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天子羽林
午后，阳光正好。
校场内的总督值房大堂，摆放着兵器、舆图，与一般较一般衙门却是有所不同；赏罚发饷之后，下午不用再行操练，士卒们各回营房休息，一众军将便簇拥着皇帝来到此处。
上首居中坐下，扫视了一眼“新晋”的京营军将们，见众人虽是神色肃然，却掩不住兴奋盎然，都齐齐看向自己，朱由校颔首正声说道：“营中基层把司空额较多，朕拟设讲武堂，选拔优秀士卒将校。”
天子微一抬手，四卫营指挥梁慈便拿着几册文本，分发到在座的京营总督和武官、武臣之手，供周遇吉及其下三位武官、十五名武臣传阅；众将面面相觑，这却是出乎意料，大明只有国子监，这讲武堂又是何物？
要知道各个勋贵将门，都是把自家武技和战场经验，看的无比宝贵，不愿外传；百姓间还隐隐把这说成是“屠龙术”，却也不怕犯了忌讳......皇帝是想让大头兵们也来学？可是他们好些连大字都不认识呐。
众将带着惊疑，面色不定地细细看了起来：
——《京营讲武堂细则》
一、选拔训练优异、作战勇敢的把司或士卒，及新晋的武臣，进入讲武堂学习，为讲武堂学员；
二、学员学习三个月为一期，进行考核，十取前三为合格，方有晋升资格；若三次考核均未合格，则需降职处理；
三、初级课程针对士卒，为《军律》、《千字文》、《算学启蒙》，由武官讲学；中级课程面向把司，为《纪效新书》、《练兵实纪》，由总督讲学；高级课程针对武臣及以上，为战例、番夷、火器、军务，由皇帝、边臣、兵部等相关来讲学；
四、讲武堂山长为皇帝亲领，具体经办事务为四卫营指挥。
......
——《京营军务改》
一、每日一出操，每旬休一日，每月一观阅；连续三次检阅排名第一，列入晋升预备；连续三次排名垫底，将校降职处理；
二、设立京营医所，每司配备至少一名随军郎中；
三、战兵额外配备小铁铲，进行壕坑挖筑，营房搭建等事务；
四、生水必须烧开后方才能喝，营中不能吃生肉；
五、设立督察司，由坐营內官御马监提督亲领，掌发饷、军纪、兵心、内务事。
......
传阅了快有一炷香功夫，见军将们已经将奏本合上，朱由校对梁慈点点头，四卫营指挥再次起身抱拳行礼；然后转过身来，对诸将道：“此两份奏本，均为本人所写，诸位有何不解之处或是疑虑，但说无妨。”
梁慈神色稍微有些不自然，又不能说这两份文书是在皇帝授意下执笔的，否则诸将谁还敢提出疑问？另外也是这里面古怪的用词不少，不知诸将能否明白？
“梁大人，”一不到三十，满脸胡茬的豹眼大汉径直起身，抱拳粗声道：“卑职神机营营左掖武臣黄得功，有事请教。”本来是满头疑惑，冲动起身，此时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他倒是有点心中惴惴。
“黄武臣，请讲。”梁慈点了点头。
“咳咳，”清了清嗓子，黄得功也不管那么多，径直道：“这上阵杀敌还要读书识字吗？”
“要。”梁慈也不解释那么多，直声道。
黄得功一滞，但也知道自己方才晋升，人微言轻，不敢反驳，挠了挠头，不由小声嘟囔道：“这是哪门子规矩.....”悻悻然坐下。
终是不习惯，其余诸将也不敢言语，周遇吉只得又看了眼自己的亲信，已晋升为神机营右掖武臣的徐正一眼，也是三十出头的汉子心头苦笑，但只得起身问道：“梁大人，卑职神机营徐正，敢问这喝开水所为何事？”
“避免水土不服，滋生疫病。”梁慈正声答道，其实心中也是不甚理解。
“那不许吃生肉？”
“避免闹肚子，影响战力.....”梁慈也有些尴尬，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如此之细。
“卑职明白了。”徐正抱拳行礼，又是坐下。
至于那建医馆自然是好事，皇帝既然不担心花费，诸将心中也是乐意；另有这督查司，与原先的坐营內官有几分类似，虽是将发饷事也拿去，却不好多说什么。
见众人不敢问及重点，周遇吉无奈，只得起身道：“梁大人，在下有疑问。”
梁慈见是“正当红”的周总督，也是抱拳回礼道：“周将军请讲。”
周遇吉点点头，说道：“这修筑沟壕，搭建营房，一向是民夫所为；又要将士洗扫，”他看了一眼皇帝，又诚恳道：“在下唯恐兵卒不喜。”
堂中诸将也是纷纷点头，当兵的给钱卖命，谁还愿做这些苦力事呐，都不约而同目视梁慈。
“发实饷，军将领头，士卒们可还会有怨言？”突然，皇帝的声音响起。
周遇吉闻声一滞，虽然和自己经历的行伍之事，多有不同，但皇帝既然执意如此，也只能如此了；虽是心中惴惴，终是点了点头：“末将遵旨！”
征发民夫不仅劳民伤财，而且效率低下，也不利于作战；后勤运输以现在的情况，自然没有办法避免，作战营头还是能少征发便少征发一些；况且这在后世验证有效的法子，在京营先行试试也无妨。
自己没有行伍经历，又为了避免朝堂的“争论”，在军制上并没有大动干戈，只是先行试一试，观其后效；而其中他最看中的“兵心”事，却是无人问起，“忠君”、“诸夏”、“华夷”，这些是让将士们知道为何而战的根本.....再之后便是禁止“家丁”......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见总督行礼，诸将也是跟着起身呼道：“末将遵旨！”堂中，响起一阵金属撞击之声。
朱由校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心中漫溢豪迈。
西汉武帝选拔六郡良家子，为禁卫军，名为“羽林卫”，意为国羽翼，如林之盛！而眼前诸将士，便是自己和大明的羽林！
阳光射入堂中，闪现出一片金属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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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年三月，上阅京营，试行讲武堂。
——《明史·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