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王小忆(二)
大殿内,众人觥筹交错,有说有笑,场面好不热闹。王小忆则独自发起呆来,正如漂在沸水上的一片油花,无论如何翻滚,终究格格不入。
“我绝不嫁他!绝不!”她暗下决心,“哪怕……哪怕……”她没有把狠话在心里说出来,可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那晚,师父逼她选择;一个是恩师,一个是挚爱,要谁?不要谁?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在老谋深算的师尊面前,如何拿得定主意。除了哭,也只好听之任之了。但等回过味来,想起王如民的轻浮样儿,她立马又反悔了。可这回学精了,没敢明面上给师父说,而是在心里打起了主意。
今日,玉苍山来了许多客人,为一个月后的湘江大会,前来商量对策。这属于门派机密,只有位高权重的人物才能参与,像王小忆这般晚辈,自然无从得知与会的内容。待一切商量妥当,大掌门“绝命仙姑”姚亚男一声令下,便在玉苍山的议事大厅——“芙蓉殿”内,排摆盛宴,款待群雄。
芙蓉殿与其他门派的大殿略有不同。她没有雕梁画栋的梁柱,也没有精雕细琢的门窗,一切都十分质朴。大殿内遍布鲜花与芳草,人在其中恍若置身花园。比起别家的殿宇来,她少却许多近乎刻板的庄严与堂皇,多了几分生机盎然。
大掌门姚亚男和二掌门冉玉君位列高台,身前身后百花环绕,但没有哪一朵能赛过她俩的容颜。尽管她俩早已年逾五十。
“绝命仙姑”姚亚男一点不显老,肤白貌美,堪比二三十岁的年轻姑娘。一颦一笑自有风韵,顾盼之间撩拨众生,当真是个少见的尤物。
“无情菩萨”冉玉君,照旧素衣禅裙,一身尼姑打扮。而在朴素装束的映寸下,她淡施脂粉,更显风姿出尘,引人遐思。
二人各占一套白石桌凳,居中而坐。说是桌凳,其实就是几墩笨大的石头。可别小瞧它们,这哥儿几个年头不小,意义非凡,自玉苍山开宗立派,便蹲这儿了,几十年花开花落,愣没挪过屁股!乃历代门掌的权位宝座。
沿着两人下首各一长溜,坐了不少人,俱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有:
万剑宗的三当家——“杀人剑”戴逊
七绝门掌门——“黑脸判官”张照忠
螳螂门掌门——“铁臂苍龙”魏俊达
铁剑门掌门——“巨剑郎”曹万贤。
三江会大头目——“浪里蛟龙”卢海
斧头帮大哥——“拦路鬼”倪冲
火龙堂堂主“小火神”裴炎祖
宁州熘熘坝的唐家双煞——“操刀鬼”唐三;丧门星”唐九。
除了这些声名在外的人物,还有各路英雄好汉,也都在场。一句话,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同属一个阵营,以万剑宗与玉苍山马首是瞻,是龙虎门与六合帮的冤家对头。
“啥龙虎门!啥六合帮!”几杯酒下肚,“拦路鬼”倪冲立马气势如虹,心比天高!他身高八尺挂零,一对黑粗粗的胳膊,一脸络腮胡,暴睛突目,说起话来哇哇怪叫,真跟个恶鬼相似。“这次,谁也挡不住咱!”
“倪帮主,说这话还为时过早吧!”对面的“铁壁苍龙”魏俊达,兜头泼了盆冷水。他是个灰胡子老头,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比旁边的“黑脸判官”张照忠,几乎高出半个脑袋。“都还没交手呢,咱可不能自吹自擂,自鸣得意。别忘了,五年前,倪帮主也是这般胸有成竹,结果呢?”
所谓说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一听这话,倪冲登时就火了。“放你娘的紫花屁!魏老儿,你跟咱不是一伙儿的吧!”五年前,在万剑宗的神锋大殿,倪冲掷地有声,誓要通过论剑大会重挫老对手金平寨,壮大斧头帮。结果,到了大会上一伸手,半寸地盘没挣到,反倒吐出去大半,致使斧头帮实力大损,一下沦为左湘江流域的二流势力。几年间,更是被同处一域的金平寨压得抬不起头来。“人家开仗图个吉利,你倒好,竟给自己人喝倒彩!”
“我不过给你提个醒,咋还急了呢!”魏俊达一脸无奈,像受了多大的冤屈。
“呸!你当然不急!”见魏俊达服软,倪冲更来劲了。“你那一亩三分地又没输出去,哪里知道受人欺侮的滋味!”
倪冲一竿子打出去几十里,愣把一件事说成另一件事,哪里还跟他说得清呢。魏俊达当即不言语了,任他家长里短,自顾自的说个痛快。
倪冲也是情到伤心处,借着酒劲儿,委实掏了把心窝子,将这五年间的苦水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最后,他把自个儿说哭了,把大伙儿说笑了。但也可见,这几年,斧头帮的确受了不少委屈。
堂堂一个斧头帮的帮主,眼泪鼻涕花一脸,“拦路鬼”成了“爱哭鬼”,大伙儿也只好一边笑,一边安慰。
“倪帮主请放心!”这时候,“绝命仙姑”姚亚男开口说道,“这次,我们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言罢,她与旁边的“杀人剑”戴逊对望一眼,各自点首。显然,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人家绝不说这话。
“让各位见笑了!”吃了姚亚男的定心丸,倪冲抹了把眼泪鼻涕,端起酒杯,向众人喊话,“来!祝咱们旗开得胜,马到功成!”然后,一饮而尽。
大伙儿跟着他共饮一轮,又谈了半天闲话,说着说着,谈到了论剑的主角——四大派的小一辈。
“这几年,六合帮除了‘五虎’,没听说出什么了不得的门人弟子。”“黑脸判官”张照忠,一张锅底似的大黑脸,乌黑锃亮;浓眉毛底下一双虎目,虎虎生威;说话间,他面无表情,眼不看人,仿佛自说自话。可见,比起身旁的魏俊达来,这人绝不是个好招惹的主儿。“倒是龙虎门,除了三大门魁之外,近来又窜起几个十分厉害的年轻人,我们却要多多注意才是。”
“噢?”张照忠另一侧的“巨剑郎”曹万贤,闻言略有诧异。“请问张兄,这几个年轻人俱都什么来头?有些什么过人之处?”
“据近日得到的消息,龙虎门这次选出的九门徒,除了三门魁加一个舒盅宝外,其余五人都是新面孔。”张照中平静说道,“这五人当中,有两个年轻人格外突出。一个名叫安长风,另一个名叫黄橙。”
“安长风?黄橙?”众人反复咀嚼这俩名字,陷入片刻的沉思。
“黄橙!”王小忆听得情郎的名字,又惊又喜,连忙向台上看去,正巧撞上老师“无情菩萨”冉玉君的凌厉目光,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安长风……”她身旁的秋甜,则意味深长的念起这个名字。王小忆记得,秋甜师姐是人家的手下败将。
“两人年纪都在二十上下,可谓后起之秀,大有作为。”张照中继续道,大伙儿听得津津有味。“安长风的老师,便是‘奔雷虎’齐天鸣。这小子使一条九节鞭,很不简单。而且据别的消息来看,这人多半深藏不露,远比表面上厉害得多。在下揣测,他的能耐,并不在三门魁之下。”
听完这话,大伙儿仿佛倒吸一口冷气,跟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龙虎门的三门魁多厉害,五年前要不是哥仨儿横空出世,他们这头也不至于输得那么惨!如今又添一个不相上下的人物,这怎么不叫人发愁呢!
也没见张照忠看谁,但大伙儿的反应全落在了他眼中,他笑道,“各位别慌!这儿还有一位呢,待在下说完,你们在发愁也不迟!”
众人闻言,方才重新安静下来,专听他如何介绍。
“比起安长风,这叫黄橙的年轻人,却要明朗得多,但也更为棘手。”张照中故弄玄虚似的说道,“这人乃‘巨灵龙’毛十开的入室弟子,身高过丈,力大无穷。练的乃是鸣西萧家的鹰爪功,虎贲寺的金刚腿,手舞一对八棱梅花亮银锤,当真的厉害得紧!在龙虎门小一辈当中,可谓风头正盛,一时无俩。若要较个真,这小子恐怕只在三门魁之上,不在三门魁之下!”
这话一说完,当场引起一片虚惊,大伙儿你望我,我望你,一个个显得惶惑不安,一点主意没有。
“哼!张掌门未免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这时,戴逊身后,他徒弟王如民站了起来。“这两人有多大本事,再厉害,能赛过我李师兄手中的一柄剑吗?”
“小杀神”李闻凤,万剑四少之首。他老师,万剑宗大当家——“弑神剑”叶渐秋。李闻凤的大名,在各门各派小一辈当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说四大派最厉害的门人弟子,头一位,就得数李闻凤!
但李闻凤再厉害也就一个人。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否则,前一次,万剑宗也不会输去许多地盘和生意口了。
张照中朝王如民望去,又看了眼他师父戴逊,见戴逊不吭声,手捻须髯,明显是向着徒弟。高台上,两位玉苍山掌门冷若冰霜,一点笑脸没有,看得出,这二位对张照中的话不以为然,貌似十分不悦。
见状,张照中啜了口酒,分辨道,“王师侄说得不错,要论单打独斗,李闻凤师侄在四派小辈当中,真可说找不到对手。但比武论剑,并非一人一局定输赢。前后好几轮,一轮又有多少场。一个人再厉害,也架不住对手轮番上阵的车轮战呀!”
“照张掌门的话,除了李闻凤师兄,咱们两大派及在座的各门各户当中就没有一个能上阵的弟子喽?”王如民有点得理不让人的架势。
“哼哼!”张照中可不比魏俊达,那也是个红脸汉子,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能叫一个晚辈给叫住了?“要论这个,玉苍二青,万剑四少当中的另外三位,自然也不白给。但有什么说什么,除了李闻凤师侄,任何一位对上这俩人,俱是凶多吉少。”
“黑脸判官”张照中向来不是信口开河之辈,他能说出这番话,可见这二人的确非同小可。本来,大伙儿经过一番商量,觉得胜券在握,经他这么一说,立马吃不准了。但也有不信邪的,比如玉苍山的许多门人,以及跟着长辈前来见世面的各派弟子,俱同王如民一样,对张照中的话七个不服,八个不忿;都是年轻人,正是气盛的年纪,谁怕谁呀!而玉苍山的两位掌门,包括“杀人剑”戴逊,更是对这番话不以为然,不屑一顾。
“是吗?”王如民顶着万剑四少的名号,在江湖上也有一号,哪能轻易服人呢!“小侄也自认为有两下子。当然,比起李闻凤师兄来,小侄自愧不如,但要说这二位,恐怕不见得尽如张掌门所言吧!”
“王师侄别不爱听!”张照中笑道,“若你对上他们二人,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何以见得呢?”王如民问到点子上了。是呀,张照中说了半天,都是他自己的揣测,没有事实依据,如何能叫人信服呢?
面对王如民咄咄逼人的气势,张照中纹丝不乱。“这叫安长风的身手如何,各位可以问问玉苍山的秋甜师侄。”
一语惊人,大伙儿纷纷向秋甜望去,有那不认识的,问明白,也张头探脑朝秋甜打量。
“秋甜。”姚亚男高坐百花台,轻描淡写叫起徒弟。“张门主所言又是怎么回事?”
“禀告师父。”秋甜毕恭毕敬,“前些日子,弟子奉令率众同门前往甘州庆县,相助官府剿匪。到了之后,才得知龙虎门的人也在此行当中。本想一走了之,但经不住樊大人央求。为大局着想,弟子才留下,与其联手追剿匪寇。其间,因为个别原因,弟子与安长风较量了一场,结果……”
“结果如何?”姚亚男问道。在座诸人也一并伸起耳朵,眼巴巴等着秋甜后话。
“弟子不幸败北!”秋甜说完,立马跪下了。几只蝴蝶在她跟前翩翩起舞,仿佛幸灾乐祸。
“你输了?”姚亚男难以置信,并扭脸望向张照中。“张门主消息真够灵通的,这事本座都不知道,阁下却能一清二楚。说起来,真是惭愧呀!”
这话明着夸张照中,实则暗怪徒弟秋甜不该隐瞒不报,差点误了论剑的战机。殊不知,这比武败阵的事儿,首先它就不光彩,作为个人,当然能不声张就不声张,谁还没个脸呢!再者,秋甜也没想到,这事还能跟“湘江论剑”扯上关系,更想不到,这事还落到了旁人的耳朵里。
“不敢!不敢!姚大掌门过誉了!”张照中挺谦虚。“先前与会时,在下本想同大伙儿说说这事儿,可一直没有找到开口的机会。这会儿也是顺着大伙儿的嘴,才说到这儿,不曾想,还是搅了大伙儿的兴致,在下抱歉得很呐!”
这时,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三三俩俩嘀咕起来,对张照中的话更信了三分。
“弟子知罪!请师父责罚!”秋甜只得叩头谢罪。
“这事只怪她年纪轻,遇事考虑不周全,并未犯下切实的过错。”这时候,戴逊出言相劝,“望姚掌门念她年幼无知,饶她一回吧!估计她也经此得一教训,给自己和同门添一分经验。吃一餐长一智,咱们不都这么过来的吗!”
听人劝吃饱饭。徒弟确实没犯错,只怪年轻,没经验,不知道江湖凶险,瞬息万变,任何一则看似不经意的消息背后,往往潜藏着莫大的玄机。“还不谢过戴师叔!”姚亚男顺坡下驴,也就不追究此事了。
秋甜谢过戴逊,重新落座。旁边的王小忆和几位同门委实为她捏了一把汗。
王如民与秋甜尚在伯仲之间,秋甜不是安长风的对手,王如民十有八九也得认栽。可是不然,王如民向来目中无人,四派门人子弟之中,除了师兄李闻凤外,他自认为没有对手。又处在争强好胜的年纪,哪能三两句话就服人呢!“如此说来,这安长风倒真有两把刷子!”他阴阳怪气的说道,明显不服气。“那另一个呢?难道咱们这头又有谁栽人家手里,叫张门主知道了?”
这话不光对张照中有失礼节,对秋甜更是有股奚落的意味,真是两头不讨好。
“这家伙,说什么呢!”王小忆本来就不待见他,这下更生厌恶,直替秋甜打抱不平。“他又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这般目中无人。”
“师妹稍安勿躁,且听张门主如何答对。”另一边,师姐聂青芸出声劝解。于是几个姑娘,立马将注意力放到了“黑脸判官”的身上。
“王师侄真会说笑。”张照中不紧不慢,也不看王如民一眼。“不过,要说谁败在这人手中,你倒是可以问一个人去。”
“谁?”问话的并非王如民,而是姚亚男。
张照中咧嘴一笑,黑脸膛上挂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六合帮老幺,‘锦衣宝刀’箫玉荷。”
“这事怎么要问箫玉荷?”王如民不解。
“因为败的,就是他!”
“什么!”
此言一出,姚亚男惊了,冉玉君惊了,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戴逊也惊了,在场的人,没一个不惊的。
“锦衣宝刀”箫玉荷,六合帮老幺。虽不是龙蛇榜上的高人,但手中一把“七宝刀”,一套“龟灵刀法”,煞是厉害,闯荡江湖十余年,倒也罕逢敌手。素与李闻凤齐名,号称“宝刀残剑”。如今,这么一位成名已久的腕儿,却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里,如何不叫人震惊。
“你说,箫玉荷也败了?”王如民万难相信,“你这不是说笑吗?若此话当真,这人岂不是比李闻凤师兄更厉害!”
王如民只顾自己嘴巴痛快,一时忘了分寸,话说得更有几分无礼。“王师侄说话注意点,张某可是个挑理的人!”
张照中脸上杀机隐现,戴逊连忙开口训斥徒弟,“混账东西。怎么跟张门主说话呢,还不赶快磕头赔罪!”
“师父……”
“唔嗯!”戴逊不给徒弟分辨的机会。黑脸判官”张照中,手中一对判官笔,指哪打哪,翻脸不认人,动手不留情,也是个不死不休的狠角色。面对这么一个家伙,戴逊虽然技高一筹,可也不敢继续放任徒弟口不择言,拿小命开玩笑。“还不跪下!”
“张门主大人有大量,小侄给您赔礼!”说罢,王如民恭恭敬敬给张照中磕头赔罪。
“王师侄快快起来!”张照中也是老江湖,知道有礼有节,不能得理不饶人。“戴师兄,在下不过是跟小侄儿开个玩笑,您何必认真呢!”
“还不谢过张门主!”戴逊叱令徒弟。
任凭王如民心比天高,也只得听令行事。“谢过张门主!”
人家正消除误会,解除风波,王小忆却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谁!”王如民是个极骄傲的性子,本来就够窝火了,这一声笑,无异于火上浇油,登时叫他火冒三丈,一发不可收拾。只见他环顾左右,似乎定要将嘲弄之人揪出来不可。“谁在笑!”
他这一举动实属无礼,叫人看了不禁唏嘘,笑话,更令他师父戴逊脸上无光。“混账!当真没了礼法不成!还不给我坐下!”
“师父……”
王如民正待告饶请罪,王小忆便从花丛中猛然站起,对他说道,“我笑的,你要如何?”
“我……”王如民见是自己的未婚妻,也吭哧不出一句什么话来。只把一双恶毒的眼睛剜进王小忆身上,不知他打个什么主意。
王小忆最讨厌他这双母猪眼,小小的,眼眶不大,但里面胀满的恶毒与猥亵,却一个劲儿向外流淌。想到自己要嫁给他,跟他过一辈子,禁不住就汗毛倒竖,浑身如走电蛇。反正,她已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嫁,哪怕……忽然,灵光一闪,她对自己的困境有了主意。于是,一个鹞子翻身,王小忆到了场中。“姓王的,你做了可笑的事,还不准别人笑了吗!本姑娘偏要笑,看你能耐我何!”言罢,放声大笑起来。
她这一笑不要紧,大伙儿跟着也笑了起来。这下王如民哪里还按捺得主烈火般的性子。一个燕子投林,也立在了场中。“好个刁钻的女子,要不收拾收拾你,日后你还不翻天吗!”
“你俩这是干什么!”
“小忆!还不退下!”
“如民!”
刹那间,姚亚男、冉玉君、戴逊各说各的,谁也不耽搁谁。
“师父,听说王师兄本领了得,弟子早想讨教一二了。望师傅成全!”王小忆向师父请命,要跟未婚夫比试一番。
“放肆!”冉玉君呵斥徒弟,“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分!快快退下,休得胡闹!”
“王师妹的功夫我亦是仰慕已久,还请各位尊长成全,容我二人比试一番。”王如民正要拿王小忆出气,哪有不帮腔的道理。
“混账东西,好端端的比什么比!”戴逊也厉声训斥徒弟,“你俩不久便是一家人,日后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闻言,王小忆向上拱手,“戴师叔,请容弟子说一句。”
“王师侄有何话,但讲无妨。”
“实不相瞒。侄女素来仰慕武艺高强之辈,曾立誓非强过我的男子不嫁。若今日不与王师兄见个高低,侄女绝不心甘情愿嫁他为妻。”
王小忆刚说完,王如民也开了口。“即是这般道理,今日若不分个高下,咱俩家这门亲事怕也结不踏实。”
“若你输了如何?”王小忆逼进一步。
“要在下输了,只能说明在下技不如人,咱俩的事,自然告吹!”
“好!”
“要王师妹输了又如何?”王如民反问。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王小忆有意无意,竟又损了对方一回。
“一言为定!”王如民倒没在意,一脸胜券在握,秋后算账的样子。
“无从悔改!”王小忆一锤定音。
“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话说绝了。虽是徒弟,但也都老大不小,当着诸位英雄好汉的面,岂能说话不算。末了,姚亚男、冉玉君、戴逊三人你望我,我望你,实在不好干预,只得听之任之,静观其变。“好吧!既然如此,你二人点到为止!”姚亚男嘱咐二人。
“是!”
言罢,两人便在场中拉开架势,亮出门户。周围的气氛为之一变,大伙儿立马精神百倍,目不转睛盯住两人,极想看二人动手。
为避免伤亡,只许两人赤手空拳,不可动用兵刃。
“王师妹,请!”
“得罪了!”
王小忆手掐剑诀,并指如剑,一扭腰肢,到了王如民身侧,指如疾风,直戳对方腰眼上的“京门”穴。这一招叫“灵蛇出洞”,讲究的就是个先声夺人,出其不意。
“哼!”王如民也是练剑的好手,他贵为‘万剑四少’之一,一身功夫自然没得说。一拧身,王小忆一招落空,他反手就是一记“小鬼催命”,点向对方纤秀的脖颈,竟是非死即伤的杀招,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没有,不禁看得高台上的冉玉君眉头一皱,现出些不高兴来。
王如民厉害,王小忆也不白给,她的功夫俱得老师冉玉君真传,加上她自己天资又好,又肯下苦功,短短数载,便在这套“灵蛇剑法”上有了不小的造诣。眼见对方反手一击,说到就到,王小忆身子一个侧翻,横转而出,双脚一着地,立马变换招式,二次杀回。
这一打,两对眼珠冒火,四条胳膊纵横,兔起蛇伏,龙翔凤舞,彼此咬定牙根,斗得难解难分,看得旁人不住的拍手叫好。
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凡一伸手,就得见输赢。两人你来我往,一眨眼,到了八十招,这时再看,王小忆就有些堪堪不支了。
“他怎么这般厉害!”原以为,凭借自己这套“灵蛇剑法”,定能将对手挫败,逃脱这场孽缘,熟料对方竟厉害得没边了,简直与师姐聂青芸不相上下。
比武动手,从来都是瞬息万变的事,哪里容得分心走神。
果然,王小忆脑袋这一溜号,便被王如民在电光火石间逮住了机会。一个“阎王叫号”,指锋横削王小忆双眼。王小忆慌忙向后一弯腰,躲了过去。但上面躲过去了,下盘可就糟了殃。
原来,王如民这一招是虚招,真正用意是要攻王小忆的下盘。于是,就在王小忆弯腰的瞬间,王如民手脚并用,手到脚到,一脚踹在对方迎面骨上,登时,王小忆身子一栽歪,翻身躺在了地上。
她心中不服,一个鲤鱼打挺,想要站起来再斗,但王如民先到一步,脚尖已点在她胸口上,就见她刚从地上弹起,结果又躺了回去,却是怎么也起不来了!
大伙儿看得明白,胜负已分!
啥叫机关算尽,枉费心机。这就叫机关算尽,枉费心机!
这时,场中哇一声,王小忆竟躺地上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