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9 准备

陈可妍打算谋夺南陈帝位之事。

女皇其实并不知。

她反而担心道:“朕听说,南陈的恬王……似乎比较软弱?”

苏贤回道:“回禀陛下,那南陈恬王是一个温润的公子,臣与他见了多面,对恬王的印象极好。”

“朕怕的是,他日恬王登基称帝之后,耳根子软,万一有奸臣从中作祟,我大梁与南陈之间的关系,只怕……”

女皇面露一丝忧色。

苏贤略感蛋疼,他心里明白,恬王是不可能登临南陈帝位的。

可眼下,也只得顺着女皇的话:“陛下不用担心,南陈经厉王造反一事后,朝中奸佞大多已被铲除。”

“再者,恬王身边还有吴国公主尽心辅左,朝中就算残留着奸臣,也不可能在恬王耳边进献谗言。”

女皇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随即秀眉一蹙,看着苏贤,一脸古怪猜测道:“苏爱卿,你说那南陈的吴国公主……有没有可能趁机发动宫变,自己登基做女帝?”

苏贤嘴角扯了扯,心头颇受震动,我去,女皇的第六感也太准了吧!这都能猜到?不可思议。

他不敢乱动声色,凝眉想了想,一本正经回道:

“臣觉得可能性……不大,吴国公主与恬王的母妃,毕竟是亲姐妹,他们理应互相扶持才对。”

女皇点点头:

“苏爱卿所言也有道理,不说这个了,此次苏爱卿出使南陈,当小心为上,可多带些一些好手。”

“臣多谢陛下关心。”

“……”

又闲聊两句后,苏贤便告辞出宫。

天色已然不早,他打算去见一见兰陵。

岂料,刚刚走过天津桥,迎面居然遇到一个熟人——小姨子唐淑静!

“姐夫!姐夫!”唐淑静生就一张瓜子脸,长着一双大长腿,在路边不住挥手……

一会儿后。

路边一个茶摊上。

苏贤与唐淑静相对而坐。

“说吧,找本姐夫有什么事?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苏贤摆出一幅随时都准备离开的架势。

“姐夫你忘了,我可是你在刑狱司的属下啊,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唐淑静笑呵呵,小手从茶盘中抓起一把瓜子,塞入苏贤之手,笑道:

“姐夫别客气,这次我请。”

苏贤接过那一小把瓜子,但却没嗑,两眼灼灼盯着唐淑静那张莹白瓜子脸,笑道:“跟姐夫还来这套虚的,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太久没见到姐夫……”唐淑静扭捏起来,欲言又止,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没有什么事,那本姐夫就走了,我还有正事要忙呢。”苏贤放下那一小把瓜子,起身就走。

“姐夫别!”唐淑静急忙起身,小手拉住苏贤的袖子:“姐夫先坐下,的确有件事想跟姐夫说。”

“哦?”苏贤回身,重新落座,斜眸看着她那双明亮的大眼。

“我听说,姐夫过两日就会南下出使南陈……”唐淑婉搓着小手。

唐淑静屁股一翘,苏贤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笑着打断她的话头:“怎么,你又想跟着本姐夫去捞取功劳?”

“姐夫你说什么呢!”唐淑静桌下的脚狠狠一跺,忙拉着苏贤的手,莹白的脸颊红扑扑,纠正道:“人家不是去捞功劳,而是是为了……保护姐夫!”

苏贤扶了扶额,一手握成拳,举在唐淑静眼前,然后五指伸展开来,道:“五万两!”

“什么五万两?”唐淑静一愣。

“本姐夫再给你五万两,应该够你花好一阵子了吧?”苏贤笑道。

“姐夫,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这五万两省了,你也别想跟着我去南陈。”苏贤继续笑道。

“别,姐夫别别别……”唐淑静瞬间改变主意,拉着苏贤的手,情不自禁笑道:“姐夫出手就是大方,只是……借了姐夫这么多银子,我今后该怎么还?”

苏贤神色自若,道:“简单,肉偿便可。”

“什么肉偿?”唐淑静一脸不解。

“没什么,好了,本姐夫要去办正事了,别挡着我。”苏贤站起,翻身上马,扬长而去,眨眼便不见踪影。

“……”

目送苏贤走远,唐淑静也没做停留,当下直入侯府,找到姐姐唐淑婉。

“静儿?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唐淑婉正在书房中处理府中庶务,见唐淑静进屋,忙丢下毛笔起身相迎,笑容中带着宠溺之色。

原本,唐淑静也是住在侯府的,她拥有一座极大的院落。

但最近一段时间,她整日混迹在外,美其名曰是为了“公务”,唐淑婉也就不好过多过问。

两姐妹在书房侧边的椅子上落座后,唐淑静便急不可耐的问:“姐姐,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静儿常年在外行走,见识理应比我丰富才是,是什么问题还需要问我呢?”唐淑婉一脸诧异。

“是一个书本上的问题。”唐淑静尴尬一笑,身为世家嫡女,她自然能识文断字,但却远远比不过姐姐唐淑婉。

这时,仆人送来两杯茶水。

唐淑婉浅浅喝了一口,笑道:“静儿居然关心起书本上的学问了,倒也难得,你问吧。”

“姐,我想知道,‘肉偿’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唐淑静也端起茶杯,但一直没喝。

“肉肠?”唐淑婉愣了一下,心头略感纳闷,不过嘴上还是解释道:“那是一种食物啊,一般由肠衣……”

“姐姐误会了,不知肠子的肠,而是偿还的偿,肉偿,是什么意思?”唐淑静纠正道。

啪!

唐淑婉手中的茶杯直接脱手,摔碎在地,滚烫的茶汤、茶叶洒了一片,冒出腾腾白雾。

“姐你怎么了?”

“呃……没事,茶杯太烫,一时脱了手。”

“那就好,姐你快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吧。”

“静儿,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唐淑婉秀眉一皱。

“没什么啊,哦,这是一个破桉的关键,我不好意思去问别人,所以便来找姐姐了。”唐淑静信口胡诌。

唐淑婉松了口气,轻拍心口,道:“幸好,只是为了破桉,幸好,你来问了我。”

唐淑静愈发好奇,追问道:“姐,你快告诉我吧,我还等着破桉呢。”

唐淑婉抿了抿唇,面上浮现出一片嫩红,俯身凑近唐淑静耳朵,压低声音简单说了一句什么。

砰!

又是一声脆响。

唐淑静手里的茶杯也脱手而出。

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滚烫的茶汤与茶叶散落一地,并冒出腾腾白雾,烟云缭绕,宛若仙境。

“静儿你这是?”

“哦,没事,没事,茶杯太烫,一时失了手。”

“你看你,想来一定是查桉太过劳累了吧?今晚就别出去办桉了,留在府里,正好你姐夫也在,我们可以举办烧烤晚会。”

“姐……姐夫?”

“是啊,你不是喜欢吃你姐夫亲手做的烤肉么?”

“不……不了,姐姐再见,我还要去……查桉呢!”

唐淑静一脸尴尬与复杂,还透着罕见的潮红,不由分说,提着裙摆便跑出书房,很快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里。

……

另外一边。

话说苏贤告辞唐淑静后,便直接来到玉真观。

下马入内,直入大殿侧边的静室。

一脚刚刚踏入,苏贤便感到檀香拂鼻。

抬眸望去,兰陵公主一身宽大的青色道袍,头挽“混元髻”,手里抱着一柄雪白的拂尘,正坐在那里翻阅道藏。

苏贤进屋,她只是侧眸看了一眼,不加理会,继续将视线停留在道藏之中。

苏贤笑了笑,上前深施一礼:“拜见公主殿下。”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兰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视线不离开道藏,给人一种强烈的距离感。

“臣这个时候不来,难道晚上天黑之后再来么?”苏贤笑眯眯。

“你……”兰陵瞬间“破功”,瞪了眼苏贤,因见秋典军还在苏贤身后,便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进来。”

“是。”

秋典军退下,并将房门关上。

很快,偌大一个静室中就只有他们两人。

苏贤上前一步,笑道:“殿下,此间只有我们二人,你不用再装了,那道书有什么好看的?”

兰陵不为所动,依旧端坐在那,视线重新落在那道藏之上,澹澹问道:“什么事不能留到晚上再说?你这样光明正大的进来,难免惹人怀疑。”

“臣说两句话就离开,不妨事的。”苏贤笑道。

“那你说吧。”恰在此时,兰陵看完了一页,正动手去翻。

“数日后我就将出使南陈,参加陈帝的葬礼。”苏贤答道。

“嗯?又去南陈?”兰陵翻页的动作一顿,那一页刚好翻了一半,苏贤可以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是的,臣特意提前来道别公主。”

“你去南陈,是为了国家大事,这一点本宫没有异议。”兰陵维持着翻页的动作,抬眸看着苏贤,认真说道:

“但,陈可妍那个妖精,你千万不要去招惹,那妖精专能惑人,而你又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的人……”

“本宫希望,你能时时以大局为重,别轻易被那妖精迷住!”

苏贤听了这话,顿时不满,大声辩解道:“公主,你也太小看臣了吧?臣向来就是一个意志坚定的男人,岂会被轻易迷惑?”

“是吗?”兰陵双眼灼灼的盯着她,翻页的手一撤,导致那一页纸始终没有翻过去,重归原位。

腾出手的兰陵,轻轻抓着自己的衣襟两侧,再轻轻一拉,看着苏贤说道:

“那你证明给本宫看。”

“……”

两刻钟后。

苏贤离开玉真观。

神清气爽。

兰陵则在一阵阵后悔之中,吩咐秋典军准备沐浴香汤与换洗的衣物……

苏贤回到侯府后,天色渐黑,时间已来到晚上饭点。

这时,林川、言大山、周威一起到了。

他们都是苏贤邀请的贵客,今晚一定要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

一段时间过后。

林川、周威已喝趴下。

被府中仆人抬入厢房休息。

宴席上就只剩下苏贤与言大山。

两人都喝得有些高,但还不至于烂醉如泥,神智也都保持着清醒。

“恩……太尉,末将有一事相求。”

言大山忽地起身,对苏贤恭肃一礼,夜色之下,他那双刚毅的眼睛反射出阵阵星光,目光如炬。

“哦,大山你说。”苏贤舌头有些大,坐在那的身体摇摇晃晃,一幅随时都能倒下的样子。

“末将想……辞去龙武大将军的职位,重新追随在太尉身边!”言大山言语铿锵,醉酒并未让他醉眼朦胧,反而勾出他内心深处最真的感情。

“什么?你要辞去龙武大将军的职位?这是为何?”

苏贤吃了一惊。

若言大山撂挑子不干了,那谁还能挑大梁?

苏贤一直谋划着增强大梁将士的战斗力。

其中,安排言大山组建龙武军,便是最重要的一环。

若言大山撂挑子不干了,那也就是说,苏贤的计划将面临破产!

不!

不能够!

苏贤顾不得醉酒导致的头晕目眩,勉强起身,抓着言大山两肩,看着他那双锃明瓦亮的眼:

“为何?大山你为何有这种想法?”

“太尉此去南陈,必危机重重,尽管太尉身边有杨女侠保护,可我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请太尉成全!”

言大山深施一礼。

苏贤忙扶着他,心头略微一松。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他还以为言大山不想干了。

“你想多了,此去南陈……只是参加陈帝的葬礼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还是安心留在龙武军吧。”

“太尉休要湖弄末将。”言大山坚定的摇了摇头,分析道:

“以前,太尉时常外出执行任务,可从未像这次般,太尉亲自找到末将,叮嘱末将好好照看侯府……”

苏贤揉了揉太阳穴,干,这的确是一个漏洞,没想到被言大山看出了破绽。

这说明言大山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

苏贤对此既感到高兴,又是一阵无奈。

好在,经他一顿劝说,言大山终于打消掉辞职重新追随他的想法,安心留在龙武军继续操练将士。

……

酒宴不知持续到何时。

次日。

日上三竿。

苏贤被杨止兰唤醒。

他睡眼朦胧,翻了个身,正准备再睡一会儿懒觉呢,杨止兰便凑近冷静说道:

“南陈来信,陈帝即将驾崩,南陈吴国公主请公子立即动身南下!”

“你说什么?”苏贤翻身爬起,心头一凛,瞬间没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