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妖化尸潮

“爹……你……你怎么了……”

爹?

许守靖听见青年的话,略显莫名地打量了眼前的人形生物一眼。

要说人形也确实是人形,体型消瘦,身上穿着的布衣还打了好几个补丁。

但他的头腭却呈现出尖形,颜面部锐长,鼻端极其突出,犬齿发达裸露在外,十根手指上的指甲锋利的宛如兽爪,紧扣在青石砖面,后退微屈,猩红的眼瞳散发出幽森的冷芒。

许守靖偏头看着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的青年,语气古怪地说道:

“你跟你爹长得……不能说完全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青年并没有因为许守靖的玩笑话而舒缓了心情,在与他爹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终于承受不住恐惧的压迫,手忙脚乱的爬起身来,朝巷子入口处跑去。

嗖——

狼人几乎是在青年起身的那一刹那就开始了动作,四肢宛如弹簧一般下屈,随之弹射到了两侧围墙,左右来回窜动着,凌空一扑,向青年露出了锋利的獠牙,血红的舌头抽动,似乎想要欢迎青年的到来。

青年再次被吓得瘫倒在地,慌忙之余,把手边的石子扔过去:“不要……不要杀我,爹!我是你儿子……不要杀我……”

嘭——

狼人的爪牙即将触碰到青年的那一刹那,空气似乎被截断了一瞬,半空出现了一道银闪,一条长腿下劈打在了狼人的后脑,狼人前扑的势头转瞬之间变为了向下的趋势,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

“我可能要稍微对你爹用点粗暴的手段,你别在意。”许守靖收回下劈后的长腿,轻吐了口气。

青年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位龙玉门的大神,如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我不在意……我一点都不在意,大人您请随便打,重重的打,狠狠地打!”

许守靖正欲要擒拿手的身躯一僵,翻了个白眼。

你可真是个带孝子。

说话间,狼人晕晕颤颤的站起身来,眸中猩红分毫不减,兽瞳扫到朝自己走来的许守靖,方才被打得记忆复苏,他顿时怒上心头:

“嚎呜——”

许守靖有些嫌弃地后退了几步,躲过了那水花四溅的口水,活动了下手腕,无语道:

“为了你的儿子着想……你还是躺着吧。”

话音落下,青年眼前一阵恍惚,也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空气似乎有了一丝波动,当场景再度清晰时,化为狼人的老父亲,已经被那名俊似谪仙的黑袍公子用肘击拍倒在地。

青年愣愣地说道:“大人……您……您究竟是什么境界,为何会如此之强……”

许守靖把狼人扶到墙边靠着,听到青年的话,也没回头,很是随意地说道:

“化水境……前段时间刚进境的。”

“化水境……”青年战术后仰了一阵,还是感到有些奇怪:“小人在龙玉门参与考核时,也见过其他的化水境修士,比起锻体二境,只是多了灵气的区别而已,也没有大人您这般……强悍啊。”

“我比较特殊。”

许守靖懒得在路人甲面前继续装逼,没有对这个话题继续深究。手搭在昏迷过去的狼人手腕,探出一丝灵气,水汪汪的桃花眼染上了一丝金色。

果然……

许守靖眨了下眼,瞳孔覆盖的金色散去,眉头却皱的更深了。

这狼人的肉体虽然还保持着人形没有崩溃,但其五脏六腑几乎都被替换成了妖兽的形状,其心脏部位,与‘复活的王二牛’一样,被一团黑色的灵气包裹,探不清虚实。

“喂。”

青年拿着树枝戳了几下昏迷过去的老爹,听到许守靖招呼他,连忙扔掉树枝,一副‘有事儿您吩咐’的狗腿子模样:

“大人,有什么事?”

许守靖沉吟了片刻:“我问你,除了昨天那一批得到妖化丹的信徒,你还知道其他跟你爹一样,在前一次求得妖化丹的人服用后,都是多长时间发病一次吗?”

“妖化丹?”青年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许守靖指的是‘仙化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宛若雷击,惊愕道:

“分毫不差,几乎都是这一阵子突然开始行事诡异……”

许守靖深吸了口气,脑海中已经下了结论。

看来那个‘老道人’是算准了妖化时间,才在昨天那个时间点跑过去分发妖化丹的。

但这样也有一个问题,他为何不干脆直接发完?非要说等到今天……

等到妖化开始,龙泉镇百姓意识到不对劲,谁还会吃他的妖化丹?

那样他岂不是完成不了那个‘王上’的任务了?

不对不对……思路出了问题,老道人虽然很蠢,但看他对‘王上’的恐惧程度,应该不会允许妖化全镇失败,因为失败对他来说意味着死。

这么想的话,他昨天不是不发妖化丹……而是没有必要发更多的妖化丹了?

也就是说……无论镇子上的人有没有吃妖化丹,从今天妖化开始之后,他都有把握让全体龙泉镇妖化?

轰——

仿佛是在应证许守靖的猜想一般,龙泉镇南侧忽然发出了一道巨响,其势头宛如地动山摇,伴随着黑烟升起的,正是老道人座下那只巨鸾。

许守靖眼神一凝,转头嘱咐道:“你老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你要是害怕醒来之后会伤你,你就把他藏起来,然后自己先出镇子吧,接下来很可能会发生大事。”

语罢,许守靖伸手拍了拍厚实的墙面,脚边灵气涌动,一个翻身就跳上了墙,在飞檐楼宇之间跑酷。

青年目送着许守靖离去,愣了一会儿神,转头看着昏迷过去的狼人老父亲,正想要扛起,脑海中蓦地想起刚才险些被杀的情景,已经伸出手的手一颤,又收了回来。

“爹,孩儿不孝!来世有机会了再孝敬您……”

青年一咬牙,头也不回地朝着巷子另一边跑去,独留昏迷的狼人老爹靠在墙角沉睡。

——

浓烟笼罩在上空,四起的火光、百姓逃窜的哀嚎与尖叫,这一切都在宣告着,龙泉镇日常的已然支离破碎。

街上到处都是房子倒塌的瓦片废墟,妇孺小孩拼了命的逃窜,其身后跟着的黑影,却宛如野兽一般迅捷,没两下就把一个腿被倒塌木桩压住的妇孺擒住,对着那光滑的脖颈,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另一侧,临街客栈的二楼厢房。

“嗯……”

赵扶摇意识渐渐归体,全身宛如散架了一般,因为过于疲惫的缘故,光是撑开眼帘就费了不少力气。

那双清澈淡泊的眸子眨了眨,她下意识的拍了一下身侧,发现那个宛如孩子一样不停向自己索取的少年不知所踪。

赵扶摇眼神微怔了下,心中没来由地感到患得患失,思索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声“这不像我……”

“啊——不要,你不要过来!求求你……啊!”

赵扶摇轻蹙了下眉,玉手撑在床榻上直起身子,薄毯滑落,露出了完美无瑕的酮体,她愣了下,捡起被扔在一旁的白色纱裙穿戴在身上,一边系着腰间丝带,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棂——

噗嗤——

尖锐的獠牙刺破了肌肤,就好像被装满水的气球被捏爆一般,血珠四溅,形成了一小阵腥红血雨。

被木桩压住腿的妇孺气管被利齿咬了对穿,原本用力去拔身上人形妖兽鬃毛的手挣扎了几下,无力地垂了下去,目光失去了焦点,仰起的脑袋瞬间脱力向一旁歪去,再无动静。

红眼似兽一般的人形生物,发现嘴下妇孺失去了挣扎,缓缓松开了口,朝着下一个目标追去。

赵扶摇在二层目睹了这一切,古井不波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动容。

“妖劫……”

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宛如被重新打开的时间盒子,无数画面在脑海中流过。

赵扶摇不知是何情绪,轻抿了下唇,心中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以及不久之后快要发生的事情,都已经有了答案。

“咕噜——”

瓦片砖盖微动,那名刚刚失去生命活动的妇女,已经趋于僵化的手臂微颤,空洞无神的瞳孔渐渐被血色的猩红所取代。

盘起的黑发纷飞,指甲肉眼可见地伸长,平坦的犬齿此时已经化为了妖兽的獠牙。

包裹在身上的布衣绽开,耳朵脱去了人类的姿态,似乎化为了猫耳,裙子下摆碎裂,露出了丰腴的大腿,浑圆的臀儿伸出了一条细长的斑纹尾巴,衣襟处露出的大片雪白被流淌的鲜红掩盖,就好像一条在峡谷之间奔流不息的血河。

“喵呜……”

兽化的妇孺追随着方才让她死于非命的妖化人而去,大有拼死一战的架势。

“?”

赵扶摇轻蹙了下眉,她知道这个妇孺也会妖化,但这好像跟曾经的妖化不太一样……

嘭——

楼下传来了一阵桌椅倒塌的声响,街上妖化如潮,这群只剩下兽性的疯子,显然也不太可能放过这栋仍然存在人类气息的建筑。

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沿着木梯接近,‘咔嚓’一声,紧闭的推拉门被一只兽爪掏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洞口。

赵扶摇面无表情,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施法,玉手都结印完毕,猛然想起,她此时的身体说是凡人毫不为过。

“靖……”赵扶摇轻抿薄唇,念叨着那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凤眸像是在可怜那些被妖化的百姓一般,投去了怜悯的视线。

——

浓烟遮蔽天空,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穹,此时已是黑压压的一片,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下一场洗涤血液的大雨。

街边的青石砖路面被染成了鲜红,哀嚎声连绵不绝。

当地的捕快,被招呼来隔壁城镇的驻军们、以及被请来的散修手持火把,挨家挨户的寻找尚存的活口。

镇子外围还有些没有被妖化波及的百姓,但大都被吓得精神失常,有几个年龄稍大的老人一直在呆愣地喊:“卓仙长……卓仙长……”也不知是在念叨什么。

稍微往里一点儿,已经跟妖化人交锋过的散修就劝告寻人的捕快,不要再深入了,那些妖化人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无奈之下,他们也只好继续围着外围一点一点的搜寻,希望还能救下几个活人。

一名捕快战战兢兢的推开眼前农家的院门,拿着火把往前一探,发觉没什么人后才松了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一片狼藉,墙上布满了兽爪留下的痕迹,用来种花生的小菜园子也被糟蹋得不行,留下了凌乱的脚印。

跟在捕快后入门的散修见状,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一家也惨遭毒手了……怎么会突然有妖物作祟?每个镇子都有禁妖阵才对,难道这镇子今年没有检修吗?”

散修是外地人不清楚也是自然,可捕快是本地人,他甚至也跟着去广场上凑过几回‘卓仙长’的热闹,也想要混几颗‘仙化丹’求得长生。

当下,捕快在面红耳赤之余,对那个‘卓仙长’也是恨之欲绝:

“这都是哪个姓卓的妖道士搞得鬼……我早说了这世界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可大家都不信。”

散修听得云里雾里的,刚想要问一句‘姓卓的’是谁,院子忽然传出了一道婉转凄凉的哭泣:

“呜呜……呜呜……”

散修与捕快身子一抖,两人同时反应过来,这应当是个寡妇,定是家里丈夫被妖化人给害了,她在那哭丧呢。

捕快一马当先,把火把扔在一边,抬脚冲进了屋子。散修微愣了下神,暗骂了句“色胚”,也缓步追了进去。

屋子里的陈设比起外面显然也没好哪儿去,墙壁上一样留着兽爪的痕迹,木桌被劈成了两半,一个衣衫绽裂的妇人,坐在床榻上哭泣。

捕快见状叹息了一声,暗道“天予不公”,毁了这么一家。他走上前,拍了拍妇人的后背,宽慰道:

“夫人,此地不可久留,先跟我们走吧。”

“走?”

妇人哭声止啼,哽咽的嗓音中仍存几分悲意。

捕快叹息道:“日子还是要过的,活命要紧……啊!”

话还没说完,捕快与一双妖异的眼瞳对上了视线,他下意识的向后仰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毛茸茸的耳朵竖起,狐狸尾巴左右扫荡着,妇人抹着眼角滑落的眼泪,泣声道:

“这副样子……我可怎么活……”

捕快被吓破了胆,已经听不进去半句妇人的话,嘴中喊着“妖怪!妖怪!”,就要往外跑。

妇人见了捕快的反应,心中更加心碎,甚至有一了百了的心思了。

散修一进门,刚好就看见了这一幕,他虽然未曾跟妖化人交手过,但听同行的散修口中,妖化人不可当寻常妖兽对待,一个不慎就会丧命其口。

“你快出去!我来对付她!”散修朝着捕快喝道,旋即双手结印,以灵气凝无形之剑,盘旋着就要朝夫人飞去。

与其当一个妖怪……不如就这么追随夫君而去吧。

妇人见状脸上透出几分愁苦,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认命。

散修紧绷着神经,凝聚的灵气即将倾泻而出。

嘭——

“啊……”

半空中的灵气散去,散修脑门一痛,险些摔倒。

“不是,你蠢吗?她一看就跟那些失去理智的妖化人不一样,眼睛都不是红的,你瞎打什么呢。”

散修只觉得自己眼冒金星,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一睁开眼,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袍,俊的让女人都嫉妒的绝代公子。

黑袍公子一脸无奈,指着他身后哭泣的狐耳娘:

“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根据我的观察,妖化人只要是红眼睛,基本都是石乐志,只凭借兽性行动,而被这些红眼妖化人杀掉的,会被感染成红眼……至于这种虽然妖化了,但仍然保存理智的,你最好就当一般人看待救回去。”

散修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回过神,看着黑袍公子,闷声道:

“你是何人?”

黑袍公子闻言一愣,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出门在外还是用小号比较好,坦然说道:

“龙玉门,许缺。”

“龙玉门!”

散修瞪大了眼睛,光是战术后仰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惊讶之余,也松了口气。

龙玉门都来了……那这妖化波动应该能平息吧。

然而,还没等散修放心,就看到黑袍公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腮:

“那什么,我不知道你脑补了什么,但是暂时只有我一个来了。”

“……”

散修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支支吾吾地试探道:

“冒昧地问一下……您是什么境界?”

“我?”

许守靖一愣,心想你管我什么境界,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前些阵子刚入化水。”

“……”

散修抬头望天,完了,这化水来了跟没来一样啊……

许守靖走上前把狐耳寡妇扶了起来,一边往外走,向散修问道:

“你们都来了多少人?”

散修想了下,觉得还是要给龙玉门高徒一个面子,便回答道:“二十余人。”

许守靖闻言眉头紧锁,这妖化的势头看起来已经快要蔓延到全镇了,二十多人根本不可能够。

唉,也都怪他昨天为了稳,没有直接上去把老道人给莽了,不然今天妖化人兴许会少一些。

“这样下去,根本撑不到容月姐来,整个镇子都会沦陷……”

许守靖自言自语到一半,忽然愣住了,原本漫不经心表情一僵。

“许公子,你怎么了?”狐耳娘离许守靖最近,被救他救了性命后,就一直在欣赏许守靖天仙般的侧颜,察觉到他突然不走了,连忙凑上前表示关心。

捕快倒是从许守靖的表情上读出了什么,出于对仙家的尊敬,紧声道:

“许缺阁下,可是有哪里不妥?”

许守靖深吸了口气,不顾狐耳娘幽怨的神情缓缓把她推开,一刻也不愿意耽误似的,大步向门外走去。

摇摇……

摇摇还是凡人……我怎么能给我忘了啊!

许守靖简直想要骂死自己,可现在他也不敢耽误,只想赶紧跑去赵扶摇身边。

在他身后的三人见到许守靖这副样子皆是一愣,也连忙追了过去。

然而,等到所有人都走出房屋,却在院子门口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一个皮肤黝黑,表情憨厚的魁梧汉子站在院门口,瞳孔散发着妖异的红光,看到许守靖,他怪异地鼾声笑道:

“嘿嘿嘿……我找到你了。”

捕快见到这汉子,瞳孔瞪圆,颤声道:“王二牛!”

呼呼——

滔天飓风吹袭,原本就因为漫天黑云而昏暗的视线,此时更是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一只巨大的鸾鸟降在了屋顶,鹰钩般的利爪扣住房檐,不停转动的眼珠子俯视着院中三人,仿佛在看三个蝼蚁一般。

“哈哈哈——”

巨鸾的背上走出一名霓裳老道,老道干脆利落的伸手拽掉胡须,露出了一张痞子脸,他戏谑看着下方眼神渐冷的许守靖,视线停在了他腰间的玉牌之上:

“你可让我好找啊……龙玉门高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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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件马上结束,我拉一拉情绪,不会虐的,都说了我是轻松向……(害怕的瑟瑟发抖.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