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发动列车
纳特克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不断靠近的寒气。
苍白色的雾气中，三道灰白色的身影正在现形。
他感觉到，搂住自己的蜘蛛附肢更紧一些了。
身后方朱帝也在忌惮这些存在。
叮！
银铃声响起。
叮！
纳特克斯看到冰霜逐渐蔓延到自己眼前的地板。
叮！
周围的颜色开始褪去。
叮！
纳特克斯感觉到头疼欲裂，某种东西正作用在他敏感的痛觉神经上。
叮！
周围一切化作了灰白色。
叮！
纳特克斯看到自己身上也开始褪色。
“……”
三道雾气中的人影每往前走几步，银铃的声音就会随之响起，而周围的一切也正在朝着死亡的方向逐渐靠近。
纳特克斯伸手拨开了护住自己的蜘蛛附肢，捂着脑袋往前走去。
朱帝身上仅存的热量也彻底被致命的寒冷代替。
他的身上开始凝结冰霜。
“……”
三道人影站住不动了。
每往前走一步，纳特克斯都能感到寒冷不断侵蚀自己的身体，骨骼肌正在不断战栗，制造出更多的热量。
但在热平衡原理的笼罩下，这只是机体一种徒劳的挣扎表现。
他的肢体逐渐僵硬。
“嘶……”
纳特克斯捂着疼痛不止的脑袋，最终在三道人影面前站定了。
他也看清了“偷岁月的人”的模样。
灰白色的斗篷下，一张毫无血肉的骷髅脸正用那空洞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寒气笼罩在那裸露的骨骼上，为其染上苍白的剪影。
忽然，为首的骷髅动了。
它缓缓抬起手，一本灰白色封面如同账本一样的书也随之从寒气中脱离而出。
是的了，该清算了。
或是因为畏惧死亡、或是为了窥视神秘……一些人通过特殊的途径为找上了这些已经死亡的存在，借取了代价高昂的岁月。
待至清算日到来，它们将会出现——“讨债”。
借款人将要付出比借取更加高额的岁月利息，与原岁月一同偿还，最仁慈的时刻，借款人将会行将就木，或是恰好死亡。
若是无法以仅剩的岁月完成偿还，那么就需要接受“透支”的代价。
那是一种体会死亡的诅咒。
而纳特克斯，将要代替原主，帮助他偿还窥视神秘力量的代价。
骷髅一手扶住账簿，另一只干枯的手朝着纳特克斯缓缓靠近。
一种绝望般的恐惧撕裂般地传遍了他全身，那是这具鲜活的身体面对死亡的本能恐惧。
尽管……纳特克斯的那双眼神中，那本能的惊愕下，带上了更加浓郁的兴奋。
呵呵呵……
纳特克斯全身颤抖着，恐惧和兴奋感的交织让他的精神得到了极致的战栗。
快出现吧……快出现吧……
那只手的指骨触及到了纳特克斯的额头，冰霜随之扩散。
彻骨的寒意笼罩了纳特克斯，一时间纳特克斯感觉要窒息了。
不过……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某种力量正在自己的体内不断地尝试向往牵扯出维持这具机体存在的特殊物质，但却失败了。
另一种寒冷出现了。
同为冷意，但纳特克斯却停止了战栗。
咔咔咔！
骷髅们纷纷扭动，看向了天上。
一枚枚鹅毛大小的雪花飘落了下来。
下雪了。
“哼哼哼！”
一阵阴森的笑声响起。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现呢。”
纳特克斯捂着嘴，白气从指缝中不断外泄。
雪花发生了某种怪异的光现象，光线在雪白的雪花间不断跳跃，形成了一片片光束。
“呼呼呼！”
狼嚎声响起了。
咔嚓咔嚓！
纳特克斯动了一下身体，却发出了仿佛玻璃碎片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光线映射在皮肤的表面，如同镜子一般透射一种明亮的白色。
他注意到身体的表面出现了很多缝隙，每当移动身体方时候，皮肤与皮肤之间会挤压这些缝隙，于是就发出了玻璃碎片的声音。
三天前，在失彩的世界与分裂之狼的约定，此刻正在兑现。
它不容许外来存在侵入它的世界，所以，无法与之对抗的它必须将力量投射到这个唯一知道它的人类上。
咔咔咔！
骷髅的脑袋重新看向了纳特克斯。
它们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纳特克斯，后者也淡淡地看向它们。
良久，它们忽然转身，离开了这里。
白色的雾气逐渐将它们的身形笼罩。
为首的骷髅忽然转身，再次看了纳特克斯一眼，随即被白色雾气彻底包裹。
雪正在慢慢减小，最后彻底消失。
纳特克斯也注意到全身的裂缝消失不见了，分裂之狼的力量消失了。
冰霜正在消退，不过温度却并没有恢复正常。
因为，在门口，一小片苍白色的雪依旧存在。
纳特克斯走上前，蹲下查看那堆雪。
雪表面散发出的不正常的寒气与他的感官发生了共鸣。
是狼雪。
“原来如此……呵！”
纳特克斯冷笑了一下，一口白气也吐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一双白皙的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随着急促的呼吸声响起，一口口热气打在了他的脖颈上。
纳特克斯低头一看，苍白的月光下，映射出了一个庞大的身影。
两条巨型的黑色蜘蛛附肢将他与身后柔软而温热的什么东西包裹住了。
“主……主人，请原谅我的行为，但是……”
黑色的头发垂落到纳特克斯头上，他抬头一看，看到了一双炽热的紫色眸子。
“我太兴奋了，这才应该是您！能被您这样的存在支配，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说着，朱帝的眼睛染上了黑色，那双手也裂开形成了恐怖的黑色爪子。
她张开嘴，一根根恐怖的黑色携带紫光獠牙撕裂了光洁的皮肤，形成了一个恐怖的口器。
一条锥形的，散发着紫色微光的舌头从口器中伸出，舔舐了一下纳特克斯的脸。
“所以……请让我以生命作为代价，占用您一次吧！”
“王可呢？”
纳特克斯伸手撩开垂落的头发。
“精神污染的力量同样保护着她，您不需要为此担心。”
“是吗……好吧。”
纳特克斯伸手抚摸着那条恐怖的锥形舌头，晶莹的粘液也滴落到他的手指上。
他刚好需要让身体的体温回上来，而这不过只是一只现身后会遭到绝大多数人厌恶的怪物而已。
让她玩一玩，又能怎么样？
而且，这也很有趣，不是吗？
不过，该做正事了。
……
今天轮到他巡逻了。
走在幽暗的石阶上，尽管已经这么做很多次了，但他依旧会忍不住抬头看向位于这个地下基地中央那辆被猩红雾气包裹着的列车。
那些猩红雾气看久了，会让人产生眩晕感，以及某种本能的恐惧。
作为暗港的一份子，他自然也是有着窥视神秘的渴望。
一开始，面对这辆诡异的列车，他会畏惧，而如今，从这辆列车身上感受到的那些异常，每每都会让他感到一股愉悦感。
据说，这是一辆可以通往任何地方的列车。
如果能借此窥视到这个凶险世界那些神秘而让人陶醉的力量……
他咽了咽口水，伸手扯了扯脸上的面罩。
算了，别想那么多，这也不是自己能做到的。
他在指定的路线巡逻了一圈，和以往一样，今天依旧没有任何异常。
或许唯一的异常，就是会有些隐匿身份的人，来到这里，为列车提供燃料，接着列车就会发出会被隔音墙壁吸收的“呜呜”声，在猩红雾气包裹并铺设出的道路驶向未知的地方。
这个地下基地规模也很大，可以说，跟一个军事基地差不多。
像他这样的士兵，只负责这个基地很小一部分地区的巡逻。
另一些则是专门的研究人员，对象就是那辆列车。
就事不知道这么久以来，他们都搞出了些什么名堂。
跟另一名士兵对接完毕后，他也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拖着一些疲倦的身体，他坐到了值班室的椅子上，扯下面罩，打了个哈欠后便趴到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某种诡异的吱嘎声吵醒了他。
“见鬼……哪个混……”
他揉着眼睛抬头，下一刻他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士兵，一个又一个士兵，堆成了一堆。
红色从他们身上流淌下来，几乎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让足以撕裂他认知的却并不是那些尸体。
一只足足五米高的怪物，她的下半身是巨大的恐怖蜘蛛躯体，而上半身却是一个女性的身体。
然而，就连女性的那一部分，都显得格外地渗人。
一条条细长锋利的蜘蛛附肢从女人的后背长出，她的双手则是一双漆黑而长着锋利骨刃的爪子，就连嘴巴都是看着让人作呕的黑色口器。
红色在怪物身上流淌，那蜘蛛的下半身散发着诡异的紫光。
一个士兵的两个肩膀被怪物的蜘蛛附肢洞穿并举至空中。
噗呲！
他眼睛的倒影中闪过一团猩红色。
怪物扔下了尸体，女人的上半身微微舒展开来。
忽然，她看了过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
吱嘎吱嘎吱嘎……
附肢缓慢移动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响起。
他捂着嘴，惊恐地蹲在值班室桌子下面。
肚子开始翻江倒海，但被他硬生生忍住了。
因为……
基地上方不断闪烁着的白光，在值班室窗口，也就是他刚好面向的位置，映射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是刚刚的怪物……
他紧紧地捂着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黑影逐渐离开。
该死！该死！该死！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必须要逃出去！
该死的！那怪物肯定还在外面……
对！乘坐列车！
它一定会将自己带到安全的地方！
五分钟后，他惶恐地抬起脑袋，那怪物已经不见了踪影。
接着，他愣住了。
那些士兵呢？
刚刚还堆积成山的士兵，短短五分钟的时间便全都不见了踪影。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枪，最终下定决心走出了值班室。
靠着各种各样掩体的掩护，他朝着那辆冒着猩红雾气的列车不断前进。
居然没被发现……
他心脏砰砰直跳，“咚咚咚”的声音在左胸口回荡。
随着不断地靠近那巨大的列车，他眼神中的惊恐也逐渐被兴奋代替。
是的，是的！他终于要窥探到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了！
终于，他摸到了车厢冰冷的表面。
接着，他翻上了列车。
一股充实的安全感瞬间包裹了他。
车厢内部一片昏暗，好在他带着手电筒。
地上到处都是让人不寒而栗的红色痕迹，那些痕迹全都以一种拖拽的形式一直蔓延到前方。
借助手电筒的光，他一路追随痕迹前进。
这里跟普通的列车差不多，但却不是给人坐的，一节节的车厢里空无一物，很显然这里更适合运送货物。
最终，他来到了列车最前面。
没有驾驶室，也没有任何操作按键，有的，只是一个通往地下的黑洞洞的洞口。
洞口的大小，刚好足够塞进一个人。
他注视着洞口，感觉到不寒而栗。
忽然他意识到了一点，这里可是列车内部，那这个看不到底的洞……是通向哪里的？
一股未知的恐惧笼罩了他的内心。
他想退缩了，就这么无知地坐上通往未知海洋的小船，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时候，一股推力将自己推入了洞口。
他只来得及看到一抹蓝色，便掉入了深渊之中。
他不断惨叫着，那一刻，深不见底的洞口带着他进入了另一个未知的次元。
不知过了多久，下方，一抹红色开始出现。
而他的神智也在被这深渊的某种力量影响，逐渐模糊，逐渐涣散。
“母亲……伟大的生命意志……”
他喃喃着，堕入了红色光芒中。
……
纳特克斯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洞口。
“启动‘猩红列车’，需要很多很多的‘燃料’，以及一个鲜活的大型生命。”
朱帝站在旁边，用平静的声音为纳特克斯解释。
“嗯，然后呢？”
“然后……告诉它，我们要去哪。”
朱帝说着，伸出了手，五指摊开，一张白色的纸飘落进了洞口中。
在纸张翻滚的过程中，他也看到了上面用娟丽的字迹写下了几个字：
天空之镜。
呜呜呜！
车厢开始震动起来，下一刻，头顶上方亮起了一排排白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列车内部。
纳特克斯注意到敞开的车厢外，红色的雾气包裹了一切，什么都看不到。
呜～
列车再次发出嘶吼，下一刻，轮子运动的声音响起。
列车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