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摆脱隐形人

天色仍未放亮,初秋的山间淅淅沥沥降下雨丝。三人绕过山崖跋涉一段,眼前出现一座猎人的小屋。

王宾走上前拍拍板门,无人回应,主人并不在。

小屋十分简陋,芦席苇草编作的四壁,看来只是一处临时住所。三人进到屋内躲雨,跌坐在干泥地上休息。

一顿奔忙折腾,王宾的脚伤处撕裂渗血。钟离春赶紧取出药包给他重新包扎上。张仪一旁窝着,忍不住笑起来。

“哈哈,咱们跑得可真快,三只猿猴。这他妈都是些谁呢?竟想算计咱们鬼谷弟子?呵。”

钟离春站起身,生气地踢了他一脚。

“你才猿猴!还笑?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吧?我看见你把那杀手引过去,设计他割破了师哥的包袱!”

“喲,什么都瞒不过师姐,眼神真好!”

张仪夸张地叹口气,将自己背上的小包袱取下来,递给钟离春。钟离春打开,却是一包书简。

“阿春,那个包袱是瞒着那些杀手的,里面是其他书籍,是我和师弟约好的脱身之计。”王宾解释道。

钟离春打开书简,依旧怀疑地瞪一眼张仪。“咱们的行踪又是怎么泄露的?那些杀手显然冲着兵书找来。”

“难道是公子嗣的死士?”王宾回忆道。

“怎么会?你们和公子嗣不过偶然遇到,可这群人竟能事先躲在陵墓里等着你们。没人泄密,如何知道?”

钟离春冲着张仪喝问。王宾举起一册书简,专注凝视。

“先别说了,照师父吩咐,咱们赶紧将兵书背下来。”

钟离春点点头,吩咐张仪去关好门窗,自己则从包袱里取出一段蜜蜡烛,用火石点燃。

王宾快速整理好一根根的竹简,分成三份。

众人各拿一份,开始专心背诵。

透风的小屋外,雨声风声潇潇作响。黑幽幽的竹林后,一无所有,只有一双阴郁的细眼睛鬼火般凭空忽隐忽现,正注视着小屋中的灯火。

“喔,背下啦,第一名。”

张仪很快背完了自己的一份,凑过去瞧王宾、钟离春的竹简,接着背。

这时,草壁外漆黑如魔的虚空之中,凭空出现了一只手臂,一支竹管,但又快速消失不见。

隐身的玄武静静潜到了屋外,将柳下独门迷香筒从竹篾墙的缝隙中插入,闭目屏息鼓劲往里吹。

正专心吹着呢,忽然,“轰”的一声响,一个人影紧搂着一抱竹简呼地破墙而出,几乎将玄武撞了个大趔趄。玄武虽闪得极快,却仍收不住脚,一下子跌飞了去,忙攀住一棵树干稳住。

张仪抱着三札竹简朝着山顶上狂跑。

速度简直前所未有,如同赶去投胎一般。钟离春仗剑跃出紧紧追赶,竟一时撵不上,忙施展神行绝招,终于在山崖边上将其截住。

“混蛋!果然想一个人独占。这次绝不饶你!”钟离春怒喝道。

“美人,宝贝得手了,咱俩乘机摆脱那傻子,私奔怎样?”张仪神情恳切地问道。

“你!不要脸!”

钟离春气红了脸,挥舞长剑,不停劈刺;张仪使出浑身解数,较考校之时超水平发挥,拼老命躲闪。

大战十几个回合之后,张仪一个避之不及,被钟离春刺中的手臂,吃痛大叫,怀中竹简“忽啦”一下,散开去,几乎全部掉下了悬崖。

钟离春愣住,赶忙奔上前看。雨正越下越大,崖下有潭水隐约反光,也不知古旧竹简使用的墨汁如何?若时间一久,墨迹可能会被冲没了。

兵书要紧!钟离春急迫地揪住一根藤索,就要往崖下跃去,忽然腰间一紧,竟被人从身后抱起。

“美人,抓到你了!要什么破书?哈啊……”

张仪哈哈笑,从背后将钟离春身子连双臂搂得牢牢,没等钟离春发出反击,一个翻身,带着她朝悬崖另一面的斜山坡滚下去。

雨大草又滑,二人瞬间叽里咕噜,止不住滚出一大段。

没想到小流氓竟如此出手,简直胆大包天不想活!

钟离春气得快要灵魂出窍!可手臂被箍住,长剑无法施展,只得放开剑扣住张仪手腕,双肘猛地发力挣脱出去。

“哦!头发好香!”

张仪溜到一边,大声赞美,一面继续抛媚眼。

钟离春已气到喉咙打结,想骂骂不出,一个碎颌踢连着凶残凤眼拳连直捣其咽喉。张仪连滚带爬地躲过,继续从斜坡下往野竹林中逃跑。

“小流氓……你竟敢……”

竹林枝节丛生,不便施展,钟离春撵着又追出一大段距离,穷追猛打,终于在竹林中空地截住张仪,揣倒在地。

“师姐!抱歉,很对不起……现在我们终于安全了,有个看不见的人他一直跟着我们,或许不止一个。师弟武艺不如师姐,不得不出此下策,绝无冒犯之意!发誓再不这样啦!请原谅原谅……”

张仪在地上被钟离春踢得直打滚,忙不迭地解释、道歉。钟离春仍是不依不饶,继续拳脚交加。

“混蛋,非得打死你!”

钟离春怒不可遏,又踢又踹。

“小春,住手,你干什么?”不远处,王宾拄着根竹竿快速寻过来。

“不用你管,就是要打死他!”

钟离春不睬,接着揍。王宾扔掉竹竿奔过来,忙将钟离春往一边拉。

钟离春气恼地甩开他的手,仍不罢休。张仪乘机挣着爬起来,赶忙躲到王宾身后。

“师姐,很对不起……是真的有人追踪。”

“胡说八道!分明狡辩,哪有什么看不见的隐形人?”钟离春怒喝。

“等等。”

张仪从王宾背后探头环顾,四面密集的竹枝竹叶间并无动静,回头冲着钟离春眨眨发肿的眼睛,狡黠地一笑。

“那人现在爬到悬崖下找竹简去了,呵呵,起码要花上他半柱香,然后彻底滚蛋消失,回去交差。”

“你……我和师哥才要爬到悬崖下找竹简呢!只有你一个人看完全篇。”

“谁不知道师姐才是冰雪聪明,过目不忘。我也没看全,这不要演戏给那人看吗?”

“花言巧语,没一句是真的!”

钟离春上前,又想踢张仪两脚。王宾连忙制止。

“阿春,先把事情说清楚好吗?别动不动就打人……好吗?”

听如此说,钟离春惊讶气恼又不满,半天瞪着王宾,可方才之事又不知该如何说,如何启齿。

“你你……你竟然怪我?最好骗的就是你!不是我追过来,这个坏蛋早就跑了!”

“师哥,不怪师姐。是我不对。”

张仪走到王宾一侧,严肃告诫。

钟离春却根本没有注意他,继续咬牙瞪眼,气鼓鼓地瞪着王宾。张仪一旁瞧着,皱起眉头,有些担心打量着钟离春。

“师姐,别这么老瞪着他嘛,听老人说,瞪人时间长了会怀孕……”

“小混蛋,你……”

钟离春气得差点厥过去,涨红了脸,攥紧拳头又要打张仪。张仪赶紧又躲到王宾背后。

到底大个七岁九岁,王宾终于止住二人。

雨点变小,林中透进微弱晨光。王宾朝钟离春走近两步,拉住她放低声音。

“小春,在鬼谷咱们读过不少兵书,你觉不觉得这批竹简似是而非,在兵书阵法、奇门演绎中只能算中等层次?”

钟离春闻言,思考着,总算冷静几分。

“你是说,这批竹简也……嗯,有道理,同感。孙家为兵学世家,不可能写书说了和没说一样。”

“正是。”

王宾肯定地点头,钟离春继续回忆思量。

“若是这样,齐国二公的墓葬便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是你的祖父为过滤掉那些觊觎兵书的人所设,也为考校后人的修为看是否能驾驭真正的兵书。不过,虽然那批竹简极可能并非真品,但找到真品的线索一定在其中。”

“师姐总是如此正确!”

张仪再次从王宾背后绕出来,从怀中取出两根竹简。竹简已破损,均被钟离春打得折成了两三节。

“师姐你看看,这个是那批竹简的开始和最后一根。”

钟离春压住怒气,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接过竹简查看。只见竹简的背面四方是分别为两只太阳神鸟,朝上飞,且全部涂成金色。

“师哥师姐,你们还记得那幅帛书上图案吗?四角有银丝绣成的同一神鸟图案?不同之处是朝下飞。”

张仪继续提示。王宾也想起来。

“是啊,开始我们以为只是帛书上的装饰,而实际上它是一个重要的指示。帛书与竹简二者互相印证方知答案。所以,墓中的竹简少了这两根,便只是废简一堆。”

竹林中雨声沙沙,落叶潇潇。真正的谜底就要水落石出,三人不禁静默片刻。钟离春凝视着竹简,思忖。

“金色向上,银色向下,且神鸟之乡本为南方,说明我们要找的地方在墓葬以南。既然金鸟雀是假,那么银丝雀就是真!……临沂?银雀山!”

“对!”

张仪、王宾一道激动地点头。

“太好了,即刻出发前往!”钟离春兴奋笑开,气恼几乎一扫而光。

三人即刻返回小草屋取回物件、换装,王宾找钟离春要了条丝巾将张仪臂上的伤扎上。

钟离春仍不甘心,摸回崖顶查看,方才拉下的几根竹简果然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