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 新生（二十二）
其实一开始小兵只是想抓住这支手臂，让它不再飞回血魔队长的身上去。只不过，一接触这支手臂，小兵就发现这手臂竟然出奇的柔软，好像一离开血魔队长的身体就失去了那种坚硬的特性了。于是，当再也抓不住这只手臂的时候，小兵心里生起了一个惊人的念头——吃掉这只手臂！
“将你的手臂吃到我的肚子里，你就再也恢复不了吧，混蛋！”
血晶一进入嘴里，就化作一股腥臭的暖流向腹中流去。小兵只觉得身体一热，竟忍不住咆哮起来。他的面孔上，突然多出了一股狰狞的意味。
血魔队长愤怒地嘶吼着，那支手臂也不停地挣扎，可还是无济于事。随着小兵一口口咬下去，那支手臂的挣扎变得越来越弱，到最后，完全屈服在小兵的手里，被小兵全部吃入了肚中。
吃下这支手臂，一股说不出的亢奋传遍小兵的全身，让他陷入了一种狂热的状态，同时身体却又突然感到没有那么疲惫了，仿佛一股力量突然涌入了身体里。
狂吼一声，小兵抢先向那血魔队长攻去。
又是一番血战，两方互不相让。
小兵几乎忘记了一切，只有仅剩的一点意志让他记得每当将血魔身上的一部分打碎，就去吞噬掉那破碎的身体。而剩下的全部意识，都让小兵只知道疯狂地与血魔队长互攻着。
那是不顾一切的攻势，有时候甚至为了多打血魔队长一拳，小兵会选择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血魔队长的一次攻击，这当然是不合算的。小兵之前领悟出来的自己动作灵活的优势，似乎又再次被他抛弃了。不过好在小兵不停地吞噬那些血晶，体力不断地得到回复，总算在与血魔队长的互攻中坚持了下来，而且，渐渐地甚至还取得了上风。
远处，一个柔弱的倩影背着一具瘦小残破的躯体，慢慢地向这边艰难走来。
好不容易看到那个浑身闪耀白光正在激烈战斗着的“传说”身影，倩影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更加振奋地背着后面那个身体向着那边走去。
小兵和血魔队长战斗着，不知不觉，他的眼睛慢慢充满了红色。似乎是吞入了太多的血晶，小兵也被那血晶当中充斥着的血腥凶残气息给影响到了。此刻从小兵那染血红袍下透出的浅红眼眸，竟和他对面的血魔队长已经有五分相像了，散发着淡淡的恐怖气息，仿佛有另一只恶魔正在那里慢慢孕育着。
突然，小兵和血魔队长交换了一记重拳。两人的拳都重重地轰在了对方胸口上，白光和血光同时亮起，都要将对方吞噬。小兵吐出一口鲜血，却在同时将轰在血魔队长胸口上的那拳变拳为爪，五指狠狠地扣下，竟从血魔队长身上抓下一块血晶。
血魔队长咆哮一声，被那不知不觉变得狂暴起来的白色能量轰得向后退了几步。
小兵也被轰飞了出去，只是他的手中还紧紧抓着那块血晶，脸上还又露出了无比狰狞的笑容。
小兵摔在地上，也不顾身上的伤势，只是迫不及待地将那块血晶向口中放去，仿佛那是什么人间美味一样。
突然，小兵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传说大人？你怎么……”
小兵蓦然回头，充满血光的眼神让那人再也说不下去。
原来那是一个蜀兵，看起来受了重伤，侧躺在这里，动弹不得。这时候看到“传说”被打飞到他的身边，竟然要将从那血晶怪物身上抓下来的一部分送入口中，他不由吃了一惊，忍不住惊呼起来。
小兵眼中闪着血光，凝视着蜀兵。突然，他的目光转向了蜀兵的小腹，然后停在了那里。眼光突然变得炽热起来，好像见到了什么诱人的事物一样。
蜀兵小腹上，却是之前被人砍了一刀，鲜血从那里不断地流出。
鲜血……
小兵看着那深红色的血花。
新鲜的鲜血……
小兵张开嘴。
热乎乎的鲜血……
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蜀兵惊恐地叫了起来：“传说大人，你怎么了？你的样子有些奇怪！”
“传说”的样子，怎么就好像在看待……食物一样？！！
小兵的目光越发炽烈起来，他突然看了一眼手中的血晶，嗅了嗅，竟将那血晶随手丢了出去，然后伸出手，一把掐起了那个蜀兵的脖子。
血晶飞出，被血魔队长身上发出的红光笼罩，又飞回了血魔队长的身上，和血魔队长融为一体。刚才取得的战果，竟然就这样被小兵随手放弃了。
而小兵还在单手掐着那蜀兵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头竟慢慢地向着蜀兵身上流血处探去。
“那美味的鲜血，如果能吃到嘴里，会是怎么样的美妙呢？”
小兵脑中盘桓着这个念头，然后有些更加地迫不及待了。
那蜀兵无力地挣扎起来，漫无边际的恐惧突然将他淹没。而更令他感到绝望的是，这恐惧并不是什么敌人，而竟是他最崇拜的传说大人，带给他的。
“传说大人，不要这样，你不能这样！你难道……要喝我的血吗？”
蜀兵艰难地抬起手，抓住小兵的手臂，想要将它推开。然而那只手臂上传来仿佛火烧一般的炽热气息，无论怎么推都是纹丝不动。
小兵的头再向蜀兵腹上的血口靠近了几分，看他那样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传说大人，请停下来，你怎么能像那个怪物一样喝我的血呢？你可是——传说啊！”
蜀兵大吼了起来，他只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将“传说”唤醒。
小兵身体一震，一瞬间停滞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向着那伤口凑去。
蜀兵彻底地感到绝望了。传说真的变成了怪物，真的想喝自己的血，这一定是什么噩梦吧！
可是，梦不会有这么真实的疼痛的！自己不得不，接受这些了！
“传说大人……”
蜀兵无力地轻呼着，突然一咬牙，将手伸向了自己的伤口。
“传说大人，是不是喝了我的血你就会变回来？”
蜀兵竟将手探入了自己的伤口。血淋淋的伤口中，硬生生地塞入了几根手指，让他不由惨呼了一声。
“如果是这样……”
蜀兵露出一个惨烈的笑容。
“那么来喝吧……”
蜀兵突然掏出手，递到小兵眼前。
“……我的——鲜血！”
血，从蜀兵的指缝漏出。
一滴，滴到小兵的脸上。
还是热乎着的呢！
小兵愣住了。
“传说大人，喝吧！喝了这个，你就能好起来了吧？那时候就会再带领着我们这些小兵，有尊严地在这战场上生存下去吧？喝了我的血，请一点要变回来啊，传说大人！拜托……了……”
蜀兵深深地看着小兵，脸上的笑容有些刺眼。之前绝望的时候，是传说带给自己希望，那么现在，也轮到自己，为传说做些什么了！
蜀兵的笑容，虽然出现在那一张满是伤痕狼狈不堪的脸上，但却出奇地温暖，有一股……将人救赎的力量！
小兵的身体颤抖了起来。无比渴求的鲜血就在眼前，可是他却突然无法去品尝着鲜血了。虽然神智都不清了，但他却模模糊糊地感到，如果真的让这鲜血进入到自己的口中，他就会失去，某种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密密麻麻的汗水，突然从小兵的脸上出现，其中一滴，与小兵脸上的那滴鲜血溶在一起，然后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流去。
下方，是小兵的嘴！
眼看那滴混合着鲜血的汗水马上要流入小兵嘴中，小兵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滴血与汗的结合，也从他的脸上飞了出去。
“叭”的一声，滴落在地面，溅起一个小小的水花——
这一刻，小兵的世界里无比的寂静。不知为何，那小小的血滴与汗滴的结合，几乎是完全不起眼的大小，却被小兵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了心里。
一瞬间，小兵似乎是平静了下来。
然而下一刻，小兵突然又咆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无比狰狞的神色。他张开嘴，向着那蜀兵小腹上的血口处探去。
不远处，那个好不容易靠近的倩影发出一声惊呼，站立不稳，连同身后背着的那个残破的身体向后倒去。倒在地上，倩影还一脸惊恐地看着前方。那个单手高举着蜀兵要吞噬血液的魔鬼般的身影，让她感到恐惧。
这个倩影正是月灵，她好不容易背着传说追逐着小兵的脚步一步步赶到这里，可万万没想到出现在她眼前的居然是这样一幕。这样恐怖的情景，几乎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身上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好像疯了？啊，不要——”
月灵突然惊呼起来。
那边小兵刚刚要吞下蜀兵身上的鲜血，突地背后劲风响起，血魔队长竟在这时攻了过来。
小兵怒吼一声，单手将蜀兵丢飞出去，回过身一拳轰在了血魔队长身上，但是当然他也被血魔队长一拳轰在胸口。
小兵又被轰飞了出去。
落在地上，鲜血再从嘴角流出，但小兵没有露出丝毫受痛的表情，反而再伸出舌头，轻轻地将嘴角的那些鲜血，舔入口中。
月灵双手惊恐地捂住了嘴。虽然有些吃惊于小兵竟然能和这样凶残的对手战斗——刚才血魔队长随随便便的一击展现出来的威势都叫月灵心惊，可月灵更加担心的是，小兵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奇特的变化，那种变化，绝对是某种非常不妙的东西。
突然，小兵一扭头，竟将目光对准了这边，已经完全变成血色的眼眸里闪动着不可测的光芒。
看着那目光，月灵不由瞪大了眼，心中莫名地生起了一股寒意。
小兵身上白光闪起，竟然不再去管那边的血魔，而是向着月灵冲了过来。小兵的速度飞快，又是面无表情，只有眼神中有着血腥的意味，再配上他身披的血袍，远远看去，就好像是某种妖魔的身影。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小兵就冲到了月灵跟前，而月灵慌乱得几乎要大叫起来了。
“你……你要做什么？”月灵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战战兢兢地问道。
小兵却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这里。
月灵这才有空仔细打量小兵的样子。染满鲜血的外套下，还是那张傻乎乎的面孔，虽然眼中的血红让人害怕，可是那满脸的伤痕，却让月灵心中慢慢地生起了一股疼惜的感觉。
他到底是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战斗，又是经历了怎样悲惨的遭遇，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啊？
月灵这样想着，突然发现眼前的小兵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那边的血晶怪物那么强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兵，一定是拼了命才坚持到现在的吧？
不仅仅是不害怕，月灵心中甚至忍不住有些为了小兵而感动了。
不过，这个傻瓜，不管怎么样，也不应该变成这个样子啊！
月灵心中甚至有些生气了。
月灵忍不住伸手去抓小兵的手臂，口中责怪道：“你这傻瓜，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都快和那怪物一样了！你可是传说，还是小兵，你……”
突然，小兵手一动，反而抓住了月灵的手腕。小兵的手，如钢铁般牢固，也如钢铁般冰冷！
“啊——”
月灵吓得大叫了起来。
原来，还是很可怕啊！月灵内心哭丧着脸想道。
小兵面无表情地看着月灵，张了张嘴……
“不要啊！”月灵叫着，一边拼命地将手向后抽，可是怎么抽都抽不动。
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他……怎么样了？”
月灵一愣，道：“你说什么？”
“他……还好吗？”小兵又重复了一遍。
月灵这才反应过来，身体轻轻向旁边侧一侧，露出身后那个残破的身影，问道：“你说的……是他吗？”
“是……”小兵点了点头，目光转到那个伤痕累累的躯体上，再也移不开了。
月灵看着小兵那死气沉沉的脸，血红色的眼睛，突然忍不住有些开心起来。不过，想起身后那人的状况，她又不由得低落起来。
“他快……不行了……”
月灵低下了头。
身后，传说瘦小的身体上满是伤痕，骨头都折断成扭曲的形状，恐怖的焦黑印迹是强大的将力造成的伤害。他昏迷不醒着，气若游丝，正如月灵所言，他，快不行了。
小兵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月灵吓了一跳，然后轻声问道，“怎么了……”
“可恶！”
小兵狠狠地低下了头，声音从嗓子里迸出，一滴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将他眼中的血红，也淡化了一些。
“你……很伤心吗？”月灵看着这样的小兵，不由有些担忧起来。
小兵跪在地上，坚挺的背梁，却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月灵莫名地觉得眉头一酸。
“你不要这样！”
月灵深吸一口气，道：“虽然他倒下了，不过，你不是已经代替他完成了他还没完成的事吗？”
月灵目光扫了一眼前方的战场，然后对小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看，我们不是快要赢了吗？”月灵笑着，“他的愿望，就是能赢下这场战争，现在，你让战争胜利了，他也……没有遗憾了！”
正如月灵所言，蜀军，已经快要胜利了。
远处的山坡上，司马懿突然转身向后走去。他不再看向战场，而是对旁边的张辽说道：“走吧，我们回去了！”
“为何？还没结束呢！”张辽问道。
“不，已经结束了！”
司马懿露出一个微笑，慢慢一步步走着。
“我们……输了……”
“输了？”张辽道，“可是，那些蜀兵还没有破开我们的包围圈呢！”
张辽说得没错，下方小兵带来的那支蜀兵虽然已经将魏军的防线切开了一大半，但最后还有一小段距离未能突破，他们还是并没能和里面的蜀国大军会合到一起。在这变幻莫测的战场上，这一点点距离也有可能成为天堑。所以说，魏军还并没有输！
但是司马懿却继续向前走着。
“别忘了，我们还没有见到黄月英的杀手锏呢……而我的底牌，却已经用光了……”
“杀手锏？”张辽听到这个词，总算醒悟过来了，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们确实输了。”
张辽也跟着司马懿一起离开了。
司马懿走在前面，遥望远方，眼中透着高深莫测的光芒，喃喃道：“还是输给你了……不过……你的计划真的能成功吗？”
“而且……”
司马懿眼角撇了一眼战场。战场之上，那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地方，一丝丝肉眼及不可察的血气正在往地底渗去。
“……我的杀手锏……也没有出现呢……”
司马懿露出阴沉的笑容，慢慢走着。
后方，赵云伸了一个懒腰，道：“总算是结束了，那么，你也快发动吧……”
赵云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
“……你的……虎战车营！”
黄月英也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忽地将战戈上的蜀国大旗化作一道绿光冲天而起。
下方，蜀国大军的所在处，外围处突然出现了炽热的火焰。
惨呼声在那边响起。
“那是什么怪物啊！”
“火，它们会喷火！”
“那是——那是——”
火焰产生的浓烟中，慢慢出现一个个钢铁打造的恐怖身影，它们有着猛虎的形状，口中喷出炽烈的火焰，所过之处，魏军溃不成军。
“那是蜀国的虎战车！！！”
魏军们的惨叫响彻了战场。
魏军最后的防线，被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