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话 不对劲

两人感觉过了很长的时间，实际上并不长。

切尔西不怎么哭了，但小小的啜泣声依然会从她的喉咙里传出来。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不用谢。你也教了我很多东西，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救你是理所当然的吧。不过……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抱歉，我不能说。我的确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

“这样啊……”

鲁索思考片刻，说道：“那我原谅你了。”

“原谅我？你还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呢……”

“我隐隐感觉到……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吧？无论是说我爱上了你，还是其他别的事情……但我觉得你没必要有负罪感。我和安洁之间的关系交恶，纯粹是因为她轻信了你的谎言。所以——我一点都没生气。”

“……可听你这么说，我倒感觉……”

“我一点都没生气！”

原来你很生安洁的气啊。

切尔西若有所思：“原来你们这么好的关系也会生对方的气么？我还以为青梅竹马之间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呢。有点幼稚，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本来年纪就不大啊，”鲁索不喜欢切尔西的说法，皱眉反击道：“我可不想成为你们这种人……明明生气了却憋在心里，而且还会用些很难听的话来阴阳别人……”

“你的意思是——虚伪，对吧？”

切尔西笑出了声。

“对对对，有时候觉得你很不开心，但你从来不会说出来，就会说一些奇怪的话让别人难受。”

“嗯……是这样的。我不能轻易生气呀。就算不开心了……也不能轻易说出来。”

“就算是在泰勒斯面前吗？”

“——就算是在泰勒斯面前。”

“所以你很惊讶我和安洁之间会吵架。这是因为你和泰勒斯很少吵架吗？”“几乎没有。”

切尔西低垂着头，她看起来有点失落：“就算有什么分歧，快要吵架的时候，考虑到双方的身份和背景，该吵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吧。以我们的身份，为一些很小的事情吵架不是很愚蠢的么？”

“可就算你这么说……该生气的事情，还是会生气吧？”

“会生气，但什么都不能说。”她从侧边扭头看着鲁索的脸：“鲁索，即使你有着拯救世界的力量，也会对皇子有着尊敬吧？皇权就是这样。”

“即使你和他是恋人？”

“即使我和他是恋人。”

切尔西认真地说：“被视为继承人的皇子，就有这种程度的‘力量’。他和你的力量不同，他可以命令所有人，将所有人踩在脚下。”

“可你的父亲也很了不起吧？”

“执政官，负责处理很多政务，也有不小的权力。但重大事件的决定权，依然在皇帝手中。”

“哦，对。你好像跟我说过。”

“简单来说，执政官的权力来自于皇帝。皇帝对执政官的决定有一票否决权。”切尔西冷静地分析道：“挑选我作为恋人……恐怕也有政治上的考量吧。”

“会吗？”

“从挑选贤内助的角度来说，我的确是最佳的选择。若挑选其他公爵的女儿作为妻子，恐怕会影响其政治上的独立性吧？”

“我倒觉得他是真的喜欢你……”

“理由呢？对我们来说，最不靠谱的就是感觉。”

“我能在字面上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我不能理解这种事情。”鲁索苦笑道：“我觉得挑选伴侣是一件更加严肃的事情。”

“这世界上能有比权力更严肃的事情么？”切尔西露出了同样的苦笑：“虽然你内心对权力充满尊敬，可你从来没有遭遇过对权力不敬的后果呢。”

“……后果？”

“为什么有了魔族这个一致的敌人，人们还是很难彻底团结在一起；为什么我们有了勇者这么强大的力量，却还要龟缩在这里；为什么我的性命还不值得一个戒指……这都是因为权力啊。”

“诶？”

“人类联军，包括东边剩余帝国的军队，以及从西边逃过来的军队——为什么人们不能组成以勇者为核心的反击不部队呢？因为无论是哪个国家，都害怕己方军队损失过大，导致战后无法抓住主导权。”

“战后？现在魔人的威胁就在眼前呢。”

“他们高瞻远瞩，已经想到战后了啊。”

切尔西讽刺地冷笑：“我的理性告诉我，这很精明。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非常愚蠢。三个魔人的袭击就说明了这一点，魔族那边还有多少战斗力没有拿出来呢？我不敢想象。”

“——不可原谅。”

鲁索眉头紧锁：“跟着我们一起战斗士兵，只想战胜魔族……他们赌上性命，从来没想过那些乱起八糟的东西呢……”

可说着说着，鲁索那险恶的脸色，逐渐恢复了原状：“唉，又有什么办法呢？那是他们的部队，只有他们认识到问题有多严重，才会解决这个问题吧。”

其实是有办法的。

切尔西心想。

只要在战胜魔族之前，先用勇者的力量，统一所有人类就可以了。

但这个方案憋在切尔西的喉咙里，说不出来。

如果真的跟鲁索说了，等同于切尔西背叛了皇家。

而且……切尔西还有一件在意的事情。

“鲁索，你的性格……之前是这样的吗？”

“我的性格？”

“我从前就很奇怪了。在经过了这么多场战斗，你对自己的力量应该有了很直观的感受才对，为什么你的行为会这么保守呢？”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学习，其实是弱者在弥补不足的行为。像安洁那样自认为不需要学习更适合身为一个强者的认知。鲁索，总觉得你的脾气是不是好过头了呢？”

从拉薇尔那里知道，皇家让切尔西等人教授勇者学习，其实是为了提高勇者对帝国的认同感。对于纯粹且强大的力量来说，根本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学习。

安洁本人就想明白这一点了，所以她对那些知识一点兴趣都没有。

反之，鲁索很自然地接受了帝国的教育。

不仅如此，他也自愿付出了心脏来治疗切尔西。

然后到了今晚——总觉得鲁索似乎太好说话了点，就算知道了人类的权力制衡导致战争无法顺利，可也仅仅是愤怒了一下，没有过多的表示。

鲁索以前的性格是这样的么？我记得应该更加意气风发一点？

切尔西盯着鲁索的脸，细细地回忆。

“诶？我脸上有什么吗？”被盯着的鲁索有点不好意思：“至于你说我的性格嘛……或许是长时间的战斗吧，我有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