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黄泥矮墙挡不住

“别急,先来后到,一个一个来。”

贾芹斜蔑宝玉一眼,暗忖道,“不愧为荣国府的心头肉,的确有身好皮囊,打扮得像珠光宝气的葫芦娃?”

只见宝玉满头都结成小辫,红丝结束,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

一身珠宝,却与气质意外契合。

宝玉看向贾芹一眼也是一愣,似乎和记忆中的贾芹不太一样。

综之潇洒美少年,举殇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尽管一身青衣,举手投足之间,潇洒飘逸,天人合一,宛如一幅画卷般,自然的融入这天地间。

尽管他在陪笑,眼神中却有居高临下的包容,还有一种落寞和萧索。

为何他的眼中会有无尽的孤独?

这是孤高旷远人孤寂的境界啊!

“今天才发现,天下竟有这等人物?”

宝玉顿感闲愁万种,直想落泪,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袍光彩明艳,竟让他生出了自惭形秽之感。

“宝兄弟,你是个尊贵人,女孩儿一样的人品,别和这些粗鄙人挤,先来姐儿这里……”

凤姐看到发呆的宝玉,亲热招着手。

“什么事都没姐妹重要!”

宝玉缓过神,立刻眉开眼笑,便猴上身去涎皮笑道:“还是姐姐对我好……”一面说着,一面扭股糖似的粘在身上,复又好奇的打量贾芹等人。

……

当与贾芹再次确认赌局,薛蟠震惊了。

“你当考举人是考童生?都说我是薛大傻子人傻钱多,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傻的!”

昨儿,他被母亲痛骂了一场,没想到今日便能找回场子。

呆霸王激动的手舞足蹈,“芹兄弟,你若还有银子,我把我妹子宝钗押上……”

“(⊙o⊙)”

贾芹惊呆了。

还有如此好事?

这可赚大发了,长兄如父,他还真能做主。

“蟠大爷,你当真?”贾芹双眼贼亮。

“你敢押宝姑娘,仔细你的皮!”王熙凤冷冽道。

她管薛姨妈叫姑妈,二人是近亲的表姊妹。

“我就是说说……”薛蟠挠挠大脑袋,遗憾道,“还是算了,尽管你输定了。我妈知道我把我妹当成赌注,非气死不可!”

他对银子没啥概念,也就是数字而已,更不缺这千两,只觉得天上掉下来个大傻子,甚至比他还傻,极为有趣。

高端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贾芹巴不得全世界都把他当傻子。

若呆霸王拿薛宝钗做赌注,这可真是赚大了。

当然,想来也不现实。

“芹哥儿,昨日在绣房怠慢你,对不住了……妈妈好一顿把我臭骂。”薛蟠挠着脑袋道,“今个家里炖虫草鸡,晚上来家里,我们喝一盅。”

“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宝姐姐了,晚上我也要去……”宝玉道。

“我们有正事谈,改天我带你去个你喜欢的地方!”薛蟠说着,朝宝玉挤眉弄眼,宝玉秒懂,“别忘了叫我!”

没想到二人似乎心照不宣达成了默契。

“这俩货凑一块能有什么好事?不会是狎妓吧。”

……

见薛蟠的赌约完成后,宝玉急不可耐:“芹哥儿,我赌晴雯……”

贾芹挑挑眉轻蔑道:“你就是个妈宝男,能做得了主吗?”

“妈宝男?何意?”贾宝玉一愣。

“这个说法倒很……有意思。”凤姐儿思索道,“大意是,一切都听太太的,你自个做不了主!”

大概是被一群人盯着,宝玉顿时挂不住,满脸通红:“我堂堂爷们说话不算数?签字画押。”

“到时候愿赌服输,别哭鼻子哦?!”贾芹似笑非笑道。

宝玉犹豫着又看向凤姐儿。

“宝兄弟,你是贾府最聪明的,尽管不喜读书,也是读得最多的,你能考上举人吗?”凤姐儿提示道。

宝玉果断摇摇头,目光变得坚定:“我们签。”

三人的赌约一番签字画押,贾琏眉眼含笑,却故作同情道:“芹哥儿是不是赚银子太容易,故意送我们每人一千两?”

“你们懂个球……我这叫破釜沉舟……”

贾芹心中乐开了花,扮猪吃虎巧设赌局,三个副钗,稳了。

故作一脸傻逼样,夸张的挥舞着拳头,状若癫狂,“最起码,我曾为梦想奋斗过,哪怕没考上,虽败犹荣!”

众人看着贾芹一副傻屌样,欢快的笑声在小院回荡。

……

“正事要紧,否则,真要输了!”

贾芹收敛笑容,“凤姐儿,我想去珠大婶子那儿借几本书,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你派个人和我同去,可否?”

珠大婶子便是宝玉的嫂子李纨,二十出头鲜花着锦的年龄,却青春丧偶。

且居处于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对外界一概不问不闻,唯知侍亲养子贾兰,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

其父名李守中,国子监祭酒,相当于教育部部长,为了教育贾兰,就她屋里的书最全。

贾芹连童生都不是,连参加乡试的资格都没有。

找李纨除了借书,便是让她引荐,让其父亲保荐他参加乡试。

……

“看不出来,你还蛮讲究?”

凤姐笑道,“平儿,你陪我们的举人大老爷去珠大奶奶屋里,他要借几本书读!”

只见平儿一脸不悦的走来。

任谁当成赌注也不高兴,且不说输赢,有些侮辱人格。

……

“这南边三间抱厦住迎春、探春、惜春三位姑娘,穿过南北夹道子,便是珠大奶奶的住处了!”

内宅大院,外男是不得进入的,平儿引带着贾芹向李纨住处走去,边走边介绍着。

“这就是了!”

转过山怀中,隐隐露出一带黄泥筑就矮墙,墙头皆用稻茎掩护。有几百株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

“黄泥矮墙挡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贾芹四下打量,心中恶趣道,“矮墙,是方便红杏出墙吗?难道,这是寡姐自己都不知的心理暗示?

作为荣国府的大少奶奶,鲜花怒放的年龄,又无事可做,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未来几十年,熬到何时才是个头啊!

她的一声波澜不惊,为何也能成为正牌的金钗呢?

如果说秦可卿叫“情孽”,李纨便是“情槁”。

是了,她代表了青春寡居的女子,硬生生从花开熬到花谢却无雨露滋润,只是又该如何改命呢?未必让她枯槁死灰的心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