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洞房花烛许诺言 雪夜草庐话旧

蓝兔不由地闭上了眼睛,她感觉他的手划过自己的衣襟。身子软的不像话,蓝兔只觉得自己仿佛不是自己了,整个人也毫无意识的依偎向身上那人。

她听到他沉沉地叹息,她渐渐感到周围空气灼热无比,不知是她热,还是他更烫。

她十分紧张地等着最后时刻的来临,然而竟是等了许久。她感觉到他身上的汗滴落在她的鬓间,他炙热的身体也一直紧紧地贴着自己。只是,只是为什么他……

“蓝儿……”他的喘息声很重,就连嗓音都变得嘶哑无比。“你和逗荼的交易就是嫁给我是吗?”

这样的话让蓝兔又好气又好笑,睁开眼,看到的正是他隐忍又别扭的俊颜。

哎,这个男人啊,还真是傲娇……这个时候,竟然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看到蓝兔好笑的看着自己,虹猫不知道怎么就是一阵羞怒。昏迷之前蓝兔那模糊不清的话语一直都像悬在他心口的一把刀,直到如今,他还没有听到她亲口承认她和逗荼的交易到底是什么,又怎么能让他放心。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虹大侠准备怎么处置我呢?”蓝兔的话还未说完,虹猫忽然俯身,吻住了她的唇瓣。

“唔,你……”挣扎的话语淹没在一吻之中。只是这次,虹猫倒是没有深吻,而是浅浅碰触了她一下,即刻便离开了。可是蓝兔却看到他眼底,涌起难以抑制的情绪。

此刻,或许只有虹猫自己知晓,他心底是翻涌着怎样的巨浪。

“蓝儿,我都说了,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不准叫我其他称呼,叫我夫君,否则……”他的身影将她紧紧地禁锢在身下,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在她耳畔响起。

蓝兔脑袋一晕,对于虹猫这句没说完的话,那种暗含的意思,她自然是清楚的。

否则,我还会吻你。

不知何时,那温润如玉的少年竟然在情爱中会表现出如此强势的一面。只是这样强势的虹猫却让她深深地折服,乖乖地顺着他的话回答。

“乖,蓝儿,告诉我,你们的交易是嫁给我吗?”他的眼睛漆黑明亮,仿佛无底的深潭,能够把人溺死在其中。

“嗯,是。”蓝兔痴痴地看着身体上方的少年,灯火下的他恍若天神一般,棱角分明,俊朗无双。

“呵呵,真乖,那,如果没有交易,你是真的愿意嫁给我吗?”看着身下的女子傻傻愣愣的模样,虹猫心情大好,又在她的眼角眉梢印下一吻。趁着这时段,虹猫倒是把想问的都问了。

“嗯,我愿意。”一向冰雪聪慧的冰魄剑主蓝兔,竟然就这样被哄骗着说了大实话。

“傻瓜,我也愿意。”话语间,少年的气息已经变的沉稳了。

看着他再次低下头,蓝兔慌忙闭上眼睛。感受他温热的唇触碰自己的,温柔的气息缠绕在两人的唇齿之间,说不清的缱绻旖旎。

都说情爱之事说不清道不明,蓝兔此刻才知道这句话的深意。如同喝醉了一般,整个人都虚虚地浮在半空中。

等到熟悉的温暖慢慢消失,蓝兔才发现身上的人不见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虹猫已经站在了床边。

一袭白衣整整齐齐的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少年身形格外修长。带着酒意的绯红已经从他的脸上消失,就连先前灼热的双眸也变得清明了。

整理好衣服,虹猫再次走到床边。轻柔的帮蓝兔捻好被角,下一步却是转身离去。

“虹猫——”她睁着一双不解的双眸,红着脸轻咬下唇,却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

白衣少年的身影一顿,依旧是背对着她的姿势,只是慢慢握紧的双拳泄露他内心的真实情绪。他抬着头,望向前方,缓缓开口:“蓝兔,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可是,可是,虹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蓝兔的话没有说完,两人却都心知肚明。

“为什么?……为什么?!蓝兔,因为我要给你的,一定是我虹猫可以给与的全部!”依旧是挺拔的姿态,虹猫郑重地许下对她的承诺。如同在菊花迷情阵中做出的选择一样,从未改变。

冰雪荒地,了无人烟。破落草庐,几尺红帐。冰魄剑剑主、玉蟾宫宫主——蓝兔,又怎么能用这样的婚礼来迎娶?!

“虽说我虹猫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亦不是什么九五之尊。但是,蓝兔,你是我虹猫最心爱的女子。我只希望有一天,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到那时,我虹猫能够陪在你身边,许你十里红妆,陪你看云卷云舒。”他说的话一字一句,格外的艰涩,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是经过怎样的煎熬,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现在逗逗生死未卜,我,我实在是……对不起,蓝兔,对不起,我不想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握紧的拳头慢慢松懈,只因为身后的她毫无反应。

良久,他才听到她轻轻地说:“嗯,我知道。”

是的,她知道。只是她多么想朝着他大声的喊: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

虹猫,其实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爱我的夫君,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幸福的家。只是,我们的责任,你的责任,却让我们无法推脱,也无法选择。

“我知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是的,我知道,所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夫君……

虹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屋子的,抬起头看向天空。

漆黑的夜色笼罩了整个雪山,洁白的雪花在这样的夜色中孤寂的飞舞着,仿佛走失了路途,无处可归。

站在院中许久,虹猫就这般静静地望着天空,心中情仇百结。自从玉蟾宫七剑合璧之后,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现如今,不仅恢复剑魂急不可待,逗逗的性命更是危在旦夕……

“咔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雪夜中响起,虹猫六识清明,眉目一凜,循声看去,竟然是逗荼的房间。

一个“蹑云步”闪过,虹猫迅速来到逗荼房间的窗口下。掩藏好身形之后,虹猫微微探头,朝着屋内望去。

昏黄的灯光下,逗荼正坐在房间的木桌旁。屋子里依旧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草,虹猫凝神仔细看去,发现逗荼的脚边掉落了一个粗瓷的杯子,碎了一地黑色的瓷片,茶水在地上晕染出暗色的水渍。

再看向逗荼,虹猫不由一愣。这位灰白着头发,却还不到半百的男人此时看上去却是已近古稀之年。之前还是花白的头发已经有大半都变成了灰白的颜色,乱蓬蓬的散在在脑后。整个人的身子佝偻着,像是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这逗荼究竟是怎么回事?”虹猫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不由大惑。只是不得其解,又朝着屋内看去。

只见逗荼慢慢地抬起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颤颤巍巍的将双手伸到昏暗的烛火旁。这时候虹猫才发现逗荼的手中竟是拿着一张纸条模样的东西,而他将纸条举到烛火边,仿佛是为了再次确认纸条上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逗荼需要再一次确认?虹猫心中疑惑不已,想必之前让逗荼大失方寸,打翻茶杯也正是因为这张纸条。不,确切的说,应该是这张纸条上所写的东西。看来,这张纸条必定是记载了什么重要的密事,而且是关乎逗荼的事情。

如果,自己得到这张纸条,知道这张纸条上的内容,是不是可以用来当做交换条件,让逗荼来救治逗逗?

虹猫一时间心思百转,胁迫这种事情向来为武林人士所不齿,何况七剑本为江湖正派,而自己作为七剑之首,更不能做出这样苟且龌龊的行径。只是逗逗性命朝不保夕,若再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恐怕,恐怕……

一时间,江湖正道和兄弟情义让虹猫无法做出抉择。就在他内心煎熬之时,却从屋内传来一声嘶哑的话语。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说这话的,正是鬼王毒神——逗荼。

站在窗厩下的虹猫微微一愣,不由摇头轻笑。还以为自己掌握了逗荼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没想到自己的行踪早已被人洞察。果然,这鬼王毒神,真是深不可测啊!

迈着步子从窗下走到逗荼房间的门口。黑色的靴子踩在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落下深深浅浅的脚印。虹猫敲了敲木门,然后推门而入。

“晚辈深夜打扰,还请前辈见谅。”关上门,虹猫抱拳向着逗荼行了个礼。

“呵呵,这春宵一刻值千金,新郎官怎么这么晚了还站在别人的窗下听墙角啊?”逗荼抚了抚被茶水打湿的衣袍,却没有恼怒的模样,缓缓坐了下来。这样子,哪还见之前醉酒时的疯癫之态。

虹猫瞥过刚刚在窗下无法看到的桌面,只见桌面上放着一只银质的簪子,看起来极其眼熟。

黑眸骤然一深,虹猫微微低头,缓缓答道:“虹猫谢前辈好意,只是不希望蓝儿就这么没有名分的跟了我,我也不希望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这一生,我给她的,一定是我能给的全部。”

“没有名分……名分……能给的全部……”听了虹猫说的话,方才还镇定自若的逗荼失魂落魄的喃喃重复了几个词,然后便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再看向那银簪,灯火下,簪头盛开的天山雪莲花,虽不精美,却雕刻的极为用心,带着已经染了淡淡的黄色痕迹。虹猫乍然想起,这不正是逗逗让自己带来交给逗荼的簪子吗?

趁着逗荼失神的功夫,虹猫细细看向簪子,突然发现那银簪的簪身和簪头似乎有所变化,看起来倒像是有什么精巧的机关被打开了。

却说江湖女子,也有偏爱用簪子首饰当作暗器和防身之物,若是在簪子上做了什么机关,也并无什么大惊小怪之处。而这簪子不仅可以当做暗器,也可以作藏物之用。不少未出阁的女子用簪子传递情书字句的,更是屡见不鲜。

联想刚刚看到的情景,莫非逗荼手中所拿的字条是从这雪莲银簪中取出?

这簪子本是逗荼送给逗逗母亲雪心之物,难道是雪心在这簪子中留了什么重要的字句,才让逗荼如此失态?!

“小子,你就别猜了。”正当思索之时,虹猫却听到面前的逗荼缓缓开口说话。

“你说的很对,爱一个女子,便要给她你可以给的全部。当年我们都还太年轻,很多事情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做,只是后来才发现,时间是最大的谎言和欺骗。”这样带着感慨的话语,经过逗荼嘶哑的声音传出,莫名的带了沧桑的意味。

拍了拍身边的椅子,逗荼示意虹猫坐到他的身边。看了看灯火下的虹猫,逗荼扯出一个了笑脸,不过这笑在他的面部显现出来,倒是比哭还难看。伸手将雪莲银簪握紧在掌心,满头灰白头发的男人缓缓将头转向窗外。

“当年我们也是同你现在这般大的年纪,想想那时,真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逗荼的双眸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眼翳,只是那向往的神色却那么真挚,那么饱含深情。

原来当年的逗荼虽说因为生母的缘故,出生低微。但一直得到逗威的照顾,事实上也并未遭受多少苦难艰辛。而他本人对于名分低微这些事情也未曾在意,这样一个青涩懵懂的少年在神医世家一直无忧无虑的成长着,直到遇到他命中注定的那个少女。

来自遥远雪山的少女,一袭白衣。宛若雪莲般如仙的容颜,带着腼腆羞涩的笑容,却在不经意间撬开了少年一颗懵懂的心。

雪心,雪山族族人,与当年的雪山族传人雪晶并称为“并蒂雪莲”。这样的一个少女,不似冰雪般淡薄,却比冰雪还要澄澈透明。心地善良,温柔可人的她被雪山族的长老送到当时颇具盛名的圣医前辈身边学习。于是,也和当时在圣医前辈身边学习医道的逗威、逗荼,素素相识了。

当年的雪心在四人中年纪最小,也是最后入门的小师妹。一开始,这师兄师妹四人在一起相处,可谓是青梅竹马。渐渐地,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快这青梅竹马的感情便有了微妙的变化。稍微年长的逗威和素素渐渐成了一对,形影不离。而一开始就被雪心吸引的逗威也开始越来越主动的照顾这个最小的师妹。

本以为,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姻缘,只是年少的他们都太过天真,很多事情都不似他们当年所想的那样。等到再回首时,却早已物是人非。

当年,大师姐素素在一次单独外出采办药物的时候,被刀帮帮主冷一刀看中。冷一刀不顾素素的反抗,强行将其掳走,最后被冷一刀带回刀帮成为冷夫人。经此一事,逗威陷入无法自拔的伤痛之中。就在逗荼想要安慰兄长之时,却发现青梅竹马的恋人雪心陪在了逗威的身边。

“哈?你问我为什么要和大师兄在一起?你也不想想你的身份,我是雪山族的传人,我姐姐将是雪羽宫的宫主,我雪心要嫁也要嫁给神医世家的嫡系传人,而你,只不过是个下人罢了。”看着眼前自己一直宠爱的小师妹一脸冷漠的表情,逗荼不可置信地倒退了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形。只觉得在她说出这番话的那一刻,就连呼吸都是颤抖的,仿佛被人大力的扼住了脖子,生死只在一线。

“那,那从前……”还不死心的逗荼拉着雪心转身欲走的衣角,想要留住眼前那片即将飘走的白衣。

“从前?呵呵。”听到逗荼的问话,已经转过身子的雪心并未回头,然后不可抑止地失笑了起来,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摇晃起来,不知道是在嘲笑逗荼,还是在掩饰什么。

“从前,不过是做戏罢了。大师兄和大师姐在一起,我怎么有机会做什么,只能从你身上下手,这样才能让大师兄有更多的机会关注到我。而你——不过是我接近大师兄的一个跳板罢了。”他看她素手轻扬,果断决绝,本被他握在手心里的衣角乍然碎裂,如同他们的从前,再也无法回头。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花开荼蘼,雪落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