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升

“不对!不好!!!”

唐语注意到陈鹿思的目光,经过最初的精神错落之后,猛地反应过来,脸上带着些许羞怯,瞪向了涂:“姥姥,你说什么呢!?让我别卖了你,你把我给卖了!?什么结婚啊!为什么我留在天策府的条件是要结婚?”

涂挥了挥手:“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回好呀的人站一边。”

唐语唐语气急:“我那是下意识!”

涂平静地继续道:“说了不敢认,只敢用气急败坏掩饰害羞的人也站一边。”

“我没有!!!”

唐语更急了,瞪大美眸,白皙小脸带着红晕,直接冲向了自己的姥姥。

涂轻轻一挥手。

唐语直接被空气墙挡住,只能站在原地,举起双臂在身前胡乱挥舞。

“用动手来掩饰害羞的人同样站一边,丢狐狸的脸,好歹也是出生在狐狸已经被妖魔化的时代,怎么那么不堪,你要说你有傲娇人设也就罢了,但你又不傲……傻乎乎的。”

“啊啊啊——”

唐语耳根已经变得通红。

“……”

陈鹿思看着唐语原地挥舞手臂的一幕……终于从错愕中缓了过来,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看向眼前的涂,询问道:“为什么?”

涂将视线从唐语身上移开,重新看向陈鹿思:“你应该知道唐语休眠了许久吧?”

陈鹿思缓缓点了点头。

“其实按照她父母的意思,是要等她彻底成熟后,再去唤醒她。”

涂一边拦住唐语,一边好整以暇道:“但很可惜,唐语的血脉,比预想中要来得纯净,醒来的时间也比预料早,这造成了不少问题,最大问题就是因为距离成熟期还早,她的血脉哪怕如此纯洁……实力也很一般。

而她又没见识过外面的大风大浪,没见识过人杰们的恐怖,根本就不懂人心险恶,犹如一只活在蜜罐里的孩子,我很担心她。

但我不可能一直陪着她,总有一天她是要取代我,担负起保护族群的职责的,而帮她找一个能护住她的丈夫,大概就是唯一的办法了。

而你长得帅,实力很强,性格也好,唐语相信伱,估计大事都会听你的,我觉得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因为这?”

陈鹿思微微皱眉:“我是唐语的朋友。”

言下之意就是。

朋友也可以保护唐语。

为什么要成为丈夫?

“夏钺也是唐语的朋友。”

涂轻轻摇了摇头,平静道:“但他最后还是为了心中的信念赴死了,有没有家庭的束缚,对于你们男人来说差别很大,我不是要否认夏钺的所作所为,事实上,我很佩服。

但我想,如果夏钺父母还在,有个妻子,估计就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挡在昆仑神明面前了,怎么也会思量。

而且……”

说到这。

她顿了顿,淡红色的妖异眸子看了眼唐语:“我们虽然说不是纯粹的动物,但我们也不是真正的人类,一些动物习性还是保留着,比如说发情。”

陈鹿思:“……”

“唐语一直担心使用权柄能力过度导致发情,其实这只是小问题,因为这是可以预防的,自己发动了权柄能力,也有心理准备,但更严重的周期性发情就不一样了,这几乎是不挑时间的,也根本无法预防。”

涂仿佛在说一件小事般,随口道:“而我很怀疑唐语的自制力,与其等到哪一天,她找了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还不如现在我给她找,至少我能够放心。

而且,哪怕她真的能压制,作为长辈的我,也不想她再经历上一辈人的痛苦了。”

“……?”

说实话。

这事。

陈鹿思还是第一次听说。

另一边。

唐语耳根通红,不知何时也停下了挥舞手臂,微微侧了侧头。

涂再次问道:“怎么样?答应吗?”

“抱歉。”

陈鹿思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为什么?因为唐语跳脱的性格?还是因为你有女朋友了?”

涂歪了歪脑袋,道:“如果是前者,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稍微忍一忍,她脸蛋还有身材普适意义上还是极好的,如果是后者……唐语当外室也可以,她应该也不介意,反正傻乎乎的,每天陪她玩一会,她就什么都忘了。”

陈鹿思:“……”

“……难道是因为价值不够?那你寻找答案的途中,我出手帮你一次怎么样?”

涂发现陈鹿思不说话,再次抬起丰腴大腿,叠在另一条腿上:“如果你要去闯秦始皇陵,我可以出手帮你一次,虽然论打架,我不是你的对手。

但我毕竟活得足够长,逃命和趋吉避凶的能力还是比你强的,而且强得多,我在始皇帝陵估计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另外,秦始皇陵除了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好东西也不少,毕竟我听母亲说,那位嬴政,可是数一数二的人杰……”

“不是,唐语是我的朋友。”

陈鹿思摇了摇头,直接打断了她,道:“这样如同将她摆上桌子,当作以物易物的物品太奇怪了。”

“哦——”

涂那淡红色的妖异眸子,再次倒映出陈鹿思的身影。

她拉长音调,接着轻声道:“那就是谈崩了?那我就只能让唐语回青丘了,毕竟我是真的担心她被人稀里糊涂睡了,被人欺负,把我卖了,或者被人打死。”

“才不会!”

唐语闻言,再次嚷嚷了起来:“我不是白痴!!!”

“想要对方答应,却不敢出声的人站一边。”

“谁想了啊!姥姥你别血口喷人!我是跟你说正经的事!!!”

“站一边。”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让唐语留在天策府。”

另一边。

陈鹿思仔细想了想,忽然道:“我能保证她的安全,以朋友的身份。”

“夏钺也是这么说的。”

涂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但他最后还是抛弃了唐语。”

“机动部队。”

陈鹿思回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支成员横跨警备军和天策府的新部队,但我是这支部队的主官,我打算让唐语加入机动部队。

任务期间,她应该都会呆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保护她。

另外,就像你说的,有没有家庭的束缚,对于男人来说差别很大……而我有家庭。”

“哦?”

涂勉强提起了一些精神:“那我就要问一句了……为什么?虽然我不是人类,但我也知道,大部分人类的行动都是有动机的,除了精神失常之人。

或是为了达成某些目的,或是因为根深蒂固的习惯,或是因为情感情绪,或是因为价值合理性,被特定的价值观和信仰驱使着。

那么,你为什么想让唐语留在天策府?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我比你更了解唐语,很清楚地知道,她远算不上什么靠谱的战力,而你刚刚拒绝了光明正大娶她的提议,情感方面也不太像。

价值合理性?你不是教徒。

所以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并没有目的。”

陈鹿思知道她想说什么,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眼唐语,犹豫片刻,还是实话实说道:“大概是情绪驱动吧,我有個一起长大的女伴,跟唐语很像,不是说性格,而是其内在,在我看来是一回事。

某种程度上,我应该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唐语身上了。

而且……她很可爱不是吗?天策府其实很多成员都很喜欢她,我也是。”

唐语:“……”

涂闻言微微一怔,然后轻笑道:“哦,明白了,备胎。”

陈鹿思:“不是……”

“你知道青丘是什么吗?”

陈鹿思想解释。

但涂却没有给他机会,给唐语头上按上一个备胎的名号后,忽然出声问了一句。

陈鹿思摇了摇头。

涂看向他身后,轻声道:“这是一片……一直维持着活性化的传说土地,自从我们的先辈从夏朝第七位君主杼手中,得到这片土地。

这片土地便一直存在于传说与现实的交界点。

这让我们这些本来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得以正常的繁衍生息,也只有我们得以正常的繁衍生息。

而那本山海书上的其他生物,我们的同类,现在都已经彻底沦为传说了,偶尔活性化,也都成为了别人的权柄能力源典。

而这片传说的土地,在漫长的时间里,诞生过很多名字。

但不变的是,这片土地,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对于任何势力来说,都极具有价值……为了不重蹈同类覆辙,为了不被人记恨,我们一辈辈都奉行着避世政策。

污名诋毁也好,围攻绞杀也好,驱赶也好,我们都能承受,因为只要这片土地还存在着,我们就能一直繁衍生息下去。

虽然期间是出了不少乱子,但大体上,在无数先辈的共同努力下,这里还维持着稳定。

而不出意外的话,唐语将接替我,成为下一位维系这片土地稳定的存在。”

“……”

陈鹿思虽然不明白她说这些的意图,但还是点了点头。

“而这片土地……对于你来说,也极具价值,还记得我刚刚说的故事吗?如果你的权柄能力源典真的是黄泉残脉……那对于你来说,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栖息之地了。”

涂话锋忽然一转:“已经定型了几千年的黄泉主流,一个人是无法动摇的,别说一个人了,王朝都不可能,随着时间推移,你一定会被黄泉主流排斥。

但这里不一样,这里属于某种意义上的‘法外之地’,我们的族群太小了,而且没有男人,根本就无法在这片土地上催生出信仰体系和轮回体系。

外面哪怕是荒无人烟的戈壁,都有独属的死亡传说,但这里不一样,你的权柄能力源典如果真是黄泉残脉,那这里就将成为你的‘王国’以及你最坚实的后盾。

而代价仅仅只是迎娶唐语……你真的不心动?”

“……”

陈鹿思终于知道对方为什么说这些了。

他舒了口气,然后再次摇了摇头。

“……”

涂看着陈鹿思,本来淡红色的妖异眸子似乎转变成了深红色,同时沉默了下来。

而她身旁的其他狐狸,也全都看向了陈鹿思,本来轻轻甩动的尾巴也停了下来。

……一瞬间。

洞穴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姥姥!”

唐语这时忍不住了,红着脸大声道:“你能不能别说这个话题了!!!搞得我跟嫁不出去一样!!!还有什么发情啊!!!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我、我自己……”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开始变小。

陈鹿思:“……”

“……”

涂回过神来,深深看了眼陈鹿思,然后瞥了一眼自己家的傻姑娘,叹了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行吧,备胎就备胎……”

唐语气急:“喂!!!”

陈鹿思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是备胎。”

“随便你怎么称呼,反正都一样……嗯,你既然不同意那就算了,我也不强人所难了,抱歉。”

涂再次变回了意兴阑珊的模样:“至于让唐语留在天策府,我勉强答应你,不过最多十年,她就要回来,你必须保证将她完好无损地送回来。”

陈鹿思想了想,点了答应了下来:“好。”

“那就这样吧。”

涂靠在沙发上,看着陈鹿思:“至于你,我还是建议你去始皇陵看看,对了……作为刚刚咄咄逼人的赔礼,这个给你好了。”

她举起手,轻轻一握。

一块碎玉凭空出现,落入她的手心。

她将碎玉轻轻往陈鹿思那边一抛。

陈鹿思眼疾手快,伸手接住,而接住的瞬间……他就察觉到了这是什么,缓缓抬头:“这是……”

“那位慕古的王莽完成篡汉后,为了实现自己的伟大抱负,派堂弟跟自己的姑姑讨要传国玉玺,期间发生了些许矛盾,他姑姑也不知道是为了名声,还是真的生气,抓起玉玺就往地下摔,然后给玉玺摔碎了一个角。

我当时年龄小,刚好在历练,恰好‘路过’看到了这一幕,就偷偷捡起了碎片。”

涂仿佛在讲一件小事般,随口道:“当时我带回来,让我母亲一顿好打,为了平这件事,她也花了不少功夫……还好新朝一世而亡了,而后续那位同样俊俏的人杰刘秀,对此似乎并不知情,这才让我蒙混过去。

嗯,这是传国玉玺的碎片,外面的传国玉玺是不完整了,估计不能完整发挥‘钥匙’的职能,有了这块碎片,就彻底完整了。

听唐语说,你们得到了传国玉玺不是吗?这刚好用得上。”

说到这。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蹙眉,忽然转头看向唐语,警告道:“对了……唐语,你记得别随便捡东西回来,捡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要让陈鹿思看过后才能带回来!”

唐语:“我是小孩吗!?你以为我是你吗!?”

“你就是小孩,而且狐狸都是天然的财迷,我比你更了解你。”

“放屁!”

“你小时候到处逮鸟,为了收集好看的羽毛这事忘了是吗?”

“……我只是单纯觉得好看!!”

“……”

陈鹿思并没有理会两人,而是看着手中的玉玺碎片,有些恍惚。

虽然有心理准备。

但真正听到涂说出那些本来存在于历史书上的人名,以亲身经历者的视角,去述说他们的事,还是让他产生了些许慌缪感。

直到这时候。

他才真正有眼前这位成熟女性活了两千年的实感。

“谢了。”

陈鹿思回过神来,然后跟涂道了一声谢。

“没事,偶尔带唐语回来看我就行。”

涂从唐语身上移开目光,重新看向陈鹿思:“现在事说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吧,我追的剧就要更新了。”

说罢。

她挥了挥手,就像驱赶两人一般。

而陈鹿思还没反应过来。

整个人便瞬间倒退而去。

很快。

本来还在嚷嚷的唐语,还要说些什么的陈鹿思就消失了。

涂打了个哈欠,然后举起手,用力伸了个懒腰,接着直接脱掉身上罗衣,顺势瘫倒在沙发上:“啧……装长辈也太累了,不熟就是麻烦啊。”

“嘤嘤嘤。”

一只四尾的狐狸,突然跳上了涂的膝盖,然后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她,嘤嘤叫了起来。

涂听到对方的嘤嘤,随口道:“结果?结果就是十年后你们要换女王了,做好心理准备,哦,还有准备好迎接一位男主人。”

“嘤嘤嘤。”

“谁?刚刚你们不是见过了吗?”

“嘤嘤嘤。”

“正是因为他不同意,他才能成为这里的男主人……一个真的想保护唐语,真正在意她这样的傻姑娘的人杰可不好找。”

“嘤嘤嘤。”

“嘤嘤。”

“哎呀……”

听到她的话。

很快,盘踞在沙发上的狐狸就全都叫了起来。

一时之间,嘤嘤声不绝于耳。

涂有些不耐烦了,瞪了它们一眼:“你们好烦!七嘴八舌干什么!全都给我去外面玩!不然我将你们全都关起来!”

“嘤!”

本来嘤嘤叫的小狐狸听到涂的警告,立刻跳下沙发,小跑着冲出了洞穴。

“……”

而终于清净了的涂再次娇憨地打了个哈欠,望向天花板,喃喃道:“完全对青丘不感兴趣的人杰吗?这是第几位,第五位?有些记不清了。

不过这类骄傲的人,可不好搞定啊,说是说男主人,但唐语到底行不行啊,别到了她这一代真的断代了。

现在国内合适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夏钺年龄太大,其他歪瓜裂枣比以前的人差多了。

真是让人担心啊……”

不过。

虽然说着让人担心。

但她却不慌不忙地重新拿起了手机,追起了剧。

……

天策府总部。

第七层。

陈鹿思和唐语骤然出现……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这样被涂赶了回来。

“什么啊!”

唐语甚至还停留在跟涂争吵的阶段,刚落地就直接喊了出来:“我绝不可能随便带东西回家!!!”

直到喊完后。

她才发现自己回来了,微微一怔,然后环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了一旁的陈鹿思身上。

然后。

很自然的。

她就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白皙小脸染上了些许绯红。

毕竟严格来说,她心理年龄还是少女……确实做不到坦然面对她姥姥的那一通操作。

稍微组织了一下措辞。

唐语红唇微启,故作镇定道:“陈鹿思啊……”

但她想出声解释。

陈鹿思却顾不上她。

因为他刚落地,就发现手心之上的玉玺碎片,直接强行脱离了他的控制,然后沿着走廊,快速飞向了远方。

“其他事等等再说。”

陈鹿思看着快速移动的玉玺碎片,直接打断了唐语,往前追去:“先追上那玉玺碎片。”

唐语:“……”

……

同一时间。

长安。

始皇陵外围,天策府观察点。

“什么意思?你开什么玩笑?……陵墓正在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