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邋遢道士

四象书店。

这座城市书店排行前十的一家书店，按理说本应该是人流如织，车水马龙的。不过因为地址偏僻难找，装修老旧，没有好看的前台小姐姐，每天来往的客人寥寥无几。据以前来过四象书店的一个顾客总结，这家书店没有人气的最主要原因是最后一条。

但是四象书店之所以能够排进全城前十，是因为它独一无二的卖点，这家书店大量收罗出售各种孤本，善本，古籍等等乱七八糟的非热销书籍。总之它给人的印象就是，无论你要找什么奇怪的书，你都能在这家书店找到原本或者线索。所以这家书店很少有文青，情侣来光顾，来的大部分都是一些老教授或者古籍收藏发烧友什么的。

书店四四方方，历史悠久，装修风格依然停留在上个世纪的样子。跟现在的书店窗明几净，空间开放的风格迥然不同，靠近门口的一张收银台上，一个二十郎当岁的男子趴在桌子上，拿着一本《左传》。不过他并没有看里边的内容，似乎是在发呆。

“这生意真的是越来越难做了。”

“老板怎么想的，就不能再雇个员工吗，每天就我自己累死累活的。”

“快要开学了，下周开始采购一些教材吧，《五年模拟》《三年高考》《黄冈试卷》这些需求量都比较大，趁着旺季，多买点教材。”

“上次老郭来找的那一本《谷梁春秋》是时候去拿回来了，老郭找了那么久，也不容易。”

“顺便再去五金店转转，最近灯泡坏的太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茶水吧的茶叶也都没了，是时候去采购一点了。”

“怎么才这个点儿啊，离下班时间还有那么久！”

杨沫趴在桌子上，脑子里风暴无限，在有一条没一条的整理着工作内容和要做的事情，作为四象书店的一条经理，也是书店的唯一员工，同时监理着书店的运营，后勤，卫生，采购等等所有的事情。

日渐西移，夜色慢慢的笼罩了下来，最早的一颗启明星已经挂在了夜幕之上。

晚餐的时间到了。

杨沫走出店外，在茶水吧里的小铜炉里燃起松塔，果木。一把不大的装满水的泛铜茶壶坐在火上。待壶中水开，翻腾至龙眼大小。杨沫取出一块茶饼，用钎子在茶饼上取下一份老茶，放在一个紫砂壶里。滚烫的开水冲进砂壶，一股清香被激了出来，香气似有似无，萦绕在耳鼻之间。

杨沫拿起紫砂壶，高高举起，水流自壶嘴出，长长的一根似白练。这头一泡的茶水最是可人，不可不尝。

然后杨沫拿出了他的晚餐，三个馒头。

还有那个让他脸红耳赤的女人—老干妈。

杨沫掰开馒头，抹上了了辣酱，像三明治一样的吃法是他从小的习惯。这么吃，很爽。就在杨沫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桌子对面出现一个人影。

一个身材高大的人，面容邋遢，山羊胡，很久没洗，一绺一绺的，头发很长，很蓬松，能看出也是一绺一绺的。看起来很是落魄，不过眼睛很亮。这种眼睛只有在婴儿的眼睛中见到过。穿了一身长袍，虽然杨沫没见过，但是他能确定这似乎是一件道袍。手里拿着一件跟铜茶壶一个颜色的泛铜碗，碗里还有个勺子。

邋遢道人眼睛盯着杨沫，直勾勾的看着，喉咙不易察觉的咽了咽口水。然后又把目光转移到了桌面上。

杨沫看着邋遢道人，他似乎是在盯着自己的馒头，咽口水的动嘴虽然很轻，但是杨沫的确看到了，虽然他是一个宅男，但是观察力还是不错的。杨沫把馒头递给邋遢道人，一句话没说，因为他是一个宅男，属性很懒，也不想跟人交流，所以场面很安静。

邋遢道人很自然的接过来馒头，大口的吞咽咀嚼，看起来真的很饿。吃的相当快。以至于杨沫刚夹好第二个馒头，就被邋遢道人直接夺走。

杨沫看着对方没有风度的狼吞虎咽，有点气愤，但还是一句话没说，看着邋遢道人因为吃的太快，明显噎住了，喝了口水，又拿起了第三个馒头，完全没有把水杯递给邋遢道人的意思。

杨沫终于把馒头递到了嘴边，不过邋遢道人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最后干粮，目光热切。

“你还要啊！”杨沫有点忍不住生气了。

不过看着对方清澈的眼神，心里似乎有点不忍，这年头，能被饿成这样，比自己要惨多了。叹了口气，把最后一个馒头放在了对方的碗里。

邋遢道人吃东西很快，拿起第三个馒头咬了一口，指着自己的碗说话了。

“这个是我的法器。”

似乎是在介绍，也似乎是让杨沫不要把它当成要饭的破碗。

“你们道士也下山化缘吗？待在庙里收门票不好吗。”杨沫问道。

“我不化缘，这个是我的法器”

邋遢道人见杨沫似乎真的误会了，又一次说道。

“你与我有缘，既然你请我吃了饭，帮了我，那我也帮你一次。”

杨沫看这个邋遢道人说的很认真，有点想笑。

“一般说有缘之后，下一句就要香火钱了，道长，你这套路好像是佛门的。”

“居士不要说笑，那些腐朽败坏的寺庙和尚现在除了满脑子红尘铜臭什么都没了，不要拿他们跟我相提并论，不合适。我是正宗道门修士，言出法随，不是开玩笑的。”

“道长好意，我心领了，一会儿吃完休息一会儿，您就赶紧去找宿处吧，道门的东西我也会。”杨沫笑着说道。

“哦！居士也是化外之人，你是师承何门啊！“邋遢道人兴奋的问道。

“千机门。我们门派很隐蔽的。”杨沫说道。

“千机门？没听说过啊，贫道孤陋寡闻了，想来也是隐世大门。你这个法器品格还在我的之上，由此可见，尊门底蕴深厚啊，怪不得不把店里的鬼怪放在眼里，就任其游荡。”邋遢道人说道。

杨沫看着那个还装着热水的铜壶法器，心里一叹，这不就印证了之前的猜想吗，心智好像有问题，怪不得一个成年人能有如此透彻的眼神。手里偷偷拨打了电话。

杨沫找了个玻璃杯子给邋遢道人倒了杯水，邋遢道人明显感觉到有点郑重其事。端起茶杯，一口饮尽，闭上眼睛，双手捏印，煞有介事般做了几个呼吸。

“谢过居士灵茶，贫道的经脉元气已然顺畅了几分。”

“不客气，有用就行。”杨沫呵呵一笑。更加仔细的观察他的穿着，想要找找有没有哪家病院的线索或者logo。

“贫道道号万一，不知师弟道号几何啊”这个叫万一的邋遢道人说道。

“我叫杨沫，是这家店的一条经理。”杨沫说道。

“一条？杨沫师弟这是如何量法？”万一道士问道。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在做资源整合，现在随便个行业都是经理一大堆，多如牛毛，一条一条的。道长，你还是直接叫我杨沫吧，”杨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心里在盘算着警察到来的时间。

“你还真的是妙语连珠啊，太久没入世，果然有点跟世界脱节了，都听不懂，不过天下道门是一家，大家互称师兄弟本是俗习，既然师弟入世颇久，听不习惯也正常，你也不要叫我道长了，叫我万一吧。”万一道人说道。

杨沫没想到的是，这个万一吃饱了之后，竟然是个话痨，不是听说有和尚修炼闭口禅的吗，难道道家就没有这门功课吗。在听了自己的“千机门”道门背景之后，万一就像找到亲人了一样，开始滔滔不绝的讲故事。

道士万一，来自隐世道观。观内长者观星得知有恶鬼现世，欲为祸人间。所以让万一携观内至宝，青铜司南下山捉鬼。这不，万一道士跟恶鬼打了三天三夜，都没有分出胜负。实在邪性，万一修炼不到家，没有到辟谷的境界，所以打了那么久，已经是饥肠辘辘，精疲力竭了。万幸，那恶鬼也被打的快要消散了。万一见恶鬼虚弱的只剩一缕鬼火，后继难存，就拖着疲惫的身躯，出来找吃的了。幸运的是遇上了杨沫这个同类，吃了三个美味馒头，得以果腹，还有一杯灵茶，得以调息。杨沫看起来如此心地善良，想必借一下他的道场调息一宿，应该也不会拒绝。

杨沫心里警惕心陡然升高，这精神病果然异想天开，还想要住在这！不过杨沫也不担心什么，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两个警察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万一道士正在诉说着这个恶鬼的凶厉，突然被两个人围上了，两只手被紧紧的抓住了，力气很大，凭自己的恢复情况，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你们是，，，，警察？你们抓我干嘛？”万一疑惑的问道。

警察并没有搭理他。

“是你报的警吗？”

“是我报的警，警察同志。”杨沫站起来说道。

“警察居士，我是一个道士，没做什么扰民的事情啊，你们抓我干嘛。”

“看起来情况真的很严重啊。我们要赶紧把他送走。”一个警察说道。

万一见警察不搭理他，有点急了“杨沫师弟，帮我说说啊，肯定是哪里误会了。”

“嗯？师弟！”警察看向杨沫。

“警察同志不要误会，我是这家书店的经理，这是我的工作证。刚才稳定他的情况的时候，在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们最好也配合一下，要不然可能会狂躁。”

警察查看了一下杨沫的工作证，又还给他了。

“我俩是城东派出所道观的，我们方丈有请。”警察安抚道。这警察明显网络小说看得少，一号领导跟门派属性明显没有搭配上。

“道观的方丈？”万一道士也懵了一下。

幸好另外一个警察够机灵“是方丈在我跟我们的首座论道，感应到你的灵气波动，就派我俩来请你去一起论道。正好我们首座也想认识你一下。”

万一懵里懵登的。杨沫已经竖起了大拇指！

“好了，你做的很好，我们先回去了。以后有事找警察啊！”那个警察交代了一句就走了。

杨沫看到桌子上的碗赶紧拿起来追了过去。

“道长，你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