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记忆

和谢薇的那通电话，仿佛消耗了白筱实所有的力气。她瘫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试图让不安的心静下来，她不想惊动云教授。

而且她必须在安娜赶到前，变得正常起来。

白筱实蜷缩着身体，抱紧自己，可越是想让自己冷静，脑子就越是活跃。

刚刚谢薇告诉白筱实的那段话有很多的信息。水芷珊不仅贬低了谢薇，还贬低了她的父母。

白筱实是见过谢薇的父母的。

那是一对很朴实，又很善良的人。他们认认真真地过日子，真心对待每一个到店的食客，就连第一次见面的白筱实和林白，他们都能够像是对待亲人一样。

而且他们很爱自己的女儿。在谢薇拜托他们不要告诉任何人她的去向后，无论白筱实怎么问，他们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他们就是全天下最普通的父母。

而且谢薇的妈妈说过，过去水芷珊经常到他们家里来吃饭，他们还会帮她洗衣服。水芷珊没有理由贬低这样待她的人。

或许……所有的恶意都是出于嫉妒。

因为水芷珊的父母离异，而且又很快组建了各自的家庭。她渴望拥有像谢薇那样平凡的家庭，即便只能一辈子开小饭店，一辈子赚辛苦钱，但一家人是完完整整的，也是彼此相爱的。

想到这里，脸上有温热的东西滑了下来。

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几个彼此相爱的家人，这不也是白筱实一直渴望的生活吗？她爱着林青、林白和夏溪，但这个家庭少了筱宸就是不完整的。

奇怪的是，想到这里白筱实的心竟然不再痛了，呼吸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心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明明所有的情绪和感受都是大脑在发出指令，但人却总是将这个功劳加在心上。而且就在刚刚，白筱实也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心脏传来的种种不同的变化。

那颗属于水芷珊的心脏。

白筱实调整了一下情绪，将电话打给了陈恒。她想知道水芷珊在曲滨有没有亲戚。

接到电话的陈恒，起初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白筱实会揪着水芷珊的问题不放，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但他还是配合地回答了白筱实所有的疑问。

水芷珊的小阿姨嫁到了曲滨，而且水芷珊和那个小阿姨的感情很好，水芷珊无论多忙总是要抽空去见见那个小阿姨。而且小阿姨家有一个和谢薇差不多大的女儿。

当陈恒说出表妹的名字的时候，白筱实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有记错吗？真的是这个名字吗？”

“没错，我手机里还有她的电话号码，她也在宁安工作。不过很少跟我妻子见面，两个人好像有点性格不合。”

陈恒还告诉白筱实，他也只在婚礼上见过对方一次。

“水芷珊失踪后，你有没有联系过她？”

“是妈联系的。妈说她没去小阿姨那，也没去表妹那。”

“那你呢？你没有联系过吗？”

“我只给小阿姨打过，没给表妹打。”

白筱实向陈恒要来了小阿姨和表妹的电话，但没有立刻打过去。因为有些事情她需要先去确认一下。

晚上，蓝教授准时出现在白筱实的病房，给她带来了晚餐，还顺便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

“你下午干嘛了？”

“啊？没，没干嘛啊，就，就打了几通电话。都是因为你们不肯放我出去，我就生气了嘛！然后打了一圈电话找人捞我，结果没一个人愿意。你们这是侵犯我的人身自由！是犯法的！林青这个家伙竟然知法犯法，绝对要罪加一等！”

“你这话可别让馨怡听到，小心她那大小姐脾气上来，跟你耍赖。”

听到蓝馨怡这么说，白筱实倒是来了兴致。等安娜来还要一段时间，和她聊聊别的事情正好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让大脑适当的休息一下，晚上好再接再厉去跑路。

白筱实蹭到蓝馨怡旁边，拽了拽她的袖子。

“蓝教授，你坐，你坐一下。”

蓝馨怡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但还是坐到了白筱实的旁边。白筱实将两条腿收了上来，盘起腿面对蓝馨怡。

“蓝馨悦到底是看上那木头什么了？好好的大小姐不做，非要去警局里受罪？”

“这你得问她，我怎么知道。”

“我记得云教授好像说过，你们家是想撮合蓝馨怡和钟子期的，对吧？俩人郎才女貌，门第相当的，多合适？让谁去选，都是选钟子期不选林青啊。蓝大小姐不会是中了灰姑娘魔咒吧？”

蓝馨怡像是赞同白筱实的话一样，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你觉得馨怡喜欢上的如果是钟子期，他们两个就会在一起吗？”

白筱实仔细想了想，虽然两人的外在条件很合适，但其他就完全不合适了。而且钟子期其实就是翻版的林青，或者说是升级版的林青。

白筱实也只好跟着摇了摇头。

见到她这个反应，蓝馨怡争取了她的同意后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左右瞧了瞧。

“那你说说，就你这么个普通丫头，曲星源那个公子哥怎么就看上你了？是不是也中了灰姑娘魔咒？”

蓝馨怡放下了她的手，收回审视的目光。

“你……认识他？”

“圈子就这么大，想不认识都难。”

“这两种情况不一样。你没听云教授说过我的事吗？”

“教授没说，但我猜得七七八八了。你救了他的命。但我知道他对你的感情绝对不是报恩或者是愧疚，他是认真的。”

“那我问你，爱，到底是大脑来判断的，还是心？”

“当然是大脑。”

“那为什么见到喜欢的人会心跳加速，遇到难过的事会胸口痛？”

“那是大脑发出的指令。但……”

蓝馨怡指了指白筱实的胸口。

“也有一些医生认为，这里承载了部分的记忆。不过我认为那只不过是一种肌肉记忆。你知道吧，心脏也是肌肉组织，而且肌肉是有记忆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人类的认知有限，这导致我们的科研进展和方向受限，人体的奥秘完全在我们的认知范围之外。所以到现在都没有谁能真正把人的大脑研究透。所以或许小到每一个细胞都承载了不同的记忆，大脑只是调动这些记忆的中枢。”

“每一个细胞都承载了不同的记忆……所以随着每一次的细胞代谢，有些记忆会消失，有些感情也就跟着消失了，对吗？那一颗心脏，要多长时间才能实现完整的更新换代？”

“啊……”

蓝馨怡挠了挠头。

“这你可问到我了。细胞的代谢周期有长有短，短的有几天，长的有几个月。人体差不多有一百万亿个细胞组成，一颗心脏如果简单的按照比例换算，差不多是5400亿，按照最长的代谢周期来算……”

蓝馨怡说出的每一个天文数字都像是在告诉白筱实，直到生命走到尽头，她/他都无法忘记那一部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和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