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一步之遥(下)
为什么这么弱?
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眼睁睁看着香香姐被带走,身体却还动弹不得?
为什么明知道村民会被郝萌杀死,却还呆在原地,仿佛陷入无形的泥沼?
为什么身体在下坠,四周变得又暗又冷?
为什么身体蜷缩成一团,却还是感受不到温暖?
为什么……这么想流泪?
为什么……
“……布谷……”
……身体突然有了力量。
脚步突然不自主动了起来。
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如同风一样,冲往了那个本来已经远离的地方。
心突然扫去了迷惘,虽然还有着痛苦与不甘,但却坚定地,只充斥着一个念头……
布谷,等着我,我马上就来救你了!
不停地狂奔着,腿都要抽筋了,突然,前方出现一个四处冒着浓浓黑烟的巨大城池,小兵脚步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又连滚带爬地向前冲去。
……长安城,到了。
………………
软糖赤兔跑得飞快,可怜布谷从未骑过马,第一次骑马就骑的是这样风驰电掣的神马,一路上只敢紧紧抱着马脖子,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不知跑了多久,只听见耳边惊叫呼喊声响起,然后只听“轰隆隆”一阵撞击声,软糖赤兔巅个不停,最后“嘭”地一声,似是撞开了一扇大门,冲进了一个安静封闭的空间里。
“啊!”布谷终稳不住身子,惊呼一声,从马上掉了下来。
好在软糖赤兔已经停了下来,布谷摔得不重。布谷昏昏沉沉从地上爬起身子,抬头望去,突然一呆。只见眼前两排装着铁栅栏的门形成一个阴暗深邃的通道,一直向着前方延伸出去,最深处深不见底,隐隐绰绰地看不清有什么东西。
布谷尚在疑惑这是什么地方,突然有急切的叫声从两旁的铁门后传来——
“这位姑娘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救我救我,我好惨啊,再在这里带下去,我要发疯了!”
“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求求姑娘救我出去!”
布谷扭头仔细向铁栅栏后面看去,只见一个个蓬头垢面的人,穿着囚服,对她神情诚恳地呼喊着,眼中透着哀求的眼神。
布谷这才醒悟,软糖赤兔竟带着她误打误撞,来到了长安城的大牢里,旁边的牢房里关着的都是原先犯了事的犯人。
布谷爬起来,又听见门外传来厮杀声。看来门外也有残存的三国士兵正在和董卓军交战,很有可能就是原来这座大牢的守军,难怪布谷乘着软糖赤兔冲进来,到现在也没有人进来查看。
不过布谷也因此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前方是封闭的大牢,后方是危险的战局,她根本无路可走,只有旁边还紧紧依偎着她的软糖赤兔,才让她心里稍稍感到有些安慰。
旁边的囚犯们叫得更加凄惨了,他们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的苦处,只希望这个突然冲进来看起来涉世不深的小姑娘能够放他们出去。
布谷终究是本性善良,看着这些人的惨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开口问道:“我要怎么救你们?”
囚犯们大喜道:“这个好办,那边墙上挂着钥匙,你把它取过来就能为我们开门了!”
布谷点点头,又犹豫道:“可是,你们都是犯人,放你们出来会不会不好……”
“我们都早就下定决心要洗心革面了,求姑娘给我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囚犯们一齐喊道。
布谷沉吟片刻,道:“好吧,我放你们出来!”
囚犯们露出喜色。
布谷走到墙边,从墙边取下一大串钥匙,又走回来。
囚犯们有的已喜得手舞足蹈,忍不住对布谷露出凶恶且贪婪的目光。
布谷带着钥匙,却先走到软糖赤兔身边,对软糖赤兔道:“你叫软糖赤兔,我以后就叫你糖糖好不好?”
软糖赤兔欢嘶一声,亲密地蹭了蹭布谷。布谷带着马牌,就成了这通灵宝马的主人,很自然地就让软糖赤兔接受了她。
布谷笑着摸了摸软糖赤兔的脑袋,又有些辛苦地爬上马背,道:“糖糖,那就拜托你带我离开吧!”
……她竟像是突然忘记了那些等着她救援的囚犯们。
那边囚犯们纷纷大叫了起来:“姑娘,别忘了救我们啊!”
布谷坐在马上,晃了晃手中的一大串钥匙,扭头看向囚犯们,淡淡道:“不好意思,我刚刚说要救你们,是骗你们的。”
囚犯们纷纷露出错愕的表情。
布谷又道:“你们被关在牢里,就说明你们是犯下了错事的罪人,我怎么敢随便把你们放出来呢?你们还是好好呆在这里面吧!”
说着,布谷轻轻催动软糖赤兔,竟是转身向大门外行去。
后面囚犯们终于回过神来,立刻露出了百倍姿态。有的暴露出凶神恶煞的面目,大声威胁咒骂起来;有的则万念俱灰,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也有的泪流满面,对自己犯下的错事悔恨不已……布谷让他们先有希望,后又绝望,这样巨大的落差下,这些囚犯全都不加掩饰地暴露出自己最真实的姿态。
而布谷一边往门外去,一边暗暗扭头,将囚犯们的姿态尽收眼底。
布谷乘着软糖赤兔来到门外,却见门外一个大院里,密密麻麻都是交战的三国士兵和董卓军士兵。大院的防御设施还算齐全,却有一道被蛮力撞开的缺口,使董卓军士兵都能冲进来。布谷心知那是软糖赤兔刚刚冲进来时造成的破坏,不由暗道一声抱歉。
布谷又放眼望去,只见大院外还有大队的董卓军没有进来。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这院子里本来看守大牢的三国士兵们,显然已经很难幸免了,而布谷自己,在董卓军士兵们有了警惕的情况下,也很难凭着软糖赤兔再冲出去了。
布谷看清了形势,又拍了拍软糖赤兔道:“糖糖,我们回去。”
布谷乘着软糖赤兔,重新回到大牢。大牢里的囚犯们已经绝望,却看见布谷又回来,一个个惊疑不定地看着布谷,他们被布谷骗了一次,不敢再相信布谷,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又生起了一丝希望。
布谷看着这些囚犯,道:“对不起,我又骗了你们。我还是会救你们,但是……我需要你们都立下毒誓。”
囚犯们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才有人道:“什么毒誓,我们立了就是了,快放我们出去吧!”
布谷正色道:“如今长安城中发生了大事,群雄反叛,三国危在旦夕,你们若是离开这里,没有人会再追究你们犯下的事,你们完全可以重新做人。所以我要你们立下毒誓,如果我放你们出来了,你们一定不要再为非作歹,而且此时周围都是敌人,你们也一定要齐心协力,才有可能从这里逃出去!”
“好,我们发誓不再为非作歹,也发誓要齐心协力,若违此誓,天诛地灭!”囚犯们嚷嚷道。
布谷点点头,却先催动软糖赤兔来到她事先看好的几个囚犯的牢房前。这几个囚犯都是刚才被骗之后表现出了绝望后悔的,布谷更愿意相信他们是真的会有悔改之意的,也是真的会帮助她的。
布谷先将这几个囚犯的牢门打开,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几个囚犯看着她露出感激的神色,出来后也老老实实站在她面前,并没有什么异动。
布谷将剩下的钥匙交给他们,道:“你们帮我把剩下的人放出来吧,记住,先释放你们觉得可靠的人!”
这几个囚犯迅速行动起来。而做完这一切,布谷长出了一口气,坐在软糖赤兔上,静静看着大牢里的囚犯一个接一个脱困。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了,若是这样都没有办法消除这些人心中的歹意,那我也无可奈何了。”布谷心中这样想道。
布谷深知自己这次的行为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与虎谋皮”,因此她战战兢兢,殚精竭虑,先是以欲擒故纵的办法压住囚犯们的气焰,同时试出哪些囚犯最值得信任,又逼囚犯们发出多少会有几分效果的毒誓,最后再先释放那些值得信任的囚犯,让真正心怀恶意的囚犯不敢轻举妄动。做到这个地步,剩下的也只有听天为命了,而就算囚犯们还会反噬,布谷也早已在软糖赤兔上悄悄做好了战斗和逃跑的准备。
布谷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是,在这一天一夜的连番遇险当中,她的身上已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蜕变,她从一个乱世中任人鱼肉的弱女子,变成了一个既能冷静判断局势,又能勇敢面对战斗,更能随机应变应对复杂局面的真正的“强者”。
在无路可逃的情况,布谷尽全力将这些囚犯的力量化为助力,同时也满足了自己的同情心,现在就只能看囚犯们会不会如她所想的与她一起并肩作战了。这一刻,坐在软糖赤兔上,布谷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格外平静,明明依然身处险境,可她好像再也不会感到害怕了。
终于,大多数囚犯都被释放出来。突然,只听“嘭”的一声,一个狂笑声响起:“哈哈,我终于出来了!”
众人看过去,却见是一个五大三粗满面狰狞的疤脸大汉,带着凶恶且兴奋的笑容,一把将给他开门的那个囚犯推倒在地,迫不及待地钻出了牢房。
疤脸大汉活动了一下筋骨,凶狠而贪婪的目光猛地向这边布谷扫来,狞笑道:“好久没放松过了,先让我来好好享受享受吧!”
说着,他一路撞开挡路的囚犯,蛮横无比地向这边走来,他贪婪的目光,始终紧盯在布谷脸上。
突然有几个囚犯一起挡在了疤脸大汉身前,喝问道:“住手,那是我们的恩人,你要对她做什么?”
“做什么?”疤脸大汉停下脚步哂笑道,“当然是做男人爱做的事啊!”
“你可记得你发过的毒誓,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我所做过的事,早就够天诛地灭好几回了,我不还是照样活得好好的?”疤脸大汉扭头向左右看去,突然大吼道,“在场的兄弟,相识就是有缘,这样天仙般的美人儿,我们平生难得遇见一回,何不一起来快活快活?反正外面都是官兵,冲出去了也没有活路,还不如死前好好享受一番,也算是死而无憾!”
疤脸大汉一番话充满了感染力,顿时有许多囚犯站到了他的背后。
却有更多的人站到了那些挡住了疤脸大汉的人背后。
所有囚犯们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
布谷看着站在她身前保护着她的那些人,不由放松了袖中的短刃,嘴角露出了微笑。她果然没有做错,这大牢里的很多人,果然是值得拯救的!
而囚犯们两边对峙,剑拔弩张,双方都互不相让,战斗眼看一触即发。
突然,大牢深处传来一声如狮吼般狂猛的吼声——
“太可耻了!!!”
随着声音传来,汹涌的气流也涌动起来,从通道深处向外呼啸而出。这一瞬间的声势,仿佛真有巨狮在里面发出狂吼。
所有人都被吓得噤声,呆呆看着通道深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太可耻了……”
那声音又响起,随之传来的还有“轰”的一声巨响,然后“哐当”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倒下。
“……被人所救,不想着知恩图报,却只想着恩将仇报!”
“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在通道里越来越近。
“……一群大男人,只想着对一个小姑娘做些龌龊之事,简直禽兽不如!”
脚步声越来越重,更伴随着“呼呼”的风声。
“……群雄反叛,三国遭难,尔等身为三国子民,竟然若无其事,全不将家国大事放在心上!”
通道深处的黑暗中,终于慢慢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须发皆张,两鬓到下巴都长满了胡须,仿佛狮子鬓毛一样,充满了迫人的威势。
布谷忍不住惊呼了起来:“狂狮!”
巅峰争霸战的开幕式上,“虎豹骑”统领狂狮被揭发对三国的大不敬之罪,险些被曹操杀头,还是小兵冒死保住了他,才让他只是被关进了大牢而已。布谷对这件事印象深刻,却没想到在这里突然又见到了狂狮。布谷才醒悟这里正是大牢,狂狮正应该被关在这里。
狂狮四肢还缠着铁链,让人想起刚才的声响,就是他扯断铁链,撞破牢门的声音。他就站在那里,目光如电扫过所有囚犯,囚犯们纷纷低下头,无人敢和狂狮对视。
狂狮怒骂道:“尔等无耻之人,不忠不义,卑鄙龌龊,简直是我三国之耻!”
“那又如何?!”有人忍不住还击,却是那疤脸大汉抬起头喊道,“你就算说得再怎么大义凛然,你也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被关在这里?你和我们一样,都是罪人!”
“我有罪……那也罪在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狂狮怒目圆睁道,“我和你们,不一样!”
狂狮狠狠瞪着疤脸大汉,疤脸大汉迫于威势低下头来,嘴里却还不甘地嘀咕道:“都被关进牢里来了,还在装什么无辜清白……”
狂狮冷哼一声,大步向疤脸大汉走去。
“我相信他是清白的!”布谷却在这时突然喊了出来。
狂狮微微一愣,停下脚步,看向布谷。
布谷看着狂狮,认真道:“小兵哥哥救了你,你又救了我,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狂狮愣愣看着布谷,突然笑了起来:“你口里的‘小兵哥哥’,是指小兵甲吧?他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布谷脸色一红,说不下去。
“我明白了,是心上人吧!”狂狮豪爽地大笑了起来。
“……嗯。”布谷红着脸,声若蚊蝇。
狂狮露出缅怀的神色:“当时我被奸人陷害,无人为我出面,只有小兵甲,一个人站了出来,为我向曹操大人求情。他那有情有义的模样,我至今难忘!”
“而姑娘你……”他又对布谷笑道,“我刚才一直在关注你的表现,你有勇有谋,又心地善良,果然与小兵甲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布谷脸直红到了耳朵尖,却又被狂狮说得心花怒放,连连摆手道:“不,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狂狮哈哈笑道:“还不知道姑娘芳姓大名?”
布谷忙道:“我叫布谷!”
“你好啊,布谷姑娘!”狂狮又正色道,“我这两天在牢房里,确实听见外面动静不对,你刚才又说什么‘群雄反叛,三国危在旦夕’,我想请问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布谷道:“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群雄的势力突然冒出来,占领了整个长安城。原来长安城里的三国武将似乎都被困在了董卓的‘酒池肉林’里,三国已经……一败涂地了!”
狂狮听得沉默下来,良久才咬牙握拳道:“我不在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我真是愧为‘虎豹骑’统领!”
看狂狮这痛苦自责的模样,布谷不由奇道:“三国冤枉了你,为何你还这么替三国着想?”
狂狮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三国可以对我不义,我却不可对三国不忠!‘忠义’二字,正是我‘虎豹骑’之根本!”
狂狮说得轻巧,布谷却知道,像狂狮这样以德报怨,不知需要多大的毅力……世上多的是像疤脸大汉那样以怨报德的人。
狂狮又道:“更何况,曹操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又怎可有负于他?”
“狂狮大哥,你说的对!”布谷发自内心地钦佩道。
“大哥?”狂狮愣了愣,大笑了起来,“好,我就认了你这个妹妹!若是以后小兵甲敢亏待你,我去帮你找他理论!”
“狂狮大哥——”布谷红着脸嗔道。
狂狮突然豪气大发,浑身荡起紫红色气焰,大步向前走去:“布谷妹妹,今天高兴,我先带你冲出这重围,然后我们兄妹俩找个地方喝上几杯!”
“是!”布谷忙催动软糖赤兔跟上。
狂狮一边走一边对两旁的囚犯们喝道:“还有胆的,就随我一起冲杀出去!若是没胆上阵杀敌的,就准备好一辈子烂死在这里吧!”
众囚犯大多是头脑简单之人,哪经得起狂狮激将,同时也从狂狮身上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纷纷跟了上来。那疤脸大汉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大喊一声“我才不是无胆鼠辈”,也跟了上来。
于是在狂狮带领下,一群囚犯浩浩荡荡向大门外冲去。
来到门外,外面三国士兵与董卓军士兵的战斗已到了尾声,三国士兵几乎死伤殆尽,只有残存的十多个士兵,还退守到大牢门前,负隅顽抗。
狂狮大吼一声:“三国所属听令!”
三国士兵们精神一振,回头看到狂狮,露出喜色。囚犯们也将目光投向狂狮,气势高昂。
“给我——杀!!!”
狂狮狂吼一声,狮状的须鬓纷飞,浑身紫红光芒大盛,掏出一对尺长的铁爪,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前方的董卓军士兵遇到狂狮,直接被他开膛破肚。一时间真的如同猛狮出笼,所向披靡!
残余的三国士兵们早一起冲杀了出去,后面的囚犯们互相看了一眼,也一起大喊,冲到地上的尸体旁,随手抓起一件武器,就加入了战团!
布谷在后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潮澎湃!
狂狮无可比拟的个人魅力,迅速将所有三国士兵和囚犯们都拧成了一股绳,直杀得董卓军士兵们节节败退。尤其是这些囚犯们,大多本来只是普通的百姓,这时候在狂狮的感染下,咬着牙拼了命地把武器往董卓军士兵身上挥,一时间威势竟完全不输于那些身经百战的士兵!
很快,所有人冲到了大院的门前。但就在这时,伤亡也终于开始出现了。
这毕竟是真刀真枪的战斗,不是这些囚犯之前经历过的小打小闹,当鲜血真的从敌人或自己的身上喷出,当刚刚并肩作战的战友马上化作地上一具冰冷的尸体,这些囚犯们的精神,开始崩溃了!
即使亲眼目睹过血魔屠村的惨象的布谷,在第一次杀人时也痛哭了一场,更别提这些从未见识过真正杀戮的普通囚犯了。当第一个人丢掉了武器,痛苦跪倒在了原地时,掉队的情况,开始不断发生了。
他们冲出大院的大门时,队伍已经减少了一半。
狂狮狂吼着,像一把尖刀,不断刺入敌人阵型中,搅动着。但却无济于事,他毕竟无法照顾到所有人,百忙中,还能抽空来照顾布谷的周全,就已经是极限了。
囚犯们越来越少,当杀到一个巷口时,看到外面还数不尽的敌军,所有人都有了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狂狮咬了咬牙,又大吼了起来:“我乃‘虎豹骑’的神兵统领狂狮,相信我,我必将带你们冲出去!”
吼完,他那不知疲倦的身影又带头冲杀了出去。
后方,所有人一起发喊——
“杀!!!”
所有人一起向前杀去!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壮烈感!
布谷被好好地护在中间,只觉得眼眶又湿润了。
待又冲出了一条街,布谷和狂狮的身边,只有几十人了。这些人的身上,人人染血,更有缺胳膊少腿的,就算用牙咬着兵刃,也在继续战斗!
布谷早已哭成了泪人。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坚强了,可没想到在这乱世之中,她还是这么的脆弱。
在这所有人中,只有布谷,还完好无伤!
狂狮也负伤了,一道狰狞的刀疤,斜斜掠过他的脸颊,显得惊悚异常。他却毫不在乎,只是放声狂笑,每撕开一个敌人,就狂笑一声!
突然,狂狮眼睛一亮,向旁边杀去,冲进了街旁的一个酒肆。
他很快又出来,手里提了两壶酒。他将一壶酒丢给布谷,大喊道:“今个高兴,妹妹,陪大哥我喝上一杯!”
布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举起酒壶,也大喊道:“好,狂狮大哥,我陪你喝!”
狂狮一仰首,举起酒就直往口里灌去!
布谷很少喝酒,也跟着往下灌,酒才入口便呛得满脸通红,但她还是坚持举着酒壶,酒水溅出,混着泪,洒满了衣襟。
突然,一个董卓军士兵提着长枪,从旁边冲出,向坐在马上的布谷戳来——
一个身影猛然冲出,毫不犹豫用手臂接下了那一枪,另一只手挥起大刀,一刀砍掉了那个董卓军士兵的脑袋!
那身影扭头对狂狮狂吼了起来:“我们是一样的!!!”
那竟是那个疤脸大汉!
狂狮狂笑了起来,挥手将喝到了一半的酒壶丢给了疤脸大汉——
“说的没错,我们一样!”
疤脸大汉也举起酒壶,痛饮了起来。
“痛快!痛快!”狂狮又狂吼了起来,“今天结识了布谷妹妹,又遇到了这么多好兄弟,真的是人生一大快事!”
“痛快!”疤脸大汉喝干了酒,也大喊了起来,“嗙”地一声将酒壶在地上砸个粉碎!
布谷也终于把酒喝光,平生第一次从心里涌起无穷豪气,也猛地将酒壶摔向地面,娇喝道:“痛快!”
“磅!”第二个酒壶也碎了一地!
狂狮和疤脸大汉都是一愣,然后互相看了看,一齐狂笑了起来!
狂狮对布谷高声赞道:“妹妹,好酒量!”
一群人重新向外冲杀了起来。布谷醉乎乎地,竟然控制着软糖赤兔也踹飞了几个敌人。
终于,眼前一空,他们已杀出重围!
狂狮气喘吁吁地站定,布谷扭头一看,发现身边只剩下寥寥的几个人了。
疤脸大汉也还跟在旁边,他浑身是伤,站都站不稳,突然抬头对布谷喊道:“小姑娘!”
布谷向疤脸大汉看去,却见疤脸大汉说道:“我错了,男人最该做的,不是那龌龊事!而是像一个真正的战士那样,战死沙场!”
疤脸大汉踉跄着,突然转过身来,向着后面追来的敌军冲去——
“最后只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布谷还未反应过来,疤脸大汉已冲入了敌军丛中,汹涌而来的敌军,被他用血肉之躯,阻挡了片刻!
“不——”布谷发出一声呜咽般的惨叫,一瞬间就泪崩了。
“妹妹!”
布谷扭头,却见狂狮正含笑看着自己。
“逃吧!我们的归宿就是这里,而你还有未来,逃得越远越好吧!”
“不!不!”布谷拼命扭头。
狂狮却一掌拍在软糖赤兔的马臀上。
又一次,软糖赤兔带着布谷猛地向前冲去。
布谷流着泪回头,却见那几个高大的身影,瞬间就被汹涌的敌军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