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夺路狂奔
剑光不止,急掠而去,逼退卞八。季良元则停驻化出身形,一手提臂架住季奂,一手稳住他下巴,叫道:“季奂!季奂!”然而没有回应,答复他的只有季奂眼里飞速流失的神采。却是卞八在将人推出的那一刻,就提气起劲将季奂的经络丹田由内而外震爆,就连元神也没能幸免。季奂如今的状态,已是回天乏力。哗啦!季良元面露痛惜之色,一把抓碎前者身外此刻因为身陨而难以维持,正迷迷蒙蒙忽闪将要烟消云散的蔽身光幕。一个面貌平平,但气质忧郁独特的中年男子出现中人眼前。“好剑!”卞八与身边同族侧身,躲过剑光,听见季良元叫唤,挑眉道:“哦?你姓季,是九五真宫隋桐季氏子弟?”卞八是金丹后期的修为,本身又是锹甲一族三大分支之一狭角黑锹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眼力自是不凡。眼前这男子姓季,劈来的剑光又迥乎寻常,在南露洲有这等手段的,很容易就让他联想到了九五真宫的隋桐季氏。唰!一道金赤剑芒斜掠而上,再次将卞八与其同族逼退了些许。“季兄,不要耽搁了,我们这就走!”慎丘华跃到半空,手搭在半蹲着的季良元肩头,皱眉着紧道。“想走?就凭你们?还有个金丹初期的!”卞八目光扫过落在金赤剑芒的主人身上,满脸不屑。辛念珍浮空飞至,贺升林也收起阵盘,来到半空中,没人理会卞八。“行踪暴露,我们赶紧走,不然被截留下就完了!”季良元知道轻重,缓缓起身,沉稳开口,手上仍旧紧紧架住季奂。“呵……”卞八嗤笑出声,“真当我不存在么!”他调头对身边之人道:“骨押,通知蜻卢,让他们都往这里赶来!”骨押应声,高飞到空中,背后衣物遽然撕裂,露出来一对鞘翅,徐徐扇动,最后愈来愈快,发出尖利的啸声,响彻天际。“走!”季良元面色一沉,大吼出口!五道颜色各异的遁光瞬时亮起,像是一人手执五支毫笔,饱蘸染料,在天幕上信手涂画!季良元一马当先,起势快,御剑飞遁更快,随后依次是辛念珍、慎丘华、贺升林。李澈由于与卞八对峙,起势就落在了后头。但随即剑修的优势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金赤虹芒暴掠,居然越过了辛念珍三人,后来居上,只落后季良元半步!一行人碍于情势,没有说什么,但还是全都目露惊色。不过转念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这李澈以金丹初期的修为,就值得让季良元说来一起谋事,怎么可能没有两把刷子呢?要不然以季良元人脉找个中期的同辈弟子同行有什么难的?只能说嵋山派不愧诺大声名。卞八冷笑,一指脚下湖面几句焦黑的尸身,对骨押道:“你留在这里,底下的尸身收拾好,蜻卢到了,再与他带着人来就好。”“想走?”他看着消失在视野中的几人丝毫不着急,冷笑一声,直接变露原身,目光寒冽,嗡嗡振翅飞追而去。李澈五人火速赶往来时地洞,辛念珍一边飞遁,一边取出来三个小囊袋,分别抛给了李澈、贺升林、慎丘华。“方才那头锹甲身上灵药,我全部折算成灵石了,时间紧急,许有误差,几位将就!”她看向前头闷头飞遁的季良元,“季郎,你的我晚些给你。”“嗯。”季良元没有回头,抱着季奂,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季道友,我们……”贺升林落在最后头,正想问出去后我们是分头走还是一齐进退,谁知道身后传来了一阵蚊虫飞鸣声。嗡……嗡……嗡!他下意识回头,一对生冷寒冽的复眼印入眼帘!贺升林吓了一跳,整个人一窜,这才反应过来那卞八就落后自己半步,速度平齐,偏首正望着自己!李澈几人也都发现了异状,然而回首时,卞八的两只肢节已经攀住了贺升林右腿,关节一收一卷,倒刺猛插了进去。“嘶!”贺升林倒抽一口冷气,正待掐诀,卞八猛一甩,将他摔往地面。“贺道友!”慎丘华面色微变,砚台与墨笔出现在手,提笔蘸墨,一道水墨江河凭空显化,截断在卞八跟前。辛念珍也不再遮藏,首次出手,眉心亮起一角缺月,抬手打出一道清亮冷冽的月华。这一下直接打在慎丘华的水墨江河上,两相交触,立时变成了一道墨色冰河,将自以为是横冲直撞的卞八冻结在了内里。李澈压低剑光,疾速下掠,伸手一把捞住下坠中的贺升林。“李道友,多谢……”巨大的反冲击力让贺升林有些猝不及防,胸腔发闷,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但他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满脸感激地告谢。“贺道友,你怎么样?”李澈皱眉发问。按说被抛落,又不是不会飞遁的凡人或者炼气修士,怎么这贺升林就一直下坠,没有纵起遁光来呢?显然有不合理的地方。贺升林摇头,一把提起袍子,露出膝盖与小腿,“这锹甲手段有毒,我被伤及,毒素立时就要流转全身,只能全力压制,否则我马上就要暴毙。”李澈这时才看清楚,他膝盖与小腿上有青一道紫一道的抓痕,而被倒刺刮破的创口,则隐隐泛黑。贺升林说是在全力压制,但此刻他的脸上,尤其眼袋与两颊,都已经有些泛青黑。他苦笑道:“李道友,劳烦你带我一程?”李澈看着头顶蓦然出现的一道墨色冰河,摇头道:“应该的。”说罢,纵起剑光,捎带着他追去。季良元让慎丘华、辛念珍一齐放慢了速度,见到李澈带着贺升林赶来,不待后者开口,摆手就道:“逃出去再说。”五人再次动身,只是速度慢了不少。墨色冰河轰然炸裂,看着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又回望了眼来时方向,皱眉道:“怎么还没来?”他掀起胸甲,从中飞出来数只红色小型锹甲,又从爪足倒刺是扯下来一些布屑,抛到了空中,“去,与我找到他们。”这些红色锹甲嗡嗡振翅,把布屑分食一干二净,飞向远方。……李澈一行来到破禁入内的那座松林内,直飞入洞,没有半点停驻。“诸位,且慢!”才进地洞,贺升林突然开口,“李道友,劳烦你放我下来。”季良元皱眉,“贺道友,切莫逞强,时间紧要……”贺升林脚踩地面,腿部一时发软,踉跄倒地。他挥手拒绝了季良元与李澈的搀扶,强提一口气,道:“就这么出去,不管我们分开也好,还是一齐走,没多远就会被人追上。”说着以灵力攫取来一坨泥土,封堵在了洞口,以真火烧炼干结后,又取出刻刀与阵盘,在上面刻录起来。“这是……”季良元挑眉。“这是融灵覆载阵,土系阵法,设置好后,若有人意外闯入,会汲取地表大地灵力,轰爆左近所有。”贺升林提笔刻录,手臂稳如磐石。又把八轮阵盘给递了过来,“李道友,劳烦你依据阵盘所标注,布置在我所画阵图的八方方位。”李澈接过,看见平平无奇如方形木匣的阵盘上坎、坤等等几个字样,依言照做。贺升林看着李澈布置完最后一只阵盘,点头道:“可以了,我们走吧,可惜时间不够,不然我能再布置好一些,如今估计只能汲取方圆数里不到的灵力。”“足够了……我若记得没错,这融灵覆载阵运炼到极致,能够布及数百里地,轰爆时地动天摇,说成天灾也不为过。”慎丘华叹道。季良元也听过这阵法名头,心中稍定,问道:“贺道友有伤在身,我看这锹甲一族绝不会善罢甘休,不如我们逃出后,先一齐行动,去我九五真宫内暂避风头?”几人没有犹豫,分别道好。李澈却心头一跳,自知根底的他没有表示,摇头道:“李某就算了,我有事在身。”众人一怔,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值得李澈在此刻做出如此选择。季良元是清楚李澈根底的,也知道他若跟着自己去了九五真宫,一旦暴露,就再也出不来了,道:“李兄有事,自忙去便好。”时间紧急,没有人多问。贺升林没有说话,把手伸向李澈,“李道友,你来搭我把手。”李澈没有多想,拉扣住他手的时候,却心头微动。“真的劳烦李道友你了,”贺升林苦笑一声。李澈不动声色拉起他,道:“一损俱损,都是道门中人,贺道友毋须客气。”季良元看向贺升林脸色,却见方才这一阵刻录阵法,后者脸上青筋都已经有些暴凸,忙道:“赶紧走吧,我这里有一座飞宫,正当赶路之用!”一行五人再次动身,出得地洞后,在沙滩上分相告别。季良元取出一艘大气辉煌的飞宫,待贺升林等人入内后,拱手道:“李兄,本想今次事后再与你切磋吃酒一回,奈何情势所迫,只能先告辞了,我们来日再见!”李澈回礼道:“来日方长,有机会的!”季良元点头,没再说话,操纵飞宫,往南面飞去。李澈最后看了眼洞口,纵剑而起,独身折往西面。半空中,他摊开了手,一张并折的黄色符箓出现在手心。这是方才他拉起贺升林时,后者塞到他手里的东西。李澈摊开符纸,发现边沿画满了种种符文,中间用一种极为古朴的篆文写着“静定”二字。“持有此符,催动后,受术者有五息时间被静定动弹不得。李兄,今日多谢出手相救。”贺升林的声音随之响起。李澈静默片刻,将符箓收入怀中,疾掠而去。……“怎么这么慢?你们拖延太久了!”卞八带着自己手下三名族人,对身侧蜻古与他的手下皱眉道。“我怎知道你就有发现,怕有纰漏,我一路扫荡过来的。”蜻卢不以为意,“怎么说现在?”卞八指着脚下地洞,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蜻古他们已经殒身了?”蜻卢面色一沉。卞八“嗯”了一声,森然道:“他们是从这个地洞进来的,里应外合,我们居然一点也不知情,此事之后,要好好捋一遍族内众人,看看还有没有偷鸡摸狗之辈!”蜻卢面色阴晴不定,挥手道:“你的红锹应该还能追索出去吧?走!出去看看,别让这些人族蝼蚁走脱了!”一个凸盾锹甲走到地洞前,高举起手臂,重重一拳砸落。蜻卢看着四周落雪满地,唯独中间裸露黑色冻土的地洞,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这地洞太过明显……”说什么也都已经来不及,一拳已然重击在地面。预料之中的炸裂没有出现,转是“嘭”一声闷响,冻土碎裂,冲击波如蛛网一般外延,雪地上落雪被震散。蜻卢足尖点地,暴退而去,高喝道:“退!”卞八反应最快,背后鞘翅探出,亦跟着离地升空,直往高空拉拔。眨眼之间,地面落雪融化,极地内本就不多的植株瞬时枯萎,深黑色的冻土也一瞬化冻,渐变成浅褐色,最后沙化,像被吸取走了“精气”一般。以地洞为中心,方圆数里地面上凭空浮现出无数土黄色的符文,愈来愈亮,愈来愈亮,最后在耀眼到难以注目的那一瞬——一道占地方圆数里的土黄色光柱冲天而起,于无声静寂之中,将入目所及全部席卷了进去!光柱转瞬即消。其余几个锹甲精怪反应要慢一些,不过好在没有在爆炸的中心,虽然全身伤痕累累,但多少还有一口气吊着,性命无忧。但举拳催动法阵的那位……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连骨灰渣滓都没有留下,仿佛世间从未有过它的存在。蜻卢看着深幽的地洞,咬牙切齿,狰狞道:“一定找到他们,碎尸万段也不足消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