老头却怪眼一翻,冷冷地道:“两个猴崽子,放下手里的鱼,就放你们走。若是不肯,就拿你们两个去喂鱼。”
小超吓了一跳,苦着脸道:“不是吧,我们可是初犯啊。”
不琢却哈哈一笑,向李老头身后一指,说道:“咦,那边也有偷鱼的,你为啥不管?”
李老头一呆,回头去看,说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哪里有人?”不琢却大叫一声:“快跑啊!”转身就跑。小超似乎配合默契,也是应声而跑。两人一边狂逃,一边嘻嘻而笑,甚是得意。
只不过得意也没多久,忽然之间,两人身上一轻,却是被人从背后提着后颈,一把提将起来。
李老头的声音就在耳旁:“臭小子,居然想耍我,嘿嘿,只怕还太嫩了点。”不琢和小超手脚乱舞,却怎么也挣扎不脱。
李老头双手提了两个十来岁的孩童,毫不吃力,忽然双臂一振,两个小孩头昏眼花,拿不住手里提的鱼,落在泥地上。
李老头几步来到池塘边,将两个小孩的身子提到水面上,冷笑道:“还不快点认错,不然的话,就扔你们下去喂鱼!”小超大叫:“不敢啦,我投降,认错,我早就认错啦!”
不琢虽然吓得脸色发白,却一言不发,不肯求饶。
李老头对他的倔强似乎颇为好奇,冷笑道:“好小子,你以为爷爷不敢扔你下水?嘿嘿,那就走着瞧。”双手忽然一挥,两个小孩子腾云驾雾般飞将起来,向水面落去,都吓得齐声大叫。
眼看就要落水,忽然后颈一紧,却是又被李老头接住,将二人提回岸上,居然放开手,甚是得意,说道:“兔崽子,倒也硬气,嘿嘿。快走吧,以后不要老是惦记着我的鱼。”说罢倒背双手,竟然施施然自去了。
小超兀自面色惨白,喘道:“吓死我了,这个怪老头……”
不琢却恨恨地道:“哼,敢跟我不琢做对,他死定了!”小超一呆,奇道:“什么,你想报仇吗?”
不琢一字一字地道:“有仇不报非君子!你跟我来!”当下跑到池塘边的小路上,找了些树枝等物,开始挖坑。看来两个小孩挖坑算是熟手了,定然是经常这样去做的。不大一会儿,就挖了一个可容半人深的泥坑。
不琢冷笑道:“不琢必杀技之一,请君吃屎!哈哈,正好肚子疼。”脱下裤子,屁股撅起,向着泥坑就屙屎。小超笑得打跌,说道:“怎么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能赶上啊,我肚子也好痛。”当下两人并肩蹲下,屁股撅得老高,每人手中抓了一把草,塞住鼻子,一起努力屙屎。
不一会儿,便即完事。不琢在坑的表面先铺上细的树枝,铺上树叶,然后一点一点加泥土,又弄些乱草上去。没用多久,一个陷阱做成。又做上记号,以免弄错,万一自己踩了屎坑,岂不成了冤大头。
不琢意犹不足,抬头望着路边柳树,说道:“这里地势上下呼应,真是好得很,妙得很。不要浪费了。”
又忙乱多时,终于做成一个连环套,不琢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小超,咱们依计行事!”小超笑嘻嘻地道:“末将得令!”原来两人常常到街上茶馆去听人说书,诸葛亮借东风的故事听过何止十遍,因此便也时常挂在嘴边。
两个捣蛋鬼匆匆跑去池塘边上的一个窝棚,却是李老头看鱼塘用的,平日便住在这里。
不琢叫道:“李伯伯,我们知道错了,前来将功赎罪,那边有几个偷鱼的,你快去管一管吧。”
李老头探身出来,冷笑道:“两个兔崽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只不过还是跟着两个小孩子,向前走去。
小超拼命忍住笑,和不琢一道,将李老头往陷阱的方向引去。走着走着,不琢忽然道:“你们快去,我要尿尿。”说罢,钻入柳树丛后,却往另一条小路赶上前去“埋伏”。
小超带李老头继续往前,见到地上陷阱的标记,于是故意一跳一跳的避开。李老头仍是佝偻着背,不缓不慢地走着,问道:“臭小子,偷鱼的人究竟在哪里啊?”
小超道:“快要见到了,就在前面。伯伯你快来,我先去看看,可别让他们跑了。”说完撒脚就跑,他可不想再落入李老头手中。
李老头摇了摇头,奇道:“神神道道,搞什么鬼?”只不过也担心真的有人偷鱼,继续前行。忽然脚下一空,踩中屎坑,“啊哟”一声,双脚都陷了进去。原来这坑不深,若是深坑,说不定反倒陷不了他。只因坑浅,待他运气拔足上跃,却早已到底了。忽觉一阵臭气,从脚底直冒上来。不禁皱了眉头,低头一看,却见双脚上沾满了屎泥,极是污秽不堪。
李老头大怒,骂道:“王八糕子,算计老子!”
忽听不琢在前面笑得打跌,叫道:“哈哈,好香啊!不琢必杀技第二式,高山流水!”这些成语,自也是从说书人那里学来的。他双手扯住一根长绳,用力一拉。柳树梢头却有一个瓦罐,登时被他扯得落了下去。还在空中,就臭气四溢,原来瓦罐里盛的却是屎水。
眼看瓦罐正落向李老头身上,势必浇得他一身都是尿,不琢和小超远远看见,都是狂笑不止。
不料这李老头身手当真快捷,只见他只一伸手,竟然脱下身上外衫,向上一卷,将瓦罐裹在当中,向旁远远抛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瓦罐摔碎,尿水四溅,臭气熏天。
不琢和小超远远跑开,笑得直捂肚子。
李老头轻轻跃出屎坑,伸足在草丛中将屎泥擦净,居然看着不琢笑了一笑,竟不生气。倒背双手,哼着小调,转身径自回窝棚去了。
不琢和小超笑了一会儿,返回城里,大摇大摆在街上走,忽然前面昂首阔步来了三四人,均在二十岁上下,都是劲装打扮,一看就是帮派中人。路上人见了,都纷纷避开,不敢招惹。
不琢偏偏不让,仍是在路中间向前走,正与这几人面对面相遇。
那伙人一怔,见挡路的是两个小孩,倒也没怎么在意,喝道:“小孩,走路小心点,闪一边去。”
不琢却道:“大路人人走得,凭什么要我闪开?”
当中一人又好气又好笑,打了个哈哈,说道:“小子,有种啊。你知道老子是谁?”
不琢道:“老子不知道。”
那人怒道:“镇江城谁最大你都不知道,还怎么出来混?老子是长乐帮的人,名叫郑二混子,人称九命猫。小子,学着点,快闪开,大爷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不琢听了,也打个哈哈,说道:“原来是猫啊,怪不得喵喵叫。老子今天心情也好……”一句话没说完,郑二混子早就一脚飞起,还算不琢自小在街上混,打架如同家常便饭,虽没功夫,却也身手敏捷,急忙扭腰闪避,蓬地一声,屁股上正着,身子便飞了起来,摔出丈外,重重落地。他一声惨叫,狼狈之极。
小超吃了一惊,急忙闪开,只不过还是迟了半步,啪地一声,脸上中了一记耳光。这一掌力道好大,却是郑二混子身旁一个干干瘦瘦的汉子打的。小超身子被掴得转了半个圈,重重撞在街边墙上。
几个长乐帮好手哈哈大笑,不再理会,向前去了。不琢挣扎起身,手捂屁股,骂道:“他妈的,敢打老子,要你好看!”
小超也捂着脸走过来,道:“不琢,咱们这回吃亏可大了,要是让兄弟们知道了,以后还怎么混啊?”
不琢恨恨地道:“此仇不报非好汉,小超,跟着他们,瞧他们要去哪里。”小超却有些担心,道:“只不过,他们都是高手,咱们可打不过人家……”不琢眼珠一转,笑道:“诸葛亮说过,不能力敌,就用智取。你不会动动脑筋?真笨!”
小超一呆,抓了抓头,叹道:“我是没办法,不然咱们怎么会让你当大哥呢。”
不琢道:“走!”正要迈步,忽然指着小超的脸哈哈大笑。小超一怔,奇道:“你奶奶的,笑什么?”
不琢笑得淌眼泪,说道:“你脸上有五个鬼爪印,又黑又深……哈哈,难看死了!”小超这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怒道:“你这家伙,居然笑我!你脱下裤子看看,屁股还不是一样的红肿?”
两人一边笑骂,一面远远地跟着那几个长乐帮的人。转过一条街,却见有一座青楼,上书“百凤楼”三字,四人嘻嘻哈哈,被一群浓妆艳抹的烟花女子邀了进去,原来几人却是专门去嫖妓的。
不琢和小超来到百凤楼外,不琢一手托住下巴,在想点子。忽然有了主意,甚是得意,不由得笑出声。
小超笑道:“怎么,你有什么高招了?”不琢道:“高招是没有,损招倒有点。跟我来,咱们混进去再说。”
两个小孩知道正门是进不去的,于是绕到后院,却有一棵弯脖树,刚好紧靠院墙。翻墙上树,可是不琢几人的拿手好戏,当下沿树翻上墙去,悄悄溜了进去。
却见一间屋子当中,那几个长乐帮的弟子要了一桌酒席,围着坐了,各自搂了一个妓女,一边喝酒,一边上下其手,猥亵不堪。不琢年幼,尚不解人事,只是觉得好笑而已。他蹲在屋外,寻思如何对付几人。
小超却在院中放哨,伏在草丛之中,忽然一只大黄狗摇头晃尾走过来,突然提高警觉,在小超脸上身上嗅了几下。小超大急,低声道:“好狗狗,乖狗狗,千万别叫啊,回头我请你吃油饼,喝肉汤……”
不料那黄狗并不买账,嘴里呜呜几声,正要发威,小超大惊,正想跳起来跑路,忽然一个馒头扔了过来,正好落在狗嘴之前。
小超抬头一看,却见不琢贼忒嘻嘻地跑了过来,手里抱了许多衣物,笑道:“得手了,快走。”
小超大奇,问道:“这是什么?”不琢在他口中也塞了一个肉馒头,笑道:“这些龟孙子喝了酒,然后就进屋脱了衣服睡觉。我趁他们不注意,抱了几套衣服就跑。这些家伙待会儿起来,全都没裤子穿,哈哈。”
不一会儿,百凤楼后院墙外的弯树上,挂了几条裤子,迎风飘荡。
不琢却和小超又回到城边池塘边上,在草地上坐下,小超手里却还有个小包,打开了一看,却是酒菜之物,原来是他顺手牵羊,顺便带了出来的。
小超大喜,两个小孩就着酒壶,一人一口,喝了起来。下酒菜都是些鸡腿、牛肉,用手抓了便吃。想到那几个长乐帮的人起来找不到裤子穿,两人不禁大笑。
正吃喝得开心,忽然远远走来一人,叫道:“不琢,不琢,你在哪里?”却是个女子的声音。
小超道:“不好,是采莲阿姨来了,不琢,你回去又要被你妈妈打了吧?”不琢低道:“别做声,她找不到我们,自己会回去的。”
谁知那女子却还是找到近前,早已看见二人。不琢苦着脸,知道是躲不过去了。
那女子年级也不大,二十几岁模样,怒道:“不琢,你又不听话,跑到池塘边上玩。如果掉下水去,那可怎么好?”
过来拉了他的手,道:“走,回家去。”
不琢无奈,道:“阿妈,这么早就回家,我还没玩够呢……”一面对小超大使眼色,让他把酒壶等物藏起来。不料采莲一转眼却就见到,怒道:“好啊,小小的就学喝酒,我让你喝,我让你喝!”挥手就打了不琢屁股几下。不琢大叫:“阿妈,我下次不敢啦。”
采莲拉了他的手,转身就走。
不料却见前面不知何时,来了几个人,一字排开,都是阴沉着脸,挡住去路。正是那四个长乐帮弟子,想必是从妓院中弄了几条杂役穿的各色裤子穿上,有绸裤布裤,而且或长或短,或肥或瘦,跟上身劲装结束极不搭调,显得十分滑稽。
不琢一呆,向小超看去,见他早已吓得面色发白。
那几人中,当中一个就是九命猫郑二混子,他向不琢瞪视片刻,喝道:“兔崽子,活得不耐烦了,敢戏耍老子?还不跪下磕头,不然老子生劈了你!”
采莲吃了一惊,道:“不琢,你又惹祸了?”不琢伸了伸舌头,道:“没什么啊,就是偷了他们几个的裤子……”
郑二混子大怒,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他衣领,提了起来,喝道:“老子摔死你!”
采莲大惊,叫道:“不要伤他,求求你……”
郑二混子笑道:“这女人模样长得不错,要是你答应陪大爷们喝花酒,老子就饶了这小子。”不琢大叫:“阿妈,不要求他。他敢摔老子,老子长大以后,灭他全家!”
长乐帮几名帮众听了,都哈哈大笑。郑二混子狞笑道:“那好,老子现在先灭了你!”提起他身子来,高过头顶,便要摔下。采莲大惊,冲上前想要抢人,却被旁边一条汉子一把抓住,淫笑道:“小美人,回头好生伺候咱们几位大爷。嘿嘿,百凤楼那些妞儿,可比不过你。”
不琢拚命挣扎,但始终人小力薄,何况郑二混子又是练武之人,如何挣得脱?只见他一个身子急飞上天,然后头下脚上,向地面迅急摔去。力道极猛,只怕一摔之下,势必头颅碎裂而死。
采莲忧急之下,几乎晕去。
就在不琢头顶离地还有半尺之际,忽然一只脚伸了过来,在他肩胛处轻轻一挑,力道用得恰到好处。不琢身子一下翻转来,竟是双脚轻轻落地,连根毫毛也没伤到。
不琢本来吓得面无人色,忽然大难不死,自是欣喜若狂。向救他之人看去,不禁呆了。
原来在他身后,却站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竟是看鱼塘的李老头!不琢做梦也没想到,这老头会救自己一命。
李老头躬腰驼背,眯着眼打量几人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几个不成器的小子,就知道欺负小孩子,唉,长乐帮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越混越不象样。”
那几人面面相觑,没料到这个看来又糟又老的老头子,身手竟然如此敏捷。而且老气横秋的,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郑二混子瞪着这老头,喝道:“老头,你是哪条道上的?居然知道咱们是长乐帮的人,眼光倒也不差。”李老头摇了摇头,叹道:“长乐帮,早就该灭了,唉,可惜,可惜。”
郑二混子一呆,奇道:“你说什么?”
李老头道:“俺老头子不聋不哑,你小小年级,难道听不清楚?长乐帮早该灭了,不用再说一遍了吧?”
郑二混子大怒,骂道:“老头,你这不是找死吗?兄弟们,揍他,往死里打!”几人都是冲冲大怒,一涌而上,向李老头拳脚相加。
李老头冷笑道:“我这几根老骨头,也不知道还经不经得起被人揍了。嘿嘿。”他倒背双手,任由几人拳打脚踢,拳脚落在他身上,却似击在一个大皮球上,所发的力道,又被原数反弹回去。
那几人都是长乐帮中的少壮好手,拳脚功夫不错,出手奇快,片刻之间,每人都落了三四十拳在老头身上。
李老头在无数拳头招呼下,微闭双眼,神情舒畅,似乎正有人替他推拿按摩一般。若是有打向他要害的,却轻轻侧身闪过,打向无关要紧部位的,便随意由他重重落下。
不琢、小超和采莲都看得呆了,情不自禁地替李老头担心,只不过却又无能为力,一时之间,竟也没想到趁此逃跑。
却见李老头在拳雨中舒展筋骨,叹道:“不赖,不赖,有点力气,舒服,舒服!唉,你不行,没吃饭啊,再加点劲。”
那几人怒不可遏,一时竟忘了多个心眼,去想一想这老头为什么不怕拳脚。反倒更加卖力出拳,转眼发出百十拳脚出去,不免都有些累了,除了郑二混子和另一人功夫较强之外,其余几人都是头上见汗,手脚也显然慢了下来。
又过片刻,忽然一人蹲了下来,捂脚大叫:“啊哟,好痛啊!”还没叫完,另一人双拳也肿胀异常,痛得快流下泪来,大叫道:“他奶奶的,这老头会妖法,真邪门!”
郑二混子和武功较强的那人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骇异的神色。跟着又向自己手掌看去,都惊得呆了。原来双掌都红肿起来,就像被人在手心打了几十板子一般。
李老头却在一旁舒展手脚,伸了伸懒腰,长吁一声,叹道:“好久没这么捶捶了,唉,真是好舒服。”
不琢看得张口结舌,心道:“这位老爷爷只怕不是常人,难道是位神仙?”
李老头瞪着那几个人,问道:“小崽子们,要不要老子也替你们捶捶?”郑二混子面色惨白,忽然大叫一声,回头就跑。另外几人也是一呆之下,这才醒悟过来,当下也撒开脚丫子随后狂奔而去,连头也不敢再回一次。
李老头甚是得意,倒背双手,再不向不琢几人看一眼,嘴里哼着小曲,掉头施施然而去。
不琢和小超却一直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回到家中,却是一间破旧的小屋。小小院落中,有几只鸡正自寻食。
采莲取过扫帚,抽了不琢几记,眼泪却流了下来,叹道:“唉,红菱姐,对不起,我不该打你的不琢,只不过若不管教,又怕他学坏了……”
原来这个不琢,就是白青菡当年失散的幼子。
采莲自从元宵节看灯失散,她感念白青菡当年救命之恩,却将不琢当做自己的孩子,含辛茹苦,抚养长大。在此间居住,不知不觉,已有十年。
她一心只盼白青菡能找到此间,好让她们母子团圆,不料多年过去了,竟然一点音讯也无。
好在石不琢渐渐长大,倒也无病无灾,而且顽皮异常,居然成了街头孩子王。时常在外打架惹事,采莲不免极是头痛。幸好不琢还算听话,每次教训一番,也可以管得十天半月。
此番又惹到帮派中人头上去,这祸算是惹大了,回想起来,采莲不免又惊又怕。若不是那怪老头出手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石不琢见她流泪,怔怔地道:“阿妈,你放心,我以后再不惹你生气了,你别哭啊。”
采莲叹了口气,道:“你今天这条小命算是捡回来的,知道么?”
石不琢点了点头,忽然眼前一亮,说道:“阿妈,你说那老头是不是神仙?他怎么不用动手,就把那几个龟孙子吓跑了。”
采莲想起当年和白青菡同上凌宵城,叹道:“这世上有本事的人很多的,我曾见过一个,本事就大得很……”
石不琢却想:“不知什么时候,我也有这样的本事就好了。”
采莲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以后找到你的母亲,学到她的本事,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天底下最高明的武功。”
石不琢喜道:“这样说起来,我妈妈的武功很高明了,如果再找到我的父亲,那我学会他们的武功,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采莲一呆,登时无言以对。
石不琢奇道:“阿妈,为什么你从来就不说我父亲是谁?别的小朋友都有爹,就我没有。”
采莲不禁黯然,一行清泪,竟湿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