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朋友

陈恒看着自己的岳母。

车阿姨低着头，那感觉就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在自己的女婿面前抬不起头一样。

白筱实没有学过专业的微表情分析，更没有接受过系统地审讯技巧方面的训练，所以她看不出这些表象背后的深意，但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一定已经谈论过一些问题，而这个问题很可能和水芷珊的行为有关。

白筱实的工作就是找人，现在这份工作就是要寻找眼前这两个人最亲近的人——水芷珊。

所以她今天到这里来的目的也简单，就是想知道水芷珊在大学期间的事情，想知道水芷珊的所有男性关系。只有这样她才能顺着这些线索找到莫采昕身边的人，找到那个愿意为莫采昕做出这么多可怕的事情的人。

但不论这个人是谁，他一定有着冷静的头脑，和冷漠的行事手段。他能够毫不留情地牵扯进这么多或相关、或无关的人，做着一些看似毫无犯罪成本的事情，但每一个人的行为都在推进着犯罪行为向完善发展。

就像那句话——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

除了这些，她还想知道去年的12月底，陈恒为什么没有回家，他到底有没有看到水芷珊的出轨现场，而后他又做了些什么。

“那，车阿姨，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和珊珊的失踪没有关系，但这个问题和珊珊可能有点关系。”

车阿姨抬起头，疑惑地看向白筱实，又看向身边的陈恒，见自己的女婿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才对着白筱实点了一下头。

“这件事情其实关系到我今年4月份的时候接的一份工作，当时我要找的人是一个叫张敏的一个女孩。车阿姨，珊珊的大学同学里有没有一个叫张敏的女孩？”

这是最让白筱实想不通的问题。

不论怎么看，张敏都和莫采昕无关，跟那个药厂爆炸案无关。从表象来看，与所有人事无关的张敏，以及和韩明宇有所关联，还是推进新药生产的一份子的周明辉，两个人死法最为“平和”，但白筱实还是想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非死不可，又什么一定要牵扯进张敏同母异父的哥哥李德海，要让他来背黑锅？

听到白筱实的问题后，和刚才一样，车阿姨看了一眼陈恒，得到默许后她回到书房，应该是去找水芷珊的同学录之类的东西了。

趁着这个机会，白筱实将提问的对象换成了陈恒。

“陈先生，有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对我实话实说。”

陈恒的眉头皱了皱，但还是点了点头。

“去年12月底，在元旦之前，你的车已经开到小区门口了，为什么没有回家？”

这是小区的保安告诉白筱实的。而且之前林白对她说过，她听到张微忱的老师朱忆安曾经对林青提到过水芷珊的问题，虽然不知道朱忆安在这件事里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但应该掌握着关键，不然林青不会亲自上门。

“原来你都知道了吗？”

“对不起，因为需要了解到珊珊的行动轨迹，查着查着就追溯到了去年。”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为什么没回家了吧？”

“只能说有一种猜想，所以需要你来直接告诉我。”

陈恒轻轻地叹了口气，又一次看向欣欣的房间。

“我看到她从别人的车里下来，而且两个人……如果当时我就那么进去了，她一定会知道我都看到了什么。我不希望这个家会散……欣欣还小。而且我想她之所以会这么做，都是因为我不能陪着她。”

是个比较合理的答案。

但白筱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是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毫无温度吗？是他努力做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眼角却使了力吗？还是因为她刚刚走进这个家门的时候就感受到的，那种无形的威压，让车阿姨畏缩的氛围吗？

“你和谢薇熟吗？”

“这个问题……”

陈恒明显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我是通过我妻子认识的谢薇，她也经常和她的男朋友一起到家里来玩。只看这些应该算是比较熟，但我和她从来没有在私下里见过面，对于她的个人信息，完全没有了解，这么看，我和她又不算熟。”

“那你觉得谢薇和珊珊的关系怎么样？”

陈恒慢慢地收拢两只胳膊，抱在一起，他微微低下头，像是在思考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该这么说，但坦白讲我觉得珊珊对待谢薇不是很尊重，她们两个人不是平等的朋友关系。也可能是谢薇给人的感觉有点不争不抢，所以我才会有这种误会。但我的感觉就是，我的妻子想和谢薇做朋友，但这个朋友她是处在高地，可以对谢薇在精神上予取予求的。而谢薇并不是很想和我的妻子做朋友，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或许是她太懦弱无法拒绝，或许是她太善良不想伤害我的妻子，又或许她的朋友很少，只是以这种方式做着所谓的社交活动，类似于一种完成人生指标？”

陈恒的评价很冷静，冷静到近乎无情，但的确说到了关键点。从白筱实掌握到的内容来看，谢薇和水芷珊的关系的确就像陈恒说的那样——不是真正的朋友关系，而是各有不同的目的。

但更让白筱实在意的是陈恒对水芷珊的称呼。他不会亲昵地称自己的太太为珊珊或者是芷珊，而是称为“我的妻子”。这种称呼不得不引人遐想，因为这更为笼统，不具有代表性，仿佛在告诉白筱实他的内心某处否定水芷珊是自己妻子这一身份。

车阿姨捧着四本同学簿回来了，应该分别是小、中、高、大学四个阶段的。但白筱实真正想知道的是水芷珊和莫采昕的关系。因为在调查张敏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张敏就读的大学是宁安大学，而水芷珊并不是在宁安就读的。

“我翻了翻，没有看到你说的那个名字。”

“那我可以看看吗？”

车阿姨刚要把同学簿推到白筱实的面前，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又侧头看了一眼陈恒，或许是得到了默许，这才将那几本推了过来。

同学簿的第一页就是整个班级同学的名录，所以看起来很方便。前三本，白筱实都只是看了名录就扣上了，等到第四本的时候，她开始认真地看了起来。里面的确收录了一些非本专业的同学写给她的同学录。

在这里她看到了一个意外的名字，但或许也只是同名同姓。但还是默默地将上面的电话号码记了下来。

“珊珊在大二的时候出去交流过啊，您有她那个时候拍的照片吗？”

“嗯，有一些。”

“可以给我看看吗？”

“这和珊珊失踪有什么关系？”

“嗯……我也说不上。只是想多了解一点她的交友圈，或许就能更接近她失踪的真相吧。”

白筱实抬眼看向陈恒，发现他也正低头看着同学簿，注意到白筱实的视线后，他也看向了她。

“有一些珊珊带来了，但也有一些留在老家了。”

车阿姨有些为难地说道。

“没关系，就给我看她带来的那些就好。”

水芷珊喜欢将自己的交友现况发给身边的朋友，也就是说她很喜欢炫耀，而这样的人往往都喜欢把自己的战利品带在身边，好随时品味“获胜”时的快感。所以那些对水芷珊有着特殊意义的照片，当然也是对此时此刻的白筱实有着特殊意义的照片，一定被带来了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