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星落（一）
河水由激涌变为平缓，小兵就这样在河边跪了一夜，而小老头也就在旁边陪他站了一夜。
当天边射来清晨的第一束光芒的时候，小老头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推了推小兵的肩头，道：“别难过了，再难过路也还得继续走下去……”
“嘭——”
小兵的身体被小老头这么轻轻一推，竟是倒了下去，把小老头一下子吓了一跳。
“喂喂，臭小子，你怎么了？”
小老头急忙上去查看，然而当他将小兵的身体翻过来，他的脸却又一下僵硬了。
“呼~~~”
只见小兵安稳地闭上双眼，一个鼻涕泡随着他的呼吸忽大忽小，竟是正美美地睡着。
“你这混小子！”
小老头一下子气急攻心，恶从胆边生，猛地一把伸出手，狠狠地一下——将那鼻涕泡给戳破。
“噗啪！”
小兵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叫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小老头狠狠揪住小兵的衣领，大喊道，“亏我还以为你很伤心，没想到你这没心没肺的臭小子竟然还睡得着觉，还叫我老人家白白地陪你在一旁喝了整整一夜的西北风！”
“喝……西北风？”小兵迷迷糊糊地道，“那是什么，好喝吗？”
“好喝你个头！”小老头一个板栗就敲在小兵头上。
“头？什么头？”小兵依然很迷糊，歪着头，一脸呆相地看着小老头问道。
“算了，没什么！”小老头气急败坏道，“为你担心的我，真是一个傻瓜！”
“你在为我担心吗？我好感动……”小兵傻傻地笑着。
看着小兵的傻样，小老头也忍不住笑了，随口笑骂道：“傻小子——”
顿了顿，小老头还是又问道：“不过，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你真的没问题了吗？”
“那样的事啊……”小兵的笑容一下子淡了许多，却仍然在笑着，“又有两个好兄弟为了救我而离开了……我很伤心啊……但是伤心又有什么用呢？已经发生的事，是无法改变的，我现在该做的，是继续往前看。会发生这样的事，会失去这些重要的人，归根究底，是我还不够强。我要变强，变得光芒万丈，这也是……大块头兄弟希望我做的！”
“你会变强的，一定会的！”小老头盯着小兵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有哭，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很平静地说出了这一切，我反而更加相信，你是一定能够做到的！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去把月灵救出来。我们已经过了河，应该离月灵不远了吧？”小兵大叫道，“月灵，等着我，我马上就来救你了！”
“小兵……”小老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小兵问道。
“……没什么……”小老头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是没能说出口。
突然，小兵指着一个方向叫道：“那边有个怪人在看我们！”
“什么？”
小老头也向那边望去，却见小兵指的方向，远远着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怪人。那人的黑袍上还带有一个兜帽，他此时也把兜帽戴在头上，脸就被笼罩在兜帽的阴影当中，叫人看不清楚。黑袍怪人就站在那里，面对着他们，一动不动，似乎是在观察他们，看到他们看过来，却也没做出任何反应。虽然此时正是清晨，阳光刚刚洒向这篇大地，可这个诡异的黑袍怪人，却让小兵他们心中无端端地生起一股寒意。
“什么人？”小老头叫着向那怪人踏去一步。
那怪人竟是转身就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他们想追，却根本来不及。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老头皱眉道。
小兵也一脸凝重地看着那个黑袍怪人消失的方向，眼神专注，若有所思。
“怎么，你想到什么了？”小老头问道。
“没有，我就是觉得，那人跑步的样子还挺漂亮的！”小兵一脸严肃地说道，“那一定是个……女人！不，女鬼！”
“好了！够了！”小老头猛翻一个白眼，道，“我就不该问你！而且，你才见过几个女人，就敢确定刚才那个是个女的？”
“我母亲，月灵，还有村子里的女孩和那些阿姨奶奶们……”小兵算了算，高兴地喊道，“有十几个呢！”
小花被你吃了啊！小老头无语地看着小兵，心中为小花妹妹感到默哀。人家都那样帮小兵了，可这傻小子甚至都没把小花当成过女的。
不管怎样，两人继续上路了，而那个神秘的黑袍怪人，成为了一个心结，始终存在于小老头的心里。
走在路上，清晨的眼光明媚，四周又是翠绿的草地，花香伴随着泥土的味道不断触动着两人的鼻端，时而还有炫丽多姿的蝴蝶打着旋从两人身边舞过。
这本是难得的美景，但小老头却突然觉得伤感起来。想起来之前从悬崖上跳下来后，也是这样和小兵两个人走在路上。一路上，中间好像加入了一些同伴，可是到最后，还是他们两个人这样走着。那些重要的人，到头来却仿佛只是过客，就这样流逝于他们的生命之中，只有深深的烙印还留在他们的心头。
“唉——”
小老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却突然看见小兵在旁边兴高采烈地走着，时不时踢开地上的一块石头，又跑去追一追蝴蝶，还要拔下一根青草放在嘴里叼着，那副模样，哪里像是正在深入敌阵中心的人，反而更像是出来郊游的小盆友，令人忍不住就生出一脚向他踹去的冲动。
小老头真的就一脚踹过去了，一下子将小兵踹翻一个跟头。
小兵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过身来，一脸无辜地看着小老头。
小老头若无其事地道：“不好意思，脚痒了……”
突然觉得，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也许，跟这傻小子在一起，就是有这点好处吧，总是不知不觉就被他带得心情好了起来。
两人继续走着。
突然，小兵又大叫了起来。
“前面，那是什么？”
“又怎么了？”
小老头向前看去，突然发现前方的道路上，竟被人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血红的几个大字——
“前方高能，擅入者死！！！”
那字似乎是由鲜血写成，上面还有血液从字的笔锋处向下流去，最后干涸在木板枯裂的缝隙里。是谁，竟会用血，在这里写了这么几个大字？
而写着字的木板周围，看不见任何人影，偏偏这一处又是树荫茂盛，将天上的阳光挡得严实无比，也将这树影之下的区域，营造得阴冷无比，不时有冷风吹来，怪影摇曳，如同什么阴森鬼蜮似的。
小老头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饶是他见多识广，见到这诡异场景，也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然而，却见一个横冲直撞的身影已经是冲到了那个木板前，伸手去碰那木板上的血字了。
“傻小子，快回来！”小老头急忙叫道。
小兵却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了小老头，用手指在那血字上碰了一下，又收回来放到鼻尖问了问，最后，在小老头惊骇的目光当中，他甚至还去舔了舔手指上的血迹。
“这写字的颜料，味道香香甜甜的呢！”
小兵扭头向小老头惊喜地大喊着，却没发现就在他的身旁，一棵大树后面，一个黑袍的怪人，正握紧双拳，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死盯着他。
小老头看到小兵没出什么意外，总算放下心来，也走过来道：“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要毛毛躁躁地就上去查看，真遇到危险了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说这颜料香香甜甜的，难道不是血？”
小老头也伸手在字上沾了沾，放到鼻端问了问道：“奇怪了，这味道，倒像是胭脂……可是，这凶险的战场之上，怎么会出现胭脂呢？”
“原来这就是胭脂啊，果然是好东西……”小兵愣愣地感叹道，忍不住又从那木板上抹下一把闻了起来。
“咯吱咯吱——”
那黑袍怪人的兜帽当中，发出这样如同牙齿龇磨的奇怪声音。然后这黑袍怪人，慢慢从树后探出半个身子，伸出一只黑布覆盖的手，向小兵探去……
小兵突地回头——
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
“奇怪了，刚刚明明感觉这边有什么东西的。”小兵嘀咕着又转回头去。
树后，那黑袍怪人紧紧背靠着大树，慢慢地，长吐了一口气。可恶，差点就被这小兵给发现了。
小老头这时候说道：“这些胭脂还没干，这些字是刚被留下不久，看来，这些话是给我们留的。一定是有人，不希望我们通过这里！”
“是吗？谁会这么无聊？”小兵道。
树后的黑袍怪人又是胸口一阵起伏，显然又因小兵的这句话而受到了影响。
小老头摇摇头道：“不知道。也许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有人不想受到打扰，就在这立下这块牌子，想将可能到来的人都吓走。又或者，是有人知道了我们的目的，就故意立下牌子，想将我们吓退，不让我们完成我们的目的。”
“你是说，有人不让我们去救月灵吗？”小兵叫道，“这怎么行？月灵我非救不可，没人可以拦我！”
“非救不可……”小老头看了看小兵，张了张嘴，却是叹了口气。
又有些犹豫地看了小兵一会儿，小老头才又开口道：“小兵，其实……”
“月灵还在等我呢！月灵，别怕，我这就来救你了！”小兵又大喊道。这样喊着，他就迫不及待地向前冲了过去。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小老头在后面叫道，却根本叫不住小兵，只得一个人念叨道，“真是的，说了不要毛毛躁躁的了……”
不过，终究还是没能把该说的事告诉小兵，小老头的心中还是不禁松了一口气。
小老头也跟了上去。
旁边的树后，黑袍怪人绕了出来，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也向道旁走去，最后消失在了树丛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