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青梅剿匪(八)

沿着小溪走半天,黄橙又转了回来。“真他妈邪门!”敢情这溪水的流向是个圈,不走东西南北!

周围一层不变的昏暗,令黄橙一筹莫展,屁股一掉,坐地上犯起愁来。

先前生死大战,黄橙九死一生,终于把老头儿给灭了,觉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到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委实高兴得早了点。“末了,小爷还得给他陪葬啊!”

肚子咕噜噜一阵叫唤,饿了。黄橙摸着肚子,心里一个劲儿发慌。忽然,怀里一膈应,他想起了战利品。一伸手,掏出辟谷珠。登时,丈许方圆内一片青光,映得人也好,草木也罢,阴惨惨,碧如幽物。

老头儿说这宝贝能扛饿,到底是真是假?他挺怀疑,打算试试。可刚送到嘴边,犹豫了。试想,这珠子搁老头儿嘴里十多年,到如今,这滋味……不禁打一个寒噤,他觉得挺恶心,便把珠子收了起来。

由于肚子闹灾荒,他才明白,自己在林子里面,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摸摸肚皮,掐指一算,这会儿,大概寅卯时分。一泄气,又自个儿骂上了,“跟只王八似的困这儿,还装他妈什么神机妙算!”

正自焦头烂额,怨天尤人之际,一声嘶鸣传来。黄橙一激灵,弹地而起。“什么声音?”连忙细心聆听。紧接着,嘶鸣之声二度响起,貌似越来越近。黄橙循声望去,就见几丈外,黑压压的草木一翻,奔出一匹大家伙。

黄橙吓一跳,登时拽下双锤,厉声喝问:“什么东西,速速报上名来!”

结果,却响起一声马叫。

天殇金光灿灿,活脱脱一个小太阳。此刻,在黄橙眼中,它远比太阳更加灿烂。半个月亮迷迷蒙蒙,却也远胜任何时候的明亮与圆满。

“哈哈哈!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黄橙骑着马,步出黑森林;死中得活,可把他高兴坏了,像重新投了回胎似的。“大力!从今往后,咱哥俩,没说的,生死之交!”先前,正是黄骠马进到林中,才把黄橙带了出来。“要没你,咱就栽了!”蓦然回首,这片高大茂密的黑森林,仿佛在对自个儿无声咆哮,貌似挺不甘心。“去你妈的!”黄橙冲它破口大骂。

片刻之后,一人一马二次来到青梅寺山下。“大力,你自个儿玩会儿,完事了,我叫你。”黄橙翻身下马,没栓缰绳,一拍马屁股,任马儿自去。

撒开脚丫子,黄橙大步流星,风风火火来到青梅寺外。一看,大门开着。里面火光攒动,杀声震响,知道大伙儿业已杀到,正与贼寇交战。

二话不说,黄橙拽双锤,冲到里面。一进院子,就见地上横七竖八死不少人,既有贼寇,也有两派子弟,还有几个手无寸铁的出家人。“这些贼寇,真是心狠手辣,连和尚也不放过。”

知道这帮匪徒凶悍,黄橙十分担心王小忆、舒盅宝、木仇等人的安危。当下,听声辩位,瞅准方向,直接跃上屋脊,三窜两纵到了战场。

放眼观瞧,后院里乒乓作响,火光与刀光剑影齐飞,百十来号人,分作两边,正杀得热火朝天,难解难分。

仔细一瞧,不知何时,贼人竟来了援兵,少说有二三十号。这伙贼人,身手俱是不弱,与前一拨贼人合力,跟两派弟子斗了个旗鼓相当。

可找了半天,黄橙也没瞧见木仇和王小忆的身影。一慌神,心说不好,他们该不会……不敢往下多想,纵身一跃,暴喝道,“爷爷到了!”举锤下砸。就跟打天上掉下一个雷似的,平地一声震天价响,登时击毙数名贼寇。

众贼寇吓一大跳,以为老天爷派下个天兵天将,结果一愣神的功夫,又叫黄橙舞动双锤,身子一旋,“啪啪啪啪”,拍西瓜似的,连毙数人。

“师弟!”舒盅宝拽着兵刃——一对儿铁牌九,凑过来,“你上哪去了?”

“嗐!说来话长。”闻知身后恶风不善。“小心!”舒盅宝出声提醒。就见黄橙一扭腰,锤随身转,登时,将前来偷袭的贼寇砸翻。“那俩姑娘呢?”他忙问道。

舒盅宝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跟着又把脑袋一晃,“这我哪知道啊,早他妈杀乱了!”

这时,人影一闪,丁雪娇来到近前,“她俩奔后山去了!”只见她连声娇喘,香汗淋漓,白色衣裙溅染血花,好似寒雪腊梅,相交映衬。“贼人要把银子从后山运走!”

闻听此言,黄橙心说不好。眼下,贼头王护法与鬼面男子均不在此处,很可能在后山护送银两。若叫她俩撞上,如何是好。

当下,黄橙不敢耽搁,“师兄,我去后山助她俩一臂之力!”言罢,舞动双锤,一招“横扫千军”趟过去,杀开一条血路,就往后山去了。

沿山道奔出一段距离之后,黄橙停在岔路口,彻底傻眼。面前两条路,一条往东北,一条朝西北,他不知该往哪走。

正自犹豫不决,忽见从东北道上奔下一人。黄橙连忙纵身跳去,将他拦住。竟是之前大殿里的小和尚。自己不是将他捆上了吗,他又如何到了这里?

小和尚一瞧,又是这位煞神,吓得赶紧念佛。

“闭嘴!”黄橙厉声叱喝。“我问你,贼人们在哪?可是在运送银子?”

小和尚慌忙答言,“都在后山桥上了!是不是运银子小僧不知,反正十几个大箱子都在那儿!”

果然在运银子。“有没有瞧见俩姑娘?”

“俩?”和尚一扑楞脑袋,“没有!就一个。是她放的我,我带她到的后山。这会儿正在桥上拼命呢!跟她动手的贼人可厉害得紧,乃是这伙贼的头儿,姑娘估计撑不了多久,你若要救她,就快去!”

“在哪边?”黄橙来不及细问是谁,无论王小忆,或者木仇,他都不想有个三长两短。

“顺着这道往下走!”

“多谢!”

黄橙施展轻功“八步赶蝉”,不消片刻,来到后山桥头。

小和尚没说错,贼人全在这儿,十几箱银子正堆在桥边上,搞不清楚他们要往哪里运送。桥下,激流奔涌的巴寨河水势雄劲,涛声在山谷间不停咆哮,格外喧腾。

一丈来宽的桥面上,一男一女正自搏杀。借着朦胧月光一瞧,黄橙看了个清清楚楚,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对自己爱恨难辨的木仇师妹。与她交手的那位,便是被自己一镖削掉耳垂的王护法。

眼见木仇抵挡不住,黄橙连忙纵身,跳到战圈之中,双锤一展,将木仇护在身后。“木师妹,你没事吧!”

“是你!”木仇捂住肩头,脸上表情挺复杂,喜怒哀乐,什么都有。身形有些踉跄,明显受了伤。辛亏黄橙来得及时,否则就香消玉殒了。“走开,你来干嘛!找你的王师妹去,别管我!”嘴里气哼哼的说,身子还一个劲儿往上冲,看样子,是真不想活了。

敢情这丫头吃醋了,怪不得舒盅宝说黄橙有戏。麻烦的是,如今,戏台子就一座,戏倒有两出,真不知他黄橙往下怎么排演。

黄橙死死将木仇拦住,任凭她在胳膊上又撕又挠,就不放她过去。“木师妹,你且听我说嘛!”

“有什么好说的!”木仇不依不饶,“你让开,赶紧找你的王师妹去,人家是死是活,与你无关!”

“不让不让就不让!”生死关头,这妮子还有心情争风吃醋,黄橙也真……挺开心的。“你给我安分点!怎么还没完没了!”他假装发脾气,倒把木仇给震住了。姑娘泪眼汪汪看着他,貌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今天还就找你,怎么着,不服气,你也找我啊!”

“你……哼!”木仇一跺脚,把脸扭过去,自个儿生闷气。

见状,黄橙知道这妮子算安分了。于是,语气立马温和下来,声情并茂,“一听说你奔了后山,我差点没急死,杀开条血路就闯过来。辛亏到得及时,否则,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跟着就跳桥!”

扑哧,姑娘竟给他说乐了,又气又笑,转过脸来,“骗人,你这鬼机灵,巴不得我死呢!”

“你这话儿可真叫人伤心。”为把姑娘稳住,黄橙掏心窝子似的说,“我要希望你死,那我找过来干嘛。来了,就证明我担心你,怕你有个好歹。”忽而一声感慨,“都说越漂亮的姑娘越傻。一开始,我不信,简直胡说八道嘛!这会儿,我服了,人家这话没错,金玉良言!你呀,最大的毛病,就是太-漂-亮!”

话一说完,不光木仇笑了,扭扭捏捏在他身上一阵踢打,连对面的王护法也乐了,忍不住说,“你小子真是人粗心不粗,哄姑娘挺有一手,比采花贼高明多了。人家偷身子,你偷心!”

“嗐!偷心不犯王法,抢银子可是死罪。”黄橙乐呵呵道,“木师妹,你到旁边休息会儿,待我把他料理了,再到你跟前请罪。要打要骂,你随便!”

“原来在你眼里,人家就这么蛮横,一点道理不讲。”木仇语态娇憨,似嗔非嗔。

“哪能呢!世上唯一能赛过你美貌的,便是你的睿智。”这话说得,黄橙自个儿都酸牙。接着,掏出个小瓶,递给木仇,“拿着,这是止血散,往伤口上涂点,把血止住。”

木仇接过止血散。“人家……”说着,转过身去,伤口在肩背,姑娘没法弄,得叫人帮忙才行。

黄橙明白。“那你忍会儿,等我把他收拾了,就给你弄。”

闻言,木仇颊飞红云,羞涩应声。拿着药瓶,退到后面。“你小心,这人十分厉害!”她没忘提醒。

“没事儿!”只要那鬼面男子不在,光这老哥一个人,黄橙便胜券在握。“手下败将罢了!”

这时,一名贼寇忽然禀报,“王护法,船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上游河面顺下两艘船来。夜色里,那一对儿船张着白帆,乘风破浪,顺流直下。奇怪的是,两艘船不分前后,而是并排而行,快慢得当,好似两只分波踏浪的怪兽一般。

“准备好!”王护法一声令下,就见那七八个贼人手扶木箱,作势欲推。每口箱子拿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显然是为了防止它破开。

“难道……”灵光一闪,黄橙明白了,敢情他们运送银两的法子,是把银子从桥上推下去,再由下面接住。“这……”可几十丈的高低落差,几百斤的份量,从空中落下去,一两贯一斤,一口箱子就得几千斤。这要砸上,别说人,船也受不了啊!

水势湍急,两艘船顺水行舟,眼看就快到桥下了。

待王护法瞅准时机,一声令下如山倒,“动手!”

“是!”五名贼人一齐动手,“嘿!”霎时间,五口箱子栽着根头往下掉。结果,咚咚咚……接连翻起几朵大白浪来,竟没一口掉船上,全砸中间河里了。

黄橙看傻了,心说这啥玩法,愣把银子往河里丢,准心也太歪了点吧!正自百思不得其解,两艘船业已穿过桥下,来到另一侧。

此时,天殇苍白如银,月色黄润饱满,满天星斗光芒璀璨,照得河面千波万浪亮晃晃一片,好似白虹匹练一般。黄橙定睛一瞧,就见两船之间拉起一张大网,里面黑乎乎躺着的,正是那五口箱子。“嘿!跑这儿打鱼来了!”这才明白,人家是早有妙计。

“动手!”

“是!”

“嘿!”

黄橙方搞明白怎么回事,又有五口箱子,翻着个儿,掉下桥去。原来,自己一愣神的功夫,从上游又来了两艘白帆船。还是一样的套路,由下面的人用网把银子打捞上船。

两艘船刚过去,上游河谷一闪,又跟来两艘。“不好!”黄橙一看,桥上就剩七八口箱子,估计再有一两回,银子便没了。

念及此处,怎能不慌。

一纵身,黄橙朝推箱子的几个贼人杀去。他打主意,先把几人干掉,保住银两,转过头,再收拾这当头的。

“着钩!”

黄橙双脚刚落地,眼前寒光一闪,王护法的双钩就到了,逼得黄橙不得不撤身后退。

“老四,交给你了!”王护法点将授命,自己则专心对付黄橙。双钩一分,寒光凛冽,照着黄橙左一钩,右一钩,一眨眼,连攻了十八钩,将黄橙死死逼住,不得脱身。

黄橙力猛兵沉,身法又快,双锤呼呼刮风,以霆万钧的气势,与王护法杀了个难解难分。

“动手!”贼人老四令出法随,五口箱子照例落入桥下水中。

场内,王护法全力施为,招数诡异多变,实难预料。你以为他要快攻,他偏慢打,你以为他要慢打,他又快攻。快慢之间,陡转莫测,弄得黄橙好生难受。

眼看再往桥底下推一回,这趟可就白折腾了。

黄橙心里着慌,无奈对手武艺高强,百余招之内,自己绝难取胜。眼珠一转,他打起了主意。两人打着打着,就见黄橙脚底下一滑,摔出一个趔趄,双锤砸落桥面,震得人脚底下一颤。

王护法见势,拽双钩飞身杀去,想趁机将黄橙结果了性命。

估计对手来到一丈附近,黄橙身形电转,对准王护法,扬手一记“漫天花雨”,洒出一把金钱镖。

王护法大惊失色,连忙舞动双钩,如封似闭,抵挡迎面飞来的暗器。叮叮叮……金鸣处,火星四溅。王护法使尽解数,累得满头大汗,将金钱镖尽数格挡,这才堪堪逃过一劫。可没等他喘口气,第二波又到了,不光有金钱镖,还有飞蝗石。接着又是第三波,第四波……

“着镖!着镖!”黄橙将暗器绝活抖搂出来,边打边喊。霎时间,把个王护法逼得双臂齐摇,忙得不可开交,兀自一阵阵咆哮,给自己助威鼓劲儿。

黄橙身上的暗器有两种,九十九颗墨玉飞蝗石,九十九枚金钱镖。这两样东西比较常见,乃是他在门派里购置的。每颗飞蝗石,圆不溜秋,有鸽子蛋大小,放在腰间的鹿皮囊里。金钱镖呢,就是普通的铜钱,不过边角经过打磨,十分锋利,拿根绳串上,放在怀中衣兜内,用的时候一伸手,便能捋下,挺方便。

黄橙得势,左一把飞蝗石,右一把金钱镖,全把对手当成人肉靶子射。他手劲儿大,准头又好,王护法抵挡几波之后,再也遮不住身子,一个不留神,叫飞蝗石打中肩头。身形一晃,眼看就要命丧下一波暗器之中,可没等黄橙把暗器丢出去,边听木仇大叫一声“小心”!同时,一股寒彻毛髓的杀意,直逼黄橙脑后。

来不及回头观瞧,黄橙铁锤一翻,接连向后砸去。嘭嘭两声响起,双锤落空,把桥面砸出俩大窟窿。刹那间,木屑飞溅,残肢断块纷纷朝下坠入河中。

此时,那人到了黄橙头顶,倒立半空。接着,剑光一闪,一点寒星冲黄橙脑瓜顶刺来。黄橙一声暴喝,双锤上翻,一记“轰天雷”,向上丢去,正好对上剑尖。剑锋一弯,跟着一弹,好似蜻蜓点水一般,那人借势落在两丈之外,迎风而立,十分飘洒。来人是谁?正是先前的鬼面男子。

“动手!”随着贼人老四一声令下,最后三口箱子也滚落河网之中。

“哈哈哈!不好意思,让阁下白忙活一趟!”这笑声和话语,使鬼脸面具栩栩如生,仿佛张嘴说话的是它,而非背后之人。“你们快撤!”

得令,众贼纷纷奔向木桥彼端,眨眼消失在山林之中。

“王护法,我没说错吧,”鬼面男子幸灾乐祸道,“这家伙,着实不好对付。”

“哼!”王护法揉揉肩头,咬牙拽着双钩,凑过来,与鬼面男子并排而立。“难道,咱俩杀不了他?”

“除非他不跑。”鬼面男子笑着说,“你有办法叫他不跑吗?”

王护法冷冷一笑,随即朝黄橙后端的木仇望去。那意思,是要胁持木仇,逼黄橙就范。

鬼面男子大笑。“主意不错,可我得给你提个醒。”就见他对王护法咬了阵耳朵,也不知说个啥。“记住了,否则,门主可饶不了你。”

王护法看看木仇,又看看鬼面男子,恍然大悟似的,“明白了,所以你的任务是……”

鬼面男子点头承认,“没错,正是如此。”

黄橙知道两人在打木仇的主意,正想叫姑娘快走,孰料,她自己竟仗剑靠过来。“黄师兄,我来助你!”说得坚决慷慨,大有同生共死的气势。

“你……”黄橙想说,你快跑。可没等他说完,对手就杀了过来。

当下,黄橙顾不上别的,只好奋力迎战。登时,四个人杀成两双,你来我往,各不相让。

鬼面男子的宝剑锋利无比,招数快似闪电,一点花架子没有,干净利索,全是夺命的杀招。身如鬼魅,来来回回都是他的影子,围着黄橙前后左右,刺、划、挂、撩,把黄橙忙得够呛。

“这家伙,真厉害得邪乎!”对方武艺之高,令黄橙大吃一惊,明显比那王护法强得不止一星半点儿。更让他好奇的是,这鬼面男子的气势十分眼熟,而且越打越眼熟,可就是对不上号,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片刻之间,两人交手三十来招,谁也没讨着谁便宜,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时,就听木仇失声叫唤,黄橙心头一紧,连忙打出暗器,将鬼面男子逼退。掉脸一瞧,木仇已叫对方兵刃抵住脖颈,不敢动弹。“木师妹!“

“别动!”王护法威胁道,“把兵器放下!”

黄橙想都没想,一松手,俩大铁锤“咚”一声,砸在桥面上,震得人脚面发麻。

“杀了他!”王护法紧跟着说。

“得嘞!”鬼面男子一瞬身,手中银蛇电闪,剑锋直指黄橙心窝。

要黄橙站着不动等死,那哪成!于是,一弯腰,躲过来剑的同时,黄橙一扬手,飞蝗石与金钱镖分作上下二路,各打王护法眉心与胫骨。

暗器破空尖啸,电光火石间,杀到王护法面前,吓得他悚然变色,连忙提铁钩,将金钱镖格挡,同时向上一蹦,躲过飞蝗石。但也因此让木仇逃脱了掌控。

“木师妹,快跑!”黄橙高声疾呼。

“那你就留这儿吧!”鬼面男子剑锋下劈,势要将黄橙一分为二。

“想得美!”黄橙瞅准机会,大掌一合,将剑锋牢牢夹住。

这时,王护法展双钩,趁机直取黄橙首级。

“黄橙!”见状,木仇大惊失色,想要上前救援,却已不及。

王护法身在半空,面目狰狞,高举双钩以上视下,眼看就要剌下黄橙的脑袋。不料,黄橙凭借神力,双臂一提,把长剑向后拽动,剑锋刚好挡在面前,将铁钩挂住。同时,黄橙福至心灵,逮住这瞬间的机会,运起新学的武功,心意陡转,法门大开,一股吞噬之力喷薄而出,瞬间攫住二人,恣意吸取内力。

“不好!”鬼面男子惊诧不已,左手运功,掌击右手腕,舍剑脱身。跟着,便头也不回,一纵身,跃下桥梁,跳河遁走。

王护法反应慢点,又使双钩,结果被黄橙牢牢吸住,挣脱不得,浑身一个劲儿筛糠,嘴里呜啦啦叫唤。

天殇琉璃,星月交辉的夜色下,黄橙隐约瞧见,一道道波纹自王护法身上源源不绝的流出,并缘着兵刃,被自己吸入身体。同时,王护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衰朽。片刻之后,再也立身不住,栽倒在地。

黄橙翻身立起,定睛一瞧,王护法变得干枯瘦弱,俨然成了皮包骨,与之前凶神恶煞般的面目判若两人。嘴里剩一口气,十根手指在地上抓挠一阵,貌似很不甘心。最后一口气没接上,身子一挺,投胎去了。

这人死相骇人,给黄橙提了醒,察觉到这手新学的功夫十分邪门,心里打定主意,日后少使为妙。为避免别人追问,黄橙抬脚把尸身踹下高桥,眨眼间滚入河水,彻底没了踪影。

“你没事吧!”这时,木仇慌忙过来,把黄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后一激动,竟抱住黄橙,哭了。“我刚才以为,以为……”

黄橙摸住她的头,“别哭别哭,咱这不好好的嘛!”

“对了!刚才怎么回事?他们……”

“小橙!”

木仇话没说完,就听有人高呼,羞得她从黄橙怀里赶紧逃开。

“师父!”黄橙万万没料到。来人正是黄橙的老师——“巨灵龙”毛十开。

竖日清晨,黄橙在滑牛岗上,目送王小忆离开。“说好了!湘江剑会之后,你就到玉苍山提亲。”临别前,王小忆如此嘱咐。

“放心,一定去!”王小忆觉得不可靠,又逼黄橙立下重誓,方才罢休。“我就怕你师父不答应。”黄橙显得挺担忧。

“你别管!她不答应也不行,我非你不嫁!”王小忆倒是信誓旦旦,斩钉截铁。

昨晚,对黄橙擅自离开青树岗,夜探青梅寺的举动,王小忆狠狠发了通脾气,把黄橙拧得青一块紫一块。最后,挨打的没哭,打人的却哭了。黄橙赔礼作揖,哄了半天,才把她逗笑。心说,黑森林那段儿幸好没说,否则,我这身上就没块儿好地方了。

至于老师为何忽然现身此处,则是因为知道了一个名字——为护送这批官银而丧命的人——“神眼剑客”朱弃败!

显然,能杀死神眼剑客的人,怎么可能是一群默默无闻的草寇呢!其中必有高手。那么,这样的高手,仅凭这些门人子弟,如何能够对付呢!所以,龙虎门才立即派出两大魁首,“巨灵龙”毛十开与“奔雷虎”齐天鸣,火速赶来救援。

“哼!”樊大人为一己私利,故意隐瞒神眼剑客之死,让毛十开大为光火,“这个狗官,要不是你齐师叔拦着,我非把他脑袋扒拉下来不可!”

师兄弟二人左一句,右一句,劝了半天,毛十开才多少散了些火气。“所幸你二人没事,要不然,哼!”

待聊了些此行的所遭所遇之后,黄橙便找了个机会,向老师告假,说自己打算到江湖上游历一番,并保证赶在“湘江剑会”之前回山。毛十开略微沉吟片刻,欣然允准。

师兄舒盅宝也想一块儿,可老师没答应,并训斥道,“你这两下子,不赶紧回山修炼,瞎溜达个啥!小橙初出茅庐,缺乏江湖经验,正该闯荡一番。你倒是一点经验不缺,就是本领不济!“

当然,在叙述这轮经历之时,黄橙可没把黑森林那段儿说出来。一是因为太过匪夷所思;二来自己杀人夺宝这事儿,可说不上正大光明,没准儿还得把宝珠交出去,自己白忙活一场。于是,索性一句没提,自个儿闷声发大财。

龙虎门众人在庆县休整一日后,次日一大早,便整队返回了二绝山。在送别老师与众同门之时,令黄橙没想到的是,木仇竟背着众人单独与他告别,并将随身的一缕红绳,系在了他的手腕上。“如果哪天你不……不喜欢我了,便把它解下来丢了吧!”木仇如泣如诉般,与黄橙定下了这个约定。

之后,黄橙背着大铁锤,骑着黄骠马,往路州方下县行去。虽然王小忆告诉他,自打当年大伙儿失散后,那地方她去过好几次,依然没有找到牛哼哼或者马哈哈。但黄橙心想,反正自己此番乃是游历,为的是增长见闻,走哪都一样,那么自己再去一次又何妨呢!

没一会儿,到了当年大伙儿分手的岔路口,黄橙拣了西北方向而去,想起当年那句暗号,他忍不住喊了出来,“路在何方,路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