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杀露

偶得休憩时,姜禾会坐在高处,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却能从他的心思里感受出一丝倔强。

“怎么了!日日见你心情不佳,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这个时候梁羽前来安慰。

他泯笑不言,不知他是苦,还是怨。

“我像你这个年纪时,我天不怕地不怕,那叫一个逍遥自在,可没有你这般愁眉苦脸!”梁羽一边回忆着一边劝说。

联想姜禾的处境,确实是他承受太多,他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他生在玉霄楼,注定要一生奉献在此。

“需不需要我为你请假几日,让一些得力的长老替你去料理那些杂事!”梁羽提议道。

姜禾想了很久,说道“梁伯,我的事我一定会做好,我不想被人瞧不起!”

见姜禾理会自己,梁羽接着道“谁敢瞧不起你,小禾,你无需证明自己,有些人天生就不该是劳苦命,你就是那样的人。”

姜禾知道是梁羽向着他,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一直被人护于羽下,他的牵绊太多,做不到无拘无束,就连自己的心意也要极力克制,不为什么,就因为他娶了慕芫,以后会是三楼的楼主。

如果一个资质一般,却众望所归的人,他的活法一定由不得他决定,姜禾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不敢停歇,累了无人诉苦,不知心的人口中说出的话,他做不到洗耳恭听。

他心里掩埋的那个人,他最怕想起,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要放下,因为他身负重任,便要守小家成全大家。可他并不快乐,不仅是关心他的人这样认为,就连他自己,也无数次问过自己,这都是他想要的吗!

在回房间的路上,白络刻意堵住了他,却换来姜禾的目中无人,白络伤心欲绝,姜禾原以为这样保持距离就能相安无事,白络却忽然抱住他,一句“别走!”

那是她想留住这个看似无情的男人,姜禾冷漠无情,准备挣脱时,忽然又是一句“我怀有身孕了!”

姜禾立住,他听到了这样的话,不知该不该高兴,可他还是动容了,但并没有表露出来。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姜禾终于对她说上了话,冷意的言语充斥着绝情。

“我不想孩子不知道他爹是谁,我也知道是我的出现,破坏了你和慕芫的感情,但慕芫也接受了我,所以我想把孩子生下来。”白络与慕芫熟络之后,慕芫完全接受了她的存在,可只有姜禾自己不放过自己,非要如此决绝。

但是她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姜禾,出于私心,看到姜禾如今的面貌,她真的怕了。

“我们……”姜禾原本想说不可能,来自白络身体里的温度,他抬起手轻轻抚摸。

姜禾转过身去,倾情地与她相拥在了一起,之前的坚持,在这一刻被迸发。

“是我错了!”姜禾哽咽道。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姜禾暗自发誓。

从他转身的那一刻,姜禾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他闻着白洛的发香,缓缓到耳边,轻声说道“我们私奔好不好!”

白络听到此言很诧异,她从没想过姜禾会这样说,与她私奔,无异是要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他当真放得下在玉霄楼里拥有的一切?

一开始还以为是姜禾的一句玩笑,但看到姜禾给慕芫写的诀别信时,她也不再怀疑,她也有姐姐这样的靠山,相比姜禾这样的损失,她的倒显得无足轻重,所以她也不顾虑,毅然决然与他商议好离开的日期。

梁羽是第一个知道姜禾打算离开玉霄楼的人,听到姜禾的想法,他很佩服他的勇气,可问起如何与慕芫交代时,姜禾也是无话可说,可他心意已决,不偷偷溜走就算是对得起梁羽的器重。

姜禾若是带着情人私奔,这样的话落得口实,必惹得玉霄楼会被笑话,梁羽倒不在乎玉霄楼风声如何,他不舍姜禾从此与他各安一处,若走出了那一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保他。

劝说了姜禾要三思,却拗不过姜禾的执意,梁羽没有办法,知道姜禾离开的时日,提前告知了三楼主姜禾的动向,他心里莫名恐慌,即便心境甚高,他也有了恐慌的时候。

得知一切的慕晁宣忍受不了这样的蒙羞,他命人捉住白络,尽管有慕芫求情,也消不了慕晁宣的怒火。

这期间,刘仁复也站出来替白络说话,提出纳妾的方式息事宁人,可姜禾之前打算与白络私奔的事彻底惹怒了慕晁宣,那便让两人再无可能。

梁羽心里是舍不得姜禾的,以此心安慰自己,他出卖了姜禾,自知是理亏,在姜禾要被囚禁时,他强忍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都说年少太过轻狂,为了一个女人竟敢背叛师门,上一个这样做的,如今待在炉河渊,他的结果自是狼狈不堪。被控制的姜禾被彻底逼疯,不顾同门之谊,大打出手,他拔出了剑,救下白络,在众人的围堵下,他甚至对慕晁宣出手,一剑划破的衣襟,流出了血迹。

众人开始不以为然,直到看楼主神色不对,口中喊道“让他走!走了就别再回来了!”

慕晁宣昏厥,大多弟子以为慕晁宣是被气昏过去的,可恨姜禾不知好歹,厌弃的眼目试问心寒。

自此没有人再阻拦,放道让他离去,众人都在应楼主说的那些话,希望他不要后悔,也别再回来。

姜禾带着白络离开了玉霄楼,梁羽打算独自去追,忽然被传三楼主中毒,无奈梁羽只能回去查看慕晁宣的伤势。

毒是剑伤所致,众目睽睽之下,是姜禾的剑所染,众人都知是姜禾疯魔,竟没想到他会用毒这样的手段。

得以离开的姜禾不时的担心,他知道自己剑上有毒,却并不知是什么毒,他问起白络毒是否有解药时,白络直言让他大可放心,毒不至死。

不久后,玉霄楼发丧,而这件事引起了龙主的注意,得知是这世间最无解的毒,不请自来便闯进了玉霄楼,为的就是调查下毒之人。

姜禾也不再问世事,他们找了一处僻静之所安定了下来,二人之情你侬我侬,姜禾都已经想好了孩子的名字,可姜禾摸着白络的肚子却不见异样。

白络原本想继续欺瞒下去,可真相迟早要被揭穿,在被姜禾发觉之前,她必须要杀了对方。

原本是寻常的早餐,白络端给姜禾汤汁时,却变得犹豫,姜禾自是不敢怠慢,准备饮下,却被白络一手推掉在了地上,姜禾先是一愣,以为是白络生气,忽然白络手一挥,姜禾来不及躲闪,毒粉进入眼中,疼得他慌忙倒地。

“白络,你对我用了什么!”姜禾痛苦不堪道。

白络迟疑,看到姜禾痛苦的神情,她又不忍心继续下手,这次换她冷漠并言道“我骗了你!”

“骗我?”姜禾难以置信,他还想不明白缘由何起。

“哈哈哈,妹妹,你终于动手了,我还以为你对真他动了情!”姜禾在看不清的情况下,听出了那媚语是离衣。

“好妹妹,为何刚才不让他饮毒而死呢!非得弄瞎他的眼睛,如今我看了都觉得可怜!”离衣看着姜禾痛苦的神色道。

“他已经废了!姐姐,我们走吧!”白络冷言道。

“可别,主人的命令是让他死,妹妹,我们可是杀手,哪有杀人只杀一半的!”离衣娇柔的声嗓里满是杀意。

“也好,上一次是我帮你,这一次也不列外!”离衣步步紧逼失了明的姜禾。

姜禾在痛苦中挤出镇定,他问道“上一次是何意?”

离衣听出了他的疑问,瞬间笑开了花,她轻抚姜禾的身子言道“当然是那一夜了,妹妹可玉洁得很,由我替了她与你缠绵一夜,可惜了,这么好的容颜,再也感受不到它的活力!”

离衣又是感叹,又是怜惜,那一夜是二人设计好的,只是白络碍于原则,所以没打算献身,可为了计划顺利进行,离衣便替了白络。

“好想再重复那一夜,可我也是迫不得已,这次是来杀你的!”离衣的柔媚情调瞬间杀意起,抚摸着姜禾的脖颈,指甲利刃显露。

离衣正准备动手,忽然一个暗器朝她袭来,她定眼一看,恼怒道“妹妹这是何意!我可是在帮你!”

“哈哈哈!”姜禾疯笑,眼中的痛苦他早已忘却,质问白络道“所以,你怀孕也是假的!”

“怀孕,都没男人碰她,哪来的怀孕!”白络不回答的话,离衣替她说道。

“是不是很难过,你为了她,不惜背叛整个玉霄楼,可她却如此骗你,你还不知吧,慕晁宣是因你剑中的毒而死,之前赵王就是死于此毒,无解之毒啊,还是想好在九泉之下怎么跟你岳父解释吧!”离衣说道。

“姐姐,你话是不是太多了!”白络冷冷警告道。

“你不让我杀他,不就是要让他死个明明白白吗!怎么,心疼啊!”离衣看出了白络的恻隐之心,不怒反激道。

“白络,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姜禾悔恨道。

白络不作搭理,她把目光投向离衣,还是那句话“姐姐,我们走吧!”

“是不是真的,回答我!”姜禾激动。

“走?”离衣看着在质问白络的姜禾,眼看着这个可怜人,却不忘初衷“他不死,怎么走?”

离衣的不罢休,似乎是要看到姜禾彻底气绝才肯离开。

“啊!回答我!”姜禾那被弄瞎的一双眼睛流出血水,他哭喊着想要白络的一个答案。

“是,我接近你,就是为了杀你,也是借你之手,杀慕晁宣!”白络回答完后,一枚暗器扔出。

暗器洞穿了姜禾的心口处,还等他有听到答案的回应,一击必杀的攻势,姜禾直接僵直倒下,一口气都呼不出来。

离衣见到这一幕大快人心,她赞叹不已,还不放心地靠近姜禾进一步探查,忽然被白络一个冷眼。

“人已经杀了,还不走!”白络的气场忽然增大,甚至对离衣起了杀心。

离衣见状立马怂住,忙解释道“我就是想再确认一下,看着已经死透透的了,走吧走吧!”

离衣来不及去探查就被叫走,日出日落,一日之后,姜禾的身体动弹了一下,心口出的血被止住,疼痛全身让他还是动弹不得,他明明被致命一击,可姜禾还是活了过来。

“为什么不杀了我!”姜禾伤心欲绝,他抚摸着伤口,这近心的一击看似要命,实则是给他制造了一场假死。

想到白络的欺骗,姜禾再也没了对美好的向往,他本想就这样慢慢等死,又觉得自己亏欠了玉霄楼,他不敢相信慕晁宣就那样死了,整个玉霄楼什么灵丹妙药都不缺,慕晁宣不会像离衣说那样轻易死去,他想回去看看,于是又重燃起了活下去的意志。

没了眼睛的他,分不清黑夜白昼,运功疗养之后,便起身探寻回玉霄楼想路,抚摸着阳光来处,辨别方位一步一步的走,直到他意识到阳光慢慢退去,才明白是走错了方向。

停停歇歇又走了几里路,他听声辨位,发现自己走到了一条马路,也是运气好,刚好有人骑马而过,看到路边有个瞎子,胆小的人还以为自己遇见了鬼。

“你眼睛瞎了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那人下了马,一脸的疑问。

姜禾听着口气,听出此人很是和善,于是问道“我在山中迷了路,不知兄台能否载我一程。”

钟岩犯了难,他看着自己的马,想着能不能带上这个人“那你是要去向何处?”

“玉霄楼!”姜禾言道。

钟岩又犯难了起来,因为他刚从太恒山下来,而且他打算回去,玉霄楼压根也不顺路。

姜禾感觉到了他的难处,于是回忆道“你不用送我回到玉霄楼,把我带入官道即可,那儿我熟,我自己能走回去!”

钟岩看他可怜,那双血眼看着怖人,而且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也不会有几个人经过,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在马上,钟岩问起了姜禾的来处,姜禾只道自己只是去玉霄楼投靠亲戚,没说明自己身份,钟岩倒是把自己透露得明明白白,甚至还邀请姜禾来喝他一个月后的喜酒。

靠在钟岩的背后,姜禾明显感受到夹在二人中间的一柄剑,于是姜禾又与他聊起了剑,二人都是对剑一知半解,却能十分聊得来,姜禾如同遇见知音,二人对剑的理解几乎一同。

钟岩得到这柄剑是出于缘分,可冥冥之中他觉得能真正践行此道的是身后这位,他虽对剑有着莫名的缘分,可他终究不是习武之人,他走的是世家官场之道,生缘剑不俗,不应该浪费在他这样的无心剑道之人手中。

两人说着又谈到了武学,钟岩胡扯了许多,姜禾听着也耐心的纠正,关于运气之法,并非钟岩想的那般简单,在姜禾口中,钟岩受益匪浅。

跑马一路累了,两人又寻一处安歇,钟岩为姜禾擦去血泪,看出了这双眼是近日被毁的,姜禾有意隐瞒,钟岩也不去追问,他将自己身后的剑赠给姜禾,这也是他多希望的,像姜禾这样的状况,往后定不会那么顺畅,有一把剑在身上,好比手无寸铁来得强。

姜禾得知了钟岩的心志不在武学,便接受了钟岩的生缘剑,姜禾看不到剑的破锈,当他拿在手中,就感受到了有一股剑意藏匿于剑中。

之后两人一马同行到了官道,钟岩原本还想多送他一段路程,却被姜禾委婉拒绝,钟岩拗不过他,告知了路标便骑马回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