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灯节
扬州,墨府。
“姑娘你看,你喜欢哪一件?”房内,秉烛欢喜地拿着几件长裙在镜前比试,问刚从屏风后出来的墨竹。
墨竹刚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染墨,满头雪银长发散开,发间的晶莹水珠熠熠生辉,她拿着干毛巾把头发,“随便。”
秉烛一听这话,了无兴趣地放下衣服,“怎么了姑娘?以前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你比我还激动呢。你知道吗?这次上元节,白马寺特意开了佛门,我要去求一个平安符回来,保佑我家姑娘平平安安的。”
“什么?”墨竹有些诧异,“不是去看花灯吗?”
“是我自己要去的。”秉烛扬起笑颜,“因为你总是出意外,所以我要去求平安符。”
“那我呢?”秉烛不去看花灯的话,那她一个人去看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放心吧,公子会陪你一起去的。”秉烛又拿起那些衣服,一件一件摊到她面前,“你看,这些都是公子早上送来的,也不知道公子怎么了,虽然府中不缺钱,可公子也不是奢侈之辈,这次怎么一次性让人做了这么多件,这一年的衣服都够了……”
秉烛越说越觉得奇怪,一个劲地在那里碎碎念,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墨竹纤长的手指抚过那些衣服,上好的面料,微微凉滑的触感,从指尖沁入了骨髓,她眼中不悲不喜,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娘,你是不是生病了?”秉烛看着她有些担心,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不烫,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跳起来双手叉腰,横眉竖目地怒道,“司马公子说过,你虽然醒了,但是身子还没完全好,你是不是又偷偷把公子给你煎的药倒进花圃里了?”
墨竹被她指着鼻尖,吓了一跳,“没、没有……”
秉烛才不信,她家姑娘是什么货色她还不清楚,没有人在边上盯着,她会老老实实地喝药?傻瓜才信呢。
墨竹看着她,轻若无闻地叹了口气,“秉烛,你不知道,在昏睡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重复做一些奇怪的梦,总是梦见有人死,我很害怕,一直不敢跟任何人说……”
“做梦?”秉烛愣了愣,她从来没做过梦,可是公子跟她说过,梦都是假的不是吗?
墨竹叹了口气,“算了,说了也没什么用处。”她放下擦头发的毛巾,开始挑选衣服,秉烛见状也不多问什么了,从书案上拿来笔墨砚台,将墨磨好供她染发使用。
墨竹的眼眸闪了闪,手指拈起自己一缕银发,刚开始只是长出了几根,竟这么快就变成了满头银发,所幸知道的只有秉烛,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会将她当成妖怪。
接下来便是染墨、梳发、换衣、洗漱,一切准备就绪以后,时间已是不早,墨竹将房门打开,屋外还剩最后一缕残阳,炽热的余晖顿时灼伤了双眼,她下意识地闭上眼,
残红的夕阳缓缓西沉,天边的火烧云已经过了最绚丽的时间,开始一点点黯淡起来,江南地段的落日,温暖炽热得让人不由得沉醉在其中。
墨竹却是陡然一惊,最后一缕残阳被夜幕吞没,竟仿佛再也不会升起了一般。
“收拾好了?”淡淡的声音响起,她转头看去,墨子离从园门口走进来,破天荒地换上了淡蓝衣袍,长发以玉冠束起,墨竹呆呆地看着,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反应过来想要开口,竟是说不出话来,“师父,你……”
墨子离打断了她的话,“收拾好了,就走吧。”
她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秉烛,“可是,秉烛……”
“公子翌待会就来接她。”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墨子离轻轻扣住她的手,清浅一笑,“走吧。”
她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秉烛在门口朝她用力挥手,“姑娘,玩得开心一点!”
忘了有多久没出过门,墨竹难免有些期待,刚刚入夜,街上已经有了上元节的气氛,开始热闹起来,到处都挂满了各色花灯,如同元宵灯海一般,美如浩瀚星空,冰花芙蓉灯从头顶交错穿过,街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墨竹也不由得被这热闹非凡的气氛感染,拉着墨子离的衣袖,“师父你看,街上有好多人啊。”
“嗯。”他点头,见她提着裙子便要往人潮里扎,立即伸手将她拉住,“先去吃饭。”
“哦……好吧。”她有些依依不舍地望着街摊上做工精美的花灯,跟着他走进了一家客栈。
对面天香楼,二楼靠窗边的位置坐着一人,视线跟随着二人,见他们走进了一家客栈中,才收回目光,骨节分明的手指执起酒盏欲饮,忽然手一顿,将酒盏放到鼻前闻了闻,随即一脸厌嫌地放下。
坐在对面的白芷轻轻一笑,“楚殿,这凡间的酒虽气味辛辣浑浊,但味道却真真是上等。”
见楚摧城一脸不信地看她,白芷拈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将杯底亮给他看,果真喝得一滴不剩。
楚摧城略有迟疑,重新执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忽然脸色一变,面色发白地放下酒盏,捂着嘴快步冲下了楼,白芷捧腹大笑,腰都直不起来了。
殷若歌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巫木元卜一脸崩溃地扶额,恨不能以头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