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行走天涯（八）

南回归线附近的天气，即使冬季也不会冷，所以洪水并不冰——兴许是不冰所以洪水才在这个季节肆虐吗？以木兰的地理气象知识储备暂时无法理解，好在这洪水并没有“灵水”的意思，一点灵气也没有，所以像过沼泽地一样直接飞过去。

由于她飞得比较低，浑浊的水里突然有动物朝着她冲出来。

剑修的本能让她立刻一道攻击力最强的火系剑气刷过去。

躲过了！那个动物居然躲过去了！

木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真的没有感应到那个动物是妖兽，但确实可以锁定其运动轨迹。

换剑刺状的冰系剑气！点射，就不信解决不掉一只凡兽！

“嘭”的一声有些奇怪的响声，那只动物被剑气贯穿出一个不小的洞穿伤，但仍然没死！它倒是再也不敢追击木兰，沉入水底，并且顺着洪水缓慢移到淤泥底。

是个大家伙。

吞下一粒补灵丹，换金系剑气，纵切！

“噗——”这次的声音对了，颜色也对了。

木兰压根没有捞起来的意思，因为她又不吃这种像爬行动物的玩意，还是让其血肉回归自然的好。

亏得刚才有补灵丹打底，木兰连续全速飞了三时辰才离开洪涝沼泽区，差点脱力，才落到坚实的地面上，立刻用圈灵阵加灵气球快速恢复快枯竭的灵力。

这时她才明白，那些逃亡者很可能是通过海路过来的，因为凡人哪怕有船只也无法活着越过这片区域。而南边几个国家也不高兴去控制行船好些天才到的一块不大也没有矿产资源的飞地，因为所获得的好处不多，还很麻烦。木兰从洪涝沼泽区上面飞过去是走直线，而风力加人力的帆船需要绕好大的圈子，还可能碰到乱流礁石等危险。

而再往前走，是凡人勉强可以生存的湿地。然后她看到了人烟。

十几名十分显老的男女，衣着只是几块粗糙布料拼接，赤足，短发，腿和胳膊都是黑乎乎的，在用一种效率低下的草编工具捕鱼，一个工具花费一个半到两个时辰捞上来一条不大的鱼，已经让他们兴高采烈。

木兰不知不觉观察了半天，直到太阳西斜，他们每个人都背着数量差不多的渔获往一个方向走——收获多的会主动分给收获少的一条，这一条的差距可能让两三个家庭多活一天，而且这样的做法已经存在很久了。

傍晚时就走过湿地边缘，那里有一个窝棚集聚点，两百多个，从水边向内排了五层。大部分的窝棚前已经生起了火，烧水杀鱼的工具都是差不多的，只是有的煮汤有的火烤。但其他食物就五花八门了，各种颜色的植物和分不清品种的淀粉来源。

再过去，是稀稀拉拉的种植区，人为分成差不多大小的小块，很明显植株长势不怎么好。更远的一块刚被废弃的垃圾排泄区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有害的生物看得人头皮发麻，看起来这些人找了另一块地方，而且试图做肥料。

木兰不懂粪便沤肥的方法，但还记得之前村里人好像是用石头池子，平时还是一直盖着的。她家造不起这样的池子，用的是大罐子，但具体的真不记得了，因为她还没来得及熟悉那个环境就被寻天宗找去了。呃，马桶？算了，这里都是矮小灌木、也是凡人生火煮食的主要来源，眼睛所见没有树木，做不了。

还有，他们使用的工具也非常糟糕。

木兰先处理了废弃物区里的所有生灵，不管有害无害，然后很高兴地得到一些可以用来灌溉空珠里灵植的精华液。

然后开始在附近湿地里试验三种水生可食用根茎类植物，这可以增加淀粉来源。

接着将新的装排泄物和垃圾的“灰坑”周边一大块土壤都挖掉、底部和四周硬化，再岩化一层“盖子”……算是原始沤肥？她真不太懂，但如此操作一定有利于健康。

再将挖出的土用修士的手法试试烧陶。不过自己无意中弄出来的形状……陶痰盂？

最后选择了比较适应本地的一种水生淀粉来源植物，大量催生，然后将成熟的根茎扔进每一个简易窝棚——这些窝棚都没有可以关上的门，简直堪比原始部落。但他们不是，从统一制式但老旧不堪的物件可以看到，这里应该是一群逃亡者的后裔。

陶器的温度降下来了，大部分是能用的，小部分破损的直接用扔进灰坑标注硬化底部。

她并非多同情关心这些如同动物一般活着、连语言能力都似乎有所退化的人类，她只是从心。

等这一切做完，木兰去灌木丛那里打坐恢复灵气。这里的灵气浓度还可以，所以天亮前她已经能再次上路。

再过去，又是一段不适宜人居的沼泽湿地，也没找到什么灵植。

然后！

她看着眼前的排列整齐的中等城镇和村庄，差点从空中摔下来。她谨慎找没人的地方落地，将弟子练功衬衣的袖子卷一下，背个斜跨包，系一条宽革带、还挂上了自己的剑，再换双当时在叶家医村配发的“医护专用”鞋，看起来像是便鞋——比普通筑基弟子的靴子更有技术含量、也更贵些。

就这样绕一下道，感应着充沛的水汽，从靠近海岸的地方再绕回来，看起来就是从海船下来的外乡人。

木兰首先看商业和货币。很好，除了实物作为等价交换物，贵金属主要是买卖一些较贵的物件，比如珍珠、大牲口和贱金属制成品包括武器。木兰先去买了粮食作物的种子，各个品种都买了一大包，费了一大块贵金属，因为其中有几种很稀少贵重——木兰怀疑其中一些在灵气氛围中成长的话会变成低阶灵谷，因为她确实感应到了其中两种有极微弱的灵气。

她的口音、衣着、举止和购买物品非常符合她的身份。当地人的语言体系居然与她学过的某一种风鸣界语言有不少相似之处，文字类似只是写法不同、包括纸张制作也不太一样，可见与“主要文明”距离挺近的。

并且，在这个充其量上万人的小城里，她居然看到了卖医药书籍的店铺！她毫不犹豫地每样买了一本——价格比种子高一倍。

这里的医学仅仅比寻天城的凡人医药差些，发达得让人惊愕。她按照药书上的描述与宗门风鸣界药典做比对，居然发现好几样仙凡共用药，苦笑着在这个国度逗留了整整三个月，不仅将要铺里半数药材都买了一遍作为对照，还将仙凡共用的、已经她察觉出却没有查到记录的两种灵植都找到、移栽。

偌大的“小容量”空珠都快满了，她不得不挑拣十几个方子、将五十年药力年份的采摘下来炼成一、二阶丹药——手艺有些生疏，居然废了一些材料，而且一开始全部是中品甚至还有下品，两次之后才慢慢出上品，真是有些小郁闷。

可眼见着一大块地盘空出来移栽这些也许一点用也没有、也许可以弄出点名堂。但其中有一项是肯定有用的：淀粉类可食用植物，而且对水土有一定好处：若是破坏水土的……那还是清空那一片区域比较好，免得人类活动对环境产生永久的不利影响。与大环境相比，木兰就没那么在意成千上万凡人的命运了。

再往南，是最明媚的春末寻天宗那边应该快下雪了吧。对了，她也一百零六岁了——她的生日是她自己定的，因为当时祖母早就忘记是哪一天了，所以她直接拿了上辈子自己的生日，哪怕历法纪年并不相同，她也这样定了。

唯一有些不确定的是风鸣界的时间。因为有时她不确定自己闭关修炼了两天还是三天，因此日期可能记错好几天。

***

一路上，城镇更为密集。

但医药书差不多，还有不少本地特有的。另外，虽然城市进出并不检查证件，但管理明显更加严格。木兰早就换了本地服饰，一口北边偏僻远地方的方言十分地道——她确实是“远”道而来——唯一让人奇怪的是到了饭点不吃喝、到了晚上不住宿。

此外，出现了很多人工大规模的药田，田间管理也相当好，用的农具、牲畜也配合得很不错。

这个国家实力很强。

木兰比对宗门地图，找了半天，居然没找到对应的！不得不跑各处书铺里找历史人文地理游记方面的书，这个文字让她费了点劲才全部理解。原来这是个新国家，她所在这片地方之前是十几个小国，比现在贫穷还经常打，五十多年前，这片地方被另一国用某几种没有定论的阴谋手段篡位，结果又是一堆说法各不相同的原因，这个小国向南边一个大国求援，那个大国就一路打过来，然后一路上的、侵占本地的和本地，都成了那个大国的一部分；为了稳定新领土，新的国家给了本地很好的优惠，引进新粮食品种和种植方法、建筑新城、推广一种植物纤维纺织、加重对犯罪行为的处罚，还派了靠谱的皇族过来管理，最关键的是取消本地上千年的血统等级阶层制度，把高等的少数人强制迁到国都，剩下的平民都是“正常”民众，并且按人口分土地、每二十年按交税的人头重新核定。木兰看了两百多本质量、说法、观点不一的书，终于大概搞明白了这里的情况。再比对地图，很好，这个大国一口气扩大了三成的国土面积。

而且治理得相当好，因为在五十年前，本地都是低等人，不识字、看不了病，其中等级最低的约一成半人口当时甚至被当成牲口那样配种。现在本地人口大约百万，光是医生超过一千，受过三年以上教育的人口有好几万，两成人口能够写自己名字、算得清账单……

虽然与寻天宗属地男女总文盲率不超过两成比起来差得太远，但这是凡人的国度，背后没有受某位穿越前辈影响的宗门大力支持，能做到这个地步极其不易。

她看着手里一本可以称为农业技术指导手册的书十分感慨：连他们寻天宗也没有这样详细的种植手册！这是不是每个村子都配了一名受过基础教育和技术培训的农业技术员坐镇啊？！这样想着，闻着空气中一种气息集中的方向走过去，结果她真的看到了农业衙门！

欧迈高——

木兰目瞪口呆地看着便宜卖农书的“劝农司马福城分堂”，还兼职培训平均年龄三十岁的女性学员如何织就本地人人都穿的一种灰蓝色布料。

真是见了鬼了，地图上还真有马福城这个地名，是这一带唯一标注出来的中心城市，结果她一路过来，这个城只是前三，不是最大。

所以，她可以重新绘制一份地图献给宗门？

另外，这里有灵气环境，是不是应该会出现有灵根的孩子？是不是应该来传道，然后招受弟子？

因为地图上距离最近的上档次宗门，也要御剑飞几个月，而且南半球的宗门和家族中，除了一个寻天宗的附属门派，没有其他势力有能力建立传送阵，也没有叶家老铺的新店。

也许自己歪打正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