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遇的那一瞬间，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代代木公园距离白石优租住的屋子大约有三十分钟的路程，但在受到惊吓的狂奔之下，白石优只花了短短十分钟，便一口气冲进了屋中。
“哈啊……哈啊……哈啊……”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咽喉中传来些许血腥味，双腿发软的白石优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他打开灯，靠着门扉慢慢滑落在了地上。
那是什么啊，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幽灵这种东西存在么？！
别，可别来找我啊，我什么亏心事都没做过！
心脏砰砰直跳，怎么样都缓不下来。
然后，有声音从头上传来。
“哦，这就是你的家么？好窄啊，是租房吧”
白石优身子一僵，慢慢抬起头。
眼瞳中，只见之前那名穿着白色和服的男子，正停在自己的头上。他漂浮在半空中，一半身子在门内，一半身子在门外，四处张望片刻，低下头来，脸上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小家伙，别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
白石优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憋晕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总算镇静下来的白石优盘腿坐在茶几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坐在……或者说是飘坐在自己对面的幽灵男子。
灯光下，男子的身形虚幻，黑色的中长发随意系成一束马尾垂落在身后，颇有些艺术人士的气质。那俊秀如玉的脸庞唇红齿白，是属于那种富婆只要见一面就会立刻决定包养一辈子的小白脸类型。
冷静下来后的白石优在这一刻心中想了许多。毕竟作为一名声优，他自然也是热爱二次元的广大宅男之一，看过许多的漫画轻小说。因此像这种看到幽灵的发展，白石优自然并不陌生。
只是不知道这之后的故事会是什么走向，是在幽灵的影响下踏上降妖除魔的死神之路，还是说为了让他成佛从而开始一段悬疑案件的调查之旅？
总不至于是日常的青春恋爱展开吧——拜托，这是美少女幽灵才有的专属剧情，像这种小白脸幽灵，绝不可能！
“那个……请问你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需要我完成的么？”
沉默了许久，白石优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这位男幽灵看上去是只有二十五六岁，但身上的白色和服却似乎是四五十年前才流行的款式。
因为白石优曾经在去世的爷爷家里看到过这同样款式的和服。
“心愿啊……这个不急。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心愿呢，总之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难得遇到一个能够看到我，能够交谈的人，真是太好了”
男幽灵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他的手肘撑起在茶几上，双手手指交叉，下巴抵在手背之上，眯着眼睛微微笑着，像极了盯上猎物的反派BOSS。
“我的名字是村上彻，如你所见，现在是一名幽灵，已经飘荡了大约……嗯，对了，现在是几几年？”
“……”
白石优老实地报出了年份。
“哦哦，那就是有四十多年了吧”
果然是四十多年前啊，白石优在心中想着。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白石优”
“看你刚刚在公园练习台词，应该是声优吧”
“呃，对，我是IN声优事务所的声优”
“IN啊，这个我熟。既然能进入这家事务所，看来你应该算有些实力，怎么刚刚表现得那么差劲？现在的IN已经连你这样的水平都收了么？”
竟然连幽灵都看不上自己的配音……
白石优感到悲伤，但还是本能地解释道，“我还是新人啦，加入IN事务所也就才两年而已！”
“哦？原来是新人啊，难怪如此”村上彻点了点头，“两年的话，时间也不短了。你有什么主役作品么？”
“……还，还没有”
“两年了都还没有主役？”
村上彻那吃惊的语气以及表情让白石优再度受到暴击，他不由得垂下肩膀，更为失落。
“唉，你这不行啊。想当初我可是很快就拿到主役了”
“嗯？村上桑你也是声优么？”
“嘿嘿，没错，而且我当时也是IN事务所的声优，算是你的前辈吧”
“唉？”
白石优不由得抬起头，大吃一惊。
“不信的话你明天可以去查一下嘛，我想我的信息应该还登记在IN事务所的名人栏里吧”
名人栏，顾名思义，就是墙上专门挂上著名声优照片的专栏，放在一楼大厅之中，用来吸引新人声优加入的。
这幽灵竟然也是声优？
白石优立刻拿出手机，直接在网上搜素了一下，还真得搜索到了村上彻的名字。
网上有着村上彻的写真照片，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笑容阳光，比起声优反而更像是偶像。白石优点击了一下，很快便跳出有关于村上彻的消息。
这位四十多年前的知名声优，在加入IN事务所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在试音会上一举夺得当时最热门的番剧，《跃向巅峰》的男主主役。
优秀的制作，令人惊叹的剧情，还有夺人眼球的作画，让《跃向巅峰》这部作品成为那个时代当之无愧的霸权。
而村上彻在这部作品中展露出来的优秀演技，也让他一战成名，成为广受导演监督好评，备受观众喜爱的知名声优。
此后，村上彻开始陆续为各种知名番剧配音，他声线风格多变，演技也极为精湛，每一个配音的角色都形象立体，栩栩如生，只花了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便成为了业界的一流声优，甚至收获了不少的粉丝。
在那个声优还只是在幕后工作的年代，能够收获到数量不少的粉丝，便足以证明村上彻的知名程度。
只可惜，在一次配音结束后的庆功会上，村上彻酒喝多了一些，随后在返家的路上，他又遭遇了一场因为酒驾而发生的交通事故，因为来不及反应躲闪，最终不幸身亡。
“这，这么厉害的么……”
白石优瞪大了眼睛。网站上记录着村上彻曾经配音过的番剧，这些动漫即使放到现在也能称得上一句精良，在当时更是几乎部部都是十分火热的霸权番剧。虽然因为年代久远，画风老旧，白石优因为不太适应所以大多数都没有看过，但名头却还是都听过的。
竟然能够参演这么多的霸权番剧……这样的履历，也太让人羡慕嫉妒了！
“哦，现在的网络都已经这么发展得这么发达了啊，我的信息网上也有么？”
村上彻身子一飘，来到了白石优的身边，凑到手机前看了看，笑了起来，“唉呀，这经历写得还算详细，照片也不错，可惜我死得还是太早了，不然应该能更出名才对”
他说着说着，若有所思起来，“……说不定这大概就是我的执念吧，没能成为顶尖声优……”
“这还不算顶尖声优么？”
白石优忍不住说道。都配音过这么多耳熟能详的著名角色，这不算顶尖声优，在那个年代，还有谁能算是顶尖声优？
但村上彻只是笑着摇摇头，话题一转，“说起来，我死后成为幽灵的这段时间，谁都看不见我。直到现在，也就只有你看到我，听到了我的声音，而且你也是一名声优。看来这也是一种缘分，一种命运啊。怎么样，小家伙，你想成为顶尖声优么？”
在说到最后几句话时，村上彻的声音发生了变化。
就像是某位海贼王咧嘴一笑，说出的那句著名的台词，“想要我的财宝么？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去找吧！”
那低沉厚重的声音中仿佛升起一道电流，充斥着迷人的诱惑，顺着脊柱流窜全身，让白石优整个身子都不由得一颤。
他毫不犹豫地正坐，认真低下头来，“当然想！请教我如何才能成为一名顶尖声优吧！”
“那……你先叫我一声老师来听听~”
原本低沉的声音变得轻快，带上了调戏的味道。村上彻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点子一般，翘起的嘴角透着些许的狡黠。
白石优看着村上彻，迟疑了一下，“叫也行啦……但是，你先展现一下演技实力怎么样？”
虽然刚刚的声线转换的确很厉害，但是白石优还是想要更多地见识一下这位来自四十多年前的顶尖声优，现在究竟是什么实力。
“也好！说起来我也好久都没有配音过了。那就用刚刚你练习的台本吧，拿出来给我看看。不知道现在的番剧是什么有趣的内容呢”
“好”
白石优拿出手机，将台本选出。
村上彻飘到了白石优的身边，视线看向台本。
白石优配合进行翻页，村上彻先是很快地看了一遍，随后闭上眼睛，蕴量片刻后便重新睁开。
“好，准备开始吧”
于是白石优将台本翻到最开始的第一页。
村上彻看着手机屏幕，微微开口——
“唔啊哈哈哈！”
极为嚣张的笑声传入耳中，让白石优整个人身子都不由得抖了一下。
没有台词，仅仅只是这样的笑声，便已经让白石优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一名凶狠残暴的恶人身影。
“勇者啊，你终于来到了我面前！我可是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笑声之后是凌冽的杀气，正如话语中说的那样，充斥着不耐烦的味道。
“可恶的魔王！呼……呼……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下一刻，语气一变，疲惫的喘息，坚定而清澈的少年音，让勇者的形象迅速立体起来。
白石优不由得偏过头。
声音，的确是从村上彻的口中发出的。
白石优看着台本，眼神专注，红润的嘴唇微张。
“能够闯过我手下的四大天王，的确值得夸奖，但看看你现在这狼狈的样子吧，你还觉得你能打败我么？呵呵”
“当然能了。我就是为了打败你，才站在这里的！”
更有迫力的凶暴魔王，更有决心而的坚韧勇者。
“……”
“……”
五分钟过去，村上彻很快结束了自己的演绎。
他咳嗽一声，叹了口气，“唉，果然是好久没有配音过了，嗓子都还有些找不到感觉，不过比你之前在公园里的演绎应该还是要强得多吧”
白石优没有反驳，他怔怔地看着手机，耳畔中此刻还在回响着村上彻之前的配音。
他的眼睛有些发涩，脑海中还沉浸在勇者拼掉性命，终于战胜了魔王的那一幕。
那是曾经在试音会上青木熏选择演绎的场景。明明村上彻这是第一次看到台本，也没有BGM的渲染，仅仅只是凭借着声音，便已经触动了白石优的心灵。
好厉害啊……
当初青木熏给白石优所带来的震撼，此刻已经被村上彻的演技彻底覆盖。
为什么他能够发出这么贴切的魔王和勇者的声音呢？
为什么他的声音这么轻易地就扣动了我的内心呢？
这就是那个年代顶尖声优的实力么？
白石优又想到了自己，不断努力的练习，却始终没能通过试音会，与青木熏的差距越拉越远，就更不用说和村上彻相比了。
白石优抿住嘴唇，胸口有些发闷。
他不由得看向村上彻，声音犹豫又彷徨，“我……我真的可以么？我真的能够成为顶尖声优……也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么？”
村上彻看着白石优的表情，沉默了一下。
白石优此刻的眼神村上彻十分熟悉，他曾经见过太多太多类似的眼神了。
于是村上彻与白石优对视，认真回答，“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声优这一门职业是极讲究天赋的，天赋甚至比努力更为重要！所以现在我也不能判断。你将这个台本再认真演绎一遍吧，听过之后，我会给你答案。”
“……好”
白石优握紧了拳头，然后看向台本。
“等等，等到明天早上再说吧。你现在的情绪状态都不对，这样可是发挥不好的”
村上彻阻止了白石优，笑着说道，“时间现在也不早了。你现在就先好好睡一觉吧”
白石优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进行了洗漱，然后关上灯，钻进了被褥之中。
“村上桑，你需要睡觉么？”
“我想睡就睡，不想睡也可以不睡，你不用管我，好好休息就是了”
“嗯”
闭上眼睛的白石优，脑海中还不断地回荡这刚刚村上彻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慢慢平稳了下来。
村上彻静静地飘到了白石优的正上方，看着白石优。
残留的黑眼圈，憔悴的脸庞，还有迷惘的内心。
那些许许多多受到打击，失去自信的新人声优，正如白石优此刻的样子。
太多的新人声优都没有坚持下去，选择放弃声优这个职业。而少部分坚持下去的，也受限于天赋，实力一般，接不到好的作品。
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成长为一流声优，而顶尖声优……那更为稀少。即使是村上彻自己，也不敢说自己是顶尖声优。
但村上彻对于白石优还是抱有希望的。
毕竟，四十多年的幽灵生涯，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无意识飘荡的他，是被白石优的声音所唤醒。
作为第一个能够看到自己存在的人，村上彻不相信他们两人的相遇没有丝毫意义。
用那句老套的话来说，那就是——在相遇的那一瞬间，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
所以，就好好期待一下这小家伙明天的表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