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战之期

司马长渊向来说一不二，一只青色纸鹤扔出去变得巨大，载着三人隐遁入一片茫茫夜色中。

向来只能憋屈当坐骑的秉烛第一次坐在别人的背上飞，激动得热泪盈眶，拉着墨竹兴奋不已道：“姑娘你看，我们飞得好高！”

墨竹点头，有些害怕地抓紧了身边迎风而立的司马长渊的衣摆，却还是忍不住向下看，偌大的扬州城尽收眼底，只见昔日热闹繁盛的万家灯火已灭，如今只剩高高的哨塔上晃着一点幽幽烛光，大街小巷上没有一个行人，寂静得有些可怕。

忆以往之时，扬州城何等繁荣，然而饶是曾经万世恩华，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只剩一片凄凉萧索。

慢慢地看不见扬州城了，青鹤载着三人一直飞入了浩瀚璀璨的星海银河中，漫天都是破碎透明的星子，在碰到翻飞衣袂时刹那间风化成星沙，发出清灵细碎的声音。

秉烛看着漫天星辉照映下的司马长渊，有些痴迷地撑着下巴，“真是好看的人呢。”

“就像星星一样好看呢。”墨竹学她的样子撑着下巴，补追了一句。

司马长渊无奈地叹笑不已，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年，他御船带她去魔界救人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痴迷地眯着眼看他，然后说一句，长渊，你就像星星一样好看呢。

忆起往事，不由得失了片刻神。

“对了长渊。”墨竹忽然想起来什么，坐直了身子认真问道，“那个古月仙是个很厉害的人吗？”

“古月仙数百年前亦是仙界天将，其行军用兵之道与你姐姐和楚摧城都不相上下，在六界都难逢敌手。”见她不解，他又笑了，“意思就是很厉害的那一种了。”

“是吗？”她闻言垮下脸，这意思就是说，就算她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的吗？

温暖的手覆上她的头顶，司马长渊微微俯身而笑，眼中蔓延出细碎温柔的繁星点点，“竹子，我在身边的时候，你永远都不需要担心什么，记住了吗？”

她抬头看着他，“可是长渊，你刚才都说那个人那么厉害了……”

“古月仙对兵家战术的造诣确实厉害，不过……”他忽然话锋一转，笑得有些孩子气，“没我厉害。”

墨竹无语，想不到长渊也有这么自恋的一面，倒是身边被他的笑迷得七荤八素的秉烛，已经崇拜地露出了星星眼。

远远地都能看见九歌仙岛冲天的瑞光仙气，由于地处极北，还有几道美丽的极光照射出来，墨竹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是睡着了的，本就隐隐知道这座仙山很大，没想到居然这么大，霸占了海上方圆千里的地域，一朵巨大的平面冰棱花开在悬浮的主山下的海面上，似是支撑着整座仙山的重量，在夜色中散发着如星空般湛蓝的海色微光。

司马长渊将她俩送到九歌山门前，说是要去魔界一趟拿到楚摧城的手谕让妖冥退兵，临行之前他塞给墨竹一样东西，嘱咐道：“戴着这个，一旦有危险的时候就晃铃，就算是古月仙也动不了你。”

她郑重点头，把那个挂着三个小铃铛的金属手镯戴上给他看，做工精美的镯儿晃晃悠悠地挂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他笑了笑，这才放心地乘着青鹤离开。

墨竹没急着带秉烛进山，只是远远望着那片海域。

往日寂静的海面上如今一片灯火辉煌，成百上千艘大船停在海上，也许是海上无风，高高的桅杆上挂着的白帆纹丝不动，大船上挂着各色各样的灯笼，仔细一看那灯笼里面的不是烛火，仿佛只是单纯的一团华光而已，平静的海面倒映着灯光，看起来格外壮观阑珊。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古月仙的兵马，现在双方貌似正处在暂时停战的阶段，海上竖起的一道波光潋滟的水坝将双方阵营鲜明地划分开来，看这阵势想必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淋漓大战，原来现在形势如此紧张，难怪师父回不来。

秉烛看着那阵势也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有些害怕地拉拉墨竹的袖子，“姑娘，你说公子会不会受了伤？或者说是已经死了？”

墨竹闻言呆愣了片刻，转头板下脸斥责道：“说什么呢？师父是个千年不死的老妖怪，老妖怪怎么会死呢？”

秉烛满头黑线，她这到底是夸他还是在骂他啊。

墨竹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强调说，“秉烛，师父不会死的，就算古月仙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杀掉师父的，话本子里不是常说邪不胜正吗？更何况长渊还给了我这个，只要我们等到他回来，一切都会没事的。”

秉烛偏着头似懂非懂地看她，忽然说道：“姑娘，你是真的很信赖司马公子呢。”

她笑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让她无条件地相信，那一定就是长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