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滑坡和猞猁
尼科洛盯着一侧茂密的山林，盈满眼球的绿意让他精神为之一清，到了嘴边的呵欠顿时变成了喷嚏。
“——啊欠！”
一旁的士兵看看尼科洛，咧咧嘴道：“昨晚昨晚去摸女人了？没睡好吧！”
“女人倒是有，胸脯垂得像布袋、皮肤松得和粗麻差不多的你要不要？”
尼科洛没好气，狠狠骂了两句才道，“你没轮值不知道，那帮吃饱了撑着的贵妇们也不知发什么癔病，又像前晚一样叫有什么黑影，一晚上就叫了六次，前半夜我轮值就不说了，后半夜我刚闭上眼，就被叫起来，一连跑了三趟，到了天亮才眯了眯！”
同伴显然也早已知道昨晚的事了，安慰地拍拍他。
“前一晚我们还不是和你一样？那些没事就爱胡思乱想的贵妇小姐们，也不知道脑子里都装了什么，难道她们还幻想有什么侠盗之类的家伙，半夜来安慰她们空闺寂寞吗？”
说道男人之间的话题，两个士兵一阵心照不宣的低笑——
梅林贵族比较重视名声和秩序，但私下里在下层骑士的圈子里，也不乏某某被某个遗孀或贵族小姐看中后一夜的风流韵事。
两个士兵低低说着话，缓缓顺着巡逻路线离开，矮小的马房后走出两人。
扶着林安手肘的安吉莉雅，看着两个士兵走远的背影，生气地说：“这两个士兵真是太不知尊卑了，光天化日下，竟敢在背后偷偷议论贵族！”
她还是未婚女子，不好意思骂那两个士兵谈话内容下流，只能斥责他们背后议论贵族。
“昨晚又有人见到黑影了？”林安却看着那两个士兵兄消失的方向道。
“是啊，现在也不清楚她们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看到了。”
因为接连发生。再笃信师实力的人都有几分狐疑，而安吉莉雅也无法言之凿凿地确信那是贵妇小姐们脆弱神经被刺激产生的错觉了。
“……她们有的说是看到一条人形黑影，有的却说是动物，像豹子一样大的猫或者狗什么的。
但目前为止，说见到黑影的只有女人，绅士们和巡逻的士兵都没有见过，师们也没有出面说明什么，这是大家对黑影的说法大部分还保持怀疑的原因。
毕竟论警觉，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贵妇，总不会比他们的丈夫兄弟更敏锐。”
林安点点头。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羽翅扑扇的声音。
两人杨头一看，一只展翅有近丈宽的白头雕从天空俯冲，落到马房的房顶拱脊上。在上面踱了几步，侧过头，一双锐利的鹰目盯着林安两人。
安吉莉雅显然瞬间被这头雄壮矫健的生物征服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马房上的白头雕，一声不敢出。生怕惊吓跑了它。
但白头雕显然是不怕生人的，盯了两人一会儿，似乎确定两人没有威胁，从容扭头梳理起应为长途飞行而变得有些凌乱的羽毛来。
林安笑笑，将身上一只打开的瓶塞的瓶子塞好，按照被教过的方法。从空间里取出准备好的一块新鲜鹿肉，丢到了地上，拉着安吉莉雅退了四五丈远。
“原来小姐叫我去那鹿肉。就是为了这个啊！”安吉莉雅睁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头雕。
那只白头雕是经过驯养的，林安那只瓶子里散发出人类无法闻到、对动物嗅觉来说却十分敏感的味道，因此它毫不认生，直接从马房屋脊上俯冲下来。脖子伸缩地啄了几十下，地上起码有男人巴掌宽厚的鹿肉就被消灭了。
吃饱喝足后。白头雕看了林安一眼，伸出左脚，在上面啄了一下，它脚上一个系着银链子的金属筒就掉了下来，银链仍完好无损。
丢下金属筒后，白头雕清呖一声，双翅一展，便飞上天空，灰白的羽翅在云层的背景下，竟几乎看不见影子，随着它越飞越高，白头雕隐没进云层，再也看不到了。
“飞得真高啊！”安吉莉雅才仰脸片刻，已经看不到那头美丽生物的踪影。
“白头雕的飞行高度在所有生物中排名前十，它们平时飞行的高度比师能够抵达的高度还高一些，又能够被驯养，所以是世界上最可靠也最昂贵的传信禽类之一。”
林安道，她一边说一边施法，经过检测后才打开手里的金属筒，里面是一张经过折叠的薄薄纸张。
“上面说什么，小姐？”
安吉莉雅略微识得一些文字，但那显然和纸张上的奇怪字体是不同，而且林安带她一起过来取信，显然这信的内容是她可以知道的。
林安点点纸张，上面的字体瞬间乱成一锅粥，像活物一样自动排列起来，随后林安眯着眼看了片刻，轻松地笑着道：
“哦，上面说，某只被关在笼中、当成诱饵的美丽小鸟终于引来了鱼儿，那条鱼现在被抓住了，正在驯养中。”
安吉莉雅似懂非懂，“是汉尼拔管家写来的信？”
“不，是兰斯特的人写的，那头白头雕也是他手下驯养的，”
林安想起那个叫毕夏普的青年，对于兰斯特能碰到这么一个有用人才也十分羡慕，更多是欣慰，“我们这次全员离开帝都，只有汉尼拔留在那里，只好继续麻烦兰斯特的属下帮忙了。”
“哦，那只大家伙果然已经有主人了，难怪它一点都不肯靠近我们。”安吉莉雅很遗憾。
“我们府里买下的那群护卫里，不是也有驯养信鸟的老手吗，我记得他好像驯养了一只鹞鹰。”
“那只是一只灰鹞而已，那里能和白头雕相比。”安吉莉雅顿脚。
林安从没发现过安吉莉雅竟然对鸟类这么喜爱，不过想到她的故乡帝林，那里遍布湖泽，似乎有鸟类天堂之说，而且安吉莉雅的亲和属性又是风系，因此她想想也不觉得奇怪了。便道：
“那你可以先和府里的那个侍卫学学，要是他说你有天赋的话，我就请兰斯特的人来教教你。”林安许诺道。
安吉莉雅大乐，当即坚定保证自己一定能学会，几乎恨不得时间能马上过去，转瞬过完这个冬季立即就启程回去。
但安吉莉雅想到他们目前的现状，又郁闷了：
“前面谷口堵住的路什么时候才能通好啊，那座山体怎么偏就无端端滑落下来，堵住路了呢！”
“我们该庆幸因为拜伦殿下谨慎，我们前面的行程延迟了一点。否则这次山体滑坡，恐怕会刚好发生在我们过那道谷口的时候，那就真的难以了事了。”林安道，“现在延迟一点行程，还算好的。”
“如果人人都像您这么想，我身上的麻烦可就少多了。”一个温醇的男声传来。
林安侧头看去，拜伦带着他的侍卫缓缓从马房侧面一条小路上走来。他身上穿着薄薄的皮甲，神色似乎有些疲惫。
林安早发现附近有人靠近，对方是在安吉莉雅提及路堵时才靠近的，林安便点头致意了一下：
“您似乎有些麻烦？”
“被您看出来了。”
拜伦揉揉眉心，苦笑一下，“去勘探现场的爱尔柏塔大师和尤利西斯大师回来了。他们都确认前面山体上没有人为痕迹。”
林安恍然：“原来如此，您辛苦了。”
既然是自然灾难不是人为，那么责任自然是前面探路的前锋身上了。负责这趟出行安全和士兵调配的拜伦责无旁贷。
而受了这么大惊吓，几乎有被埋没在泥石流中的危险，哪怕拜伦是皇子，也兜不住那些责难，这还是在他谨慎地延缓行程躲过一劫的情况下。
否则假如出现伤亡。恐怕他这个皇子没到半路，就要灰溜溜打包回帝都了。
拜伦苦笑两下转开话题。“您到这儿来做什么呢？”
“出来散散心，但外面人太多了，倒不如在城堡里走走。”
因为路被堵，他们暂时要在一个小城外的城堡里暂住，上千贵族和倍数计的侍仆把城堡塞得满满当当。
林安解释了一句，也反问，“您也来散心？”
“有人说看到这边好像掉了一只大鹰下来，我过来看看，顺便透透气。”拜伦解释，一副压力颇重的模样。
“我在这儿挺久了，没有见到什么鹰，或许您可以过去另一边看看，”林安面不改色，抬头看看天色，“时间不早了，恕我失陪。”
“您请自便。”
林安和安吉莉雅便告辞离开，走出一段路后，估计拜伦他们已经看不到她们的身影，偏僻的小路上一时还看不见人，安吉莉雅便悄声问林安：
“小姐，那滑坡真是意外？”
林安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如果按照行程，那时候我们恐怕正好经过那段谷口，这……这也未免太巧了！”
“你说的没错，恐怕也没几个人真的信这是什么巧合。”
“那两位大师为什么说那不是人为的呢？”安吉莉雅比较迷信权威，所以才会犹疑，现在林安肯定了她的想法，她又悚然一惊，“难道两位大师已经……”
“到了他们的地位，很少有利益能够打动他们冒那么大风险了，而且就算真是他们，这场山体滑坡的伤害力还比不上他们亲自动手呢。”
林安淡然道，“两位大师只说现在山体上没有人为痕迹，没说这就是自然灾害啊，否则为什么前锋斥候明明检查过没事的山坡，在准备要过的时候就出事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滑坡确实不是人为，但确定行程路线、前路侦测检查的却是人，其中可以钻空的地方可太多了。”
“啊，难道是有人叛国谋刺？”
安吉莉雅骇然，她一直以为是两位两大帝国做的陷阱，但林安的第二种说法，却意味着问题出在内部，那是完全不同的意义了。
尤其是这次出行安排，皇帝用的全部是亲信负责。能够在里面插一手的，那必须只能是地位极高的人；
而滑坡中皇帝有人保护或许不会死，但很难说混乱中所有贵族都能得到安全庇护，要知道，这次随行迁宫的，可都是追随皇帝已久的重臣。
“嘘，不要再说了，这可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林安见前头开始有人迹，便示意安吉莉雅不要再讨论这个话题。
目前梅林上层的局势不明，皇帝极力压制的稳定已经开始波动。从秋日节那场刺杀开始，就已经意味着暴风雨的前奏来临了，只是很多人身在局中。当事者迷而已。
安吉莉雅顿时噤声，但林安的话很显然在她心中造成了震荡，她目光四下扫视，在拐角立柱后逡巡，仿佛周围一下子不安全起来。
“咦！什么东西！”
地面屋脊的倒影上。一条影子飞纵掠过。
安吉莉雅警觉地地抬头，手在腰间一按，青色长鞭仿佛有生命般绕着她的腿旋转散落，安吉莉雅手一抖，鞭梢在空中发出一声短促清晰的响声。
林安在安吉莉雅之前就发现了那东西，不过没有感觉到攻击性。她只是抬头向上看，对上一双圆圆的竖瞳。
“那，山猫？……不。豹子？”
安吉莉雅张口结舌，身体下意识挡在林安面前。
一只豹子一样的动物出现在屋脊上方。
它似乎因为过冬换了一身长毛，雪白的长毛上点缀着灰黑的斑纹，双耳尖尖地翘起，末端是两簇雪白的长毛。蓬松地白绒毛从耳廓中长出，双颊下方下方垂下小围脖一样的长毛。像一个打着领结的绅士，披着一身华丽的礼服，优雅地站在屋脊上，侧身俯视林安和安吉莉雅两人。
看到安吉莉雅握着长鞭，它当即俯下身裂开嘴，眯缝着眼发出一声无声地咆哮，身上的长毛炸了开来，柔软蓬松，看上去体型更大了，难怪安吉莉雅怀疑它是豹子。
“它这是在警告。安吉莉雅，别挡在前面，它没有攻击意图，”
站在后面的林安道，“这应该是只猞猁……”
她的声音顿住了，因为被她误认为猞猁的大型猫科动物身后扬起了一条长长的雪白尾巴，优雅自如地在空中摇晃，一张极为肖似猞猁的大大猫脸上眼睛瞪得圆圆的，嘴角有可疑的弧度，似乎在取笑她。
那分明是豹子的尾巴！
林安惊异，但那只疑似猞猁的猫科动物短而尖的三角耳朵的长毛忽然抖了一下，又看了林安一眼，空中的长尾甩出一条弧线，转头纵下另一侧，消失不见了。
林安感觉那大家伙最后一眼回眸，似乎意味深长。
她也没忽略它跳下去时，那一闪而逝的隐晦魔法波动，随后它在她的感知中就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再也分辨不出来，就像它刚才的现身一样，仿佛是故意露面，突兀地出现在她的感知中。
“诶……”
安吉莉雅刚刚发出一声，一个女仆在一条廊柱拐角后面走出来，见到林安两人，远远地行礼。
“走吧。”
林安说道，又往屋脊上方看了一眼，那里空无一物，仿佛刚才所见是幻觉。
安吉莉雅有些疑惑犹疑地往回走，林安一路也以精神力感知四周，却再没有发觉什么，估计那只“大猫”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暂居的楼层，西德尼和约翰姆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安德烈兄妹则不知去了哪里。
进了房间，关上门，安吉莉雅迫不及待地道：“小姐，那只猞猁，就是那些贵妇小姐们见到的黑影吧！”
“那不是猞猁……”
提起那只不知是豹子还是猞猁的动物，林安有种古怪的感觉，不但是因为那只动物出现得古怪，因为到目前为止她们主从可能是唯一见过“黑影”真正元凶的人，而且林安有种直觉，那只动物似乎十分通人性。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只魔兽，而且很可能等级不低，才会不畏惧她强大的精神力。
难够躲过师侦测潜入迁宫队伍中，甚至能直接躲避她的感知出现在她近处，这只“大猫”潜踪匿迹的能力已经非常强了，看它的体型大小和利爪尖齿。显然也不是什么吃素的。
所幸它不是什么凶手，从今天看来也没有什么攻击性，因此虽说“黑影”传说已经出现了两三天，倒没有什么惨案出现。
可魔兽不喜欢人气，连续两三天地跟踪大队人群并不正常，它也不像是因为领地被侵犯而追击报复的样子。
尤其林安记忆中，并没有听说过有一种既像猞猁又像豹子、并且善于潜踪匿迹来去如风的猫科魔兽。
因此回到房间，林安就翻阅起自己有关魔兽的藏书来，安吉莉雅无所事事，看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到厨房去取林安的晚餐。
随着安吉莉雅回来，她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山体滑坡事件后续，拜伦最终没有被夺走统领护卫军队的职权。但皇帝在不少贵族的建议下，增加了查理斯辅助拜伦统领护卫军队，查漏补缺，避免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厨房那些厨娘仆人们私下都说，陛下果然是更为宠爱查理斯殿下。不但要时刻将他带在身边教导，而且一有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人选就是查理斯殿下！”
安吉莉雅转述了那些仆妇们的话，皱着眉道，“可我怎么觉得怪怪的，既然陛下信赖查理斯殿下。为什么不干脆一开始就把任务交给他呢？可那些仆妇们却说，这是陛下对两位殿下的历练。”
林安笑笑。
皇室一家子不会全部离开帝都，照例必须有一人留守帝都寸步不离。查理斯原本是留守帝都的最可能人选，但事到临头，留在帝都的却是约克雅丹。
皇帝父子都是下棋高手，即便是在林安看来手腕仍略显稚拙的约克雅丹，也并非没有所得。
现在皇帝和他的儿子臣属们过的什么招数。林安已经有些雾里看花，哪怕是那些当局者。心中也未必没有忐忑。
其中拜伦看上去倒是个异数，相当沉得住气，至少在刚才看来，林安看不出他真的失意落寞，依旧一如以往地低调沉稳，恐怕他已经预计到现在的结果。
养气养到这种份上，林安也不得不佩服拜伦的心态。
吃过晚餐后，安吉莉雅在起居室倒了红茶，林安就坐在垫着软垫的红木沙发上继续翻书找资料。
约翰姆已经听说了她们见到“大猫”的事，也拿着一本《珍惜魔兽资料大全》在帮林安翻查。
但这类资料文字居多，说明的文字中数种语言杂合，约翰姆认识的文字也不像法师那样多种多样，因此看得很慢，安吉莉雅则负责翻看有图片的书籍。
至于西德尼，他还闷在房间里调制他的解药，似乎是对之前送去的几位花仙身上的毒性研究有了进展。
“找到了！”
林安翻页的手忽然停下来。
这是一本杂记，林安根据自己看监守者留下书籍的经验，估计这应该是监守者之一克里斯蒂安，早年在成为师之前的游历记录和部分魔法心得。
其中游历部分的内容中，就提及过作者在落基山北麓山峦中游历，曾经偶然发现过当地动物在奇特的魔源力场影响下，跨种族交合繁衍出猞猁和豹子两种外形特征的奇特动物。
根据书中所说，这种猞猁和豹子杂交繁衍的新物种后代死亡率很高，但由于体内特殊兽类血脉影响，产生魔兽的可能性却很大。
不过那种魔兽平时的行踪太隐蔽，并且很奇怪地没有领域观念，喜欢到处游走，因此当时实力还很普通的克里斯蒂安，并没有机会对这种特殊魔兽进行研究，给这种新物种取了个名称，叫暗影猞猁。
最后他根据自己数次惊鸿一瞥见到的图像再加上他的想象，在杂记书页空白处画了一张暗影猞猁的简笔画。
但克里斯蒂安的绘画天赋，显然和他的魔法天赋成反比，林安咋一眼看去，差点以为那是一只长着狐狸尾巴的乌龟……
正当林安刚刚看完杂记中关于暗影猞猁的记载时，外出一天的安德烈兄妹回来了，也带来了科迪亚克大师和几位宫廷师准备已经施法打通谷口，第二天就能上路的消息。
（未完待续）
谢谢眉舞12大大的打赏！o(n_n)o~
ps：
谢谢眉舞12大大的打赏！o(n_n)o~
某只还顺便带了个路上遇到的好基友来，他打算拿他好基友顶替，弥补一下安安的损失……这算是天然黑么~
呵呵，虽然一直很天真，但半路跑掉领着主人一路追啊追他也不是不心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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