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还债
苍白的月亮洒下破碎的月光，为一排排的破旧房屋映射出黑与白的边界。
高大的围墙在夜里熄灭了白天的超凡光芒——黑暗的世界会让它保护的东西成为猎物——如果光还在的话。
月光，为它投下黑暗的影子，笼罩了一些靠近它的屋子。
她在黑暗的保护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眼前在月光下显得单薄的身影身后，就这么静静地观察着对方。
很显然，在她收到那封信之后，她的潜意识就开始勾勒出寄信人的模样。
蓝色头发、红蓝异色眼、孩子的身躯……
这就是她所侍奉的存在的其中一个模样，在十年前的那个游戏中，这位存在有着另一副面容。
作为参与了他游戏的一份子，她自然也对这位存在有了必要的了解。
在那个游戏之前，这位存在的面容，只是一层表皮，另一个熟睡的他则被某种未知的手段隐藏进了这层表皮中。
这意味着，凭她对这位存在的认知，她能通过这种前后的联系判断出眼前的究竟是否属于她所侍奉的主人。
这位主人改变了她的生物特性，使得自己的“异常”在生物行列中变得更加诡谲和隐秘。
这也是她出现在了这座城市的原因。
在收到信后，她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靠着一些特殊途径。
而这里，便是与他的会面地点。
一切都很符合主人的定义，无论是外貌，还是夜间一名孩子出现在这里的合理性，这都定义了眼前的存在便是她的主人。
不过……
她能清晰感知到，眼前的主人并不是一层表皮——他或许和原来一模一样，但并不是原本的那个他。
眼前的存在——更弱了——不是被囚禁在表皮导致的孱弱——而是从里到外的弱小。
她能轻而易举地杀死眼前的存在。
或许这的确是主人，但对于一个已经无法掌控自己的主人，侍奉本身是否还有意义呢？
她需要检验。
于是，她开始行动了。
她朝着眼前的存在不断靠近，她特殊的生物特性让她做到了悄无声息。
人类绝对发现不了她。
她与眼前的存在越来越近，直至她看清了对方那苍白色的，如同雪一般的皮肤。
她注视着对方裸露出来的脖子，纤细而娇嫩。
对方身体散发出的热量也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体温比一般人还要低一些。
这并不是她的主人。
她伸出了纤细而白皙的右手。
多亏了她的主人，赋予了她一副对于人类来说如此优质而显得娇弱的身体，很多愚昧被本能操控着的人常常会被这具身体所吸引，最终丧命在这具身体里隐藏着的恐怖之力。
这能让她在很多时候非常轻松。
纤细的手，从对方的身后轻柔地握住了他的脖子。
柔软皮肤下的脊椎骨与热量一起被她的手掌所接收。
只需要一点点的手段。
她手腕处的皮肤忽然裂出一条小缝，一根漆黑的尖刺轻轻地推出，然后温柔地点在对方皮肤的表面。
“你到底是谁？”
她轻轻靠在对方的耳边，轻声细语，声音轻柔缠绵。
她在这些年中，学到了一些技巧，很少有人，尤其是男性，会在这种技巧面前保持理智。
而她也懂得分寸，用最恰到好处的技巧，勾起对方强烈的本能。
给予对方生命危机和本能欲望的过程，总能给她带来些许趣味。
“所以……是朱帝，对吧？”
对方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
他并没有在自己恰到好处的技巧下丧失理智。
“……”
她没说话，黑暗中，一双紫色的眼睛平静而不带有情绪。
她在等待检验。
“我知道是你，你的声音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
她依旧没说话，她还在等待检验。
握住对方喉咙的手掌开始用力。
“哦……我知道了，的确是你啊，”对方伸出手，抚摸着她的手掌，“如此优质的皮肤，你还满意吗？”
“你到底是谁？”她开口了，但声音冰冷了下来。
“我……呵呵……”
对方忍不住笑了起来。
瞬间，她感觉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胸口，如同爪子一般撕扯全身的感官。
“呃！”
她跪在地上，捂着胸口。
身体的本能告诉她，她会死在这股剧痛之中。
而不知为何，自己无法抗拒这种剧痛，仿佛某种可怕的东西正在握住她的生命，死亡和无法抗拒让她产生了本能的恐惧。
“呵呵呵！”
对方捂着嘴愉快地笑了起来。
他转过身，用一双独特的异色眼注视着眼前跪在地方仿佛窒息一般捂着胸口的黑发女人。
“朱帝啊……朱帝，果然是你啊，一只危险而让人陶醉的玩具。”
“呃嗯……”
她没法在那种状态下开口。
他……或者说，纳特克斯觉得眼前的场景实在有趣。
这让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
“呵呵呵……朱帝……朱帝，告诉我，你是觉得我帮你进行了这种有趣的蜕变，难道……”
纳特克斯说着，伸出手，一把扯开了对方脖子下的黑色轻纱。
一团紫色的光芒在对方白皙的皮肤后面映射出来，如此明显。
他的手指触及在对方散发着光芒的胸口上，那柔软的皮肤上，仿佛要撕开一般。
“就没有反制你的措施吗？”
“呃！”
朱帝身体开始颤抖，那双低垂的眸子中，除去恐惧之外，还出现了无法节制的兴奋。
是了……是了！
这就是主人！
胸口的剧痛感此刻在那股兴奋的作用下，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
“主人……”
她颤抖着伸出手，然后握住了对方的触摸自己的手。
朱帝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向纳特克斯的眼睛中带着一种几乎病态的兴奋，洁白的脸早被浓郁的绯红所占据。
“我是朱帝，听候主人差遣！”
……
“所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仓库大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黑色液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腐臭味。
在仓库的中间，有着一团作呕的如同大量肠子组合起来的黑色活物。
活物的表面弥漫着淡淡的黑色灰烬。
每过一秒，纳特克斯都能看到这团活物的身体正在逐渐腐烂。
在活物的周围，还有散落着一地的生米，几片麻袋的碎片也贴附在生米上面。
而在月光之下，隐约还能看见一些斑驳的血迹。
“王可变成这样之前告诉我，她需要进食来恢复，于是我弄了一些食物……但……”
纳特克斯眼神黯淡了下来。
“她快死了。”
“应该是受到了精神污染导致的。”
在纳特克斯身后，穿着一身黑色轻纱的朱帝开口了。
“精神污染是一种强制性的规则，所以，弥漫在她身上的力量会一直腐蚀着她。”
朱帝说话的期间，纳特克斯正将米袋拖向王可身边。
“我帮您吧。”
她说着，举起右手，白色的丝线从她指尖末端长出，迅速缠绕到米袋上。
丝线拖动，米袋飞到了王可头上，接着寒光闪过，米袋碎裂，大量的新鲜白米掉到了王可粘稠的表皮上。
白米粘到上面后，那黑色的皮肤开始蠕动，不断吞噬着一颗颗白米。
纳特克斯注意到黑色灰烬腐蚀的速度慢了下来。
“我该怎么做？”
他蹲下来，看着眼前这团混合着粘液的蠕虫聚合体，眼中带着惭愧。
异常管理局或许有办法，但见到垂死的王可，他们难道会帮助一只怪物吗？
而凭着现在的他，既没有帮手，也没有游戏中的能力，他衡量了自己目前拥有的一切手段，但效果渺茫……他什么都做不了。
“我还不想失去她……”
朱帝这时候也带来纳特克斯身后，蹲下并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她第一次见到主人这种表情。
“您的那些白色乌鸦呢，它们消除不了这种污染吗？”
纳特克斯摇摇头。
“它们的能力，会被腐蚀，如果继续让它们使用，它们很可能会死。”
“……”
“这种污染能力……甚至躲过了管理局的监视，看来，至少在A级以上……”朱帝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我倒是有办法……但……”
“什么办法？”纳特克斯抬起头，看向朱帝。
朱帝耐心地说了出来。
“不过……您必须要明白一点，这个过程会很凶险，就连我也无法保证现在的您的生命安全。”
“嗯，我知道了。”纳特克斯说着，眼神却没有丝毫胆怯。
“嗯……”朱帝也知道自己只能跟随前进，“不过那个地方，必须要出城。”
“而您也知道，我们无法采取正常途径带着她出去。”
“怎么做？”
朱帝抬起眼睛，眼神中闪烁着些许异光。
“乘坐‘暗港’的‘猩红列车’。”
她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忽然表情警惕起来。
“有人来了。”
她跟纳特克斯站了起来，看向了仓库外面。
外面不知何时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
周围的温度开始迅速降低。
“请到我的怀里来。”
朱帝搂住纳特克斯，她的体温帮助了纳特克斯驱散那些冷气。
纳特克斯淡淡地注视着外面，雾气之中，几个人影隐约出现了。
在他们出现后，仓库大门开始凝结出淡淡的冰霜。
苍白色的月光下，一切的颜色仿佛都被掠夺了，只剩下最冰冷的灰色。
“几点了？”纳特克斯吐出了一口白气。
血肉裂开的声音响起。
纳特克斯被一条条恐怖的黑色附肢包裹了起来。
“凌晨。”
头上，一道冰冷的声音不假思索地开口。
要还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