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对自己的母亲,王一鸣不打算实话告诉她,他知道她对自己没那么关心。

父亲去世过后,母亲像一只焉了的气球,一方面多年来的操劳终于结束了,一方面面临爱人真正的去世心里还是痛苦。母亲变得坍缩,对周围的人事也不太关心,包括王一鸣。没过多久,居委会的一个老阿姨跟母亲介绍了个不能生育的鳏夫,他带着母亲经常出去旅游,母亲才活泛起来。

但是,她对于王一鸣的关心并没有增多,似乎母亲决定下半生只为自己而活。

王一鸣有种被抛弃的感觉,还好当他有所感的时候他自己能养活自己。

他跟母亲打了个电话,说最近要出趟远门呆上半个月,对方说了些注意身体的话就挂掉了电话。

王一鸣确实计划出趟远门,开车出去走走,然后再回来接受治疗。一开始他很担心,生怕开车的时候脑袋里的声音又冒出来夺去他的意识。但是,他多次尝试在空旷的地方驾驶,却没有任何问题。“这个病还算是对我友好”,王一鸣内心苦笑。

出发之前,他要去趟人民公园找个老人——脑袋里声音的告诉他的。

他想这个病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之前每次脑袋里的声音说完之后,他什么也不记得。最近没工作后,那个声音说的却记得很清楚,像和别人面对面地谈话。最近的谈话,那个声音说:“你现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生病了,我肯定的告诉你不是,来吧,明天14点来人民公园找我,我在湖边南面的长椅上等你。”

“你是谁?”王一鸣感觉这个问题很愚蠢,但是不得不问。

“来吧,来了我会告诉你。”说完,王一鸣又恢复正常了。

他觉得有点科幻:真有人能控制别人的思想,在别人大脑里进出自如?如果是真的,那人类社会恐怕就要重构了。

“可我现在还在吃重庆小面,”王一鸣自说自话,说完又往夹了一大口面往嘴里送。

晚上,王一鸣反复思考白天脑袋的声音,翻来覆去睡不着。自己到了而立之年,回想自己成长之路——平平淡淡,他也认为以后的生活也会这样,平淡本就是生活的本质。但是这个奇怪的事情发生过后,上天似乎要让他过上不同于普通人的生活。他查了很多关于“精神分裂症”的资料,这个病通过药物和心理治疗是可以治愈的,王一鸣内心没有过多沮丧,他接纳了眼下发生的一切。

“管那么多,明天去看看。”他告诉自己过后,让自己平静下来,睡去了。

人终究是好奇的。

今天下午天气不错,人民公园里人很多。王一鸣戴着口罩,快速超过前面的路人向湖边走去。他来到湖的南边,三张长椅上都坐满了人:一对情侣座了一张、一对年轻夫妇推着婴儿车坐了一张、一个老拾荒匠躺了一张。

王一鸣把长椅上的人挨着打量一遍,又仔细看了拾荒匠:一个老头,身上穿着的确良的衣服,用一张报纸挡着脸,打呼的声音震天响。

“我真是扯淡,还会对那种鬼话抱幻想”,他骂自己。

时间刚刚到14点,王一鸣正准备离开,突然长椅上的人齐刷刷站起来,飞快走了,只剩下那个拾荒匠。王一鸣感到奇怪。等到一行人走远,拾荒匠坐起身来,揭开脸上的报纸,眼睛盯着王一鸣:“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