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骨血恨（四）

王二嫂是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二神。

所谓“二神儿”，在东北的民俗中曾经非常有名，因为它与一个词语息息相关，那就是“跳大神”。

跳大神这种职业，在东北同‘阴阳先生’一样的出名。

所谓的跳大神，就是一种让活人与‘死人’或者‘神怪’沟通的仪式，说起来这种仪式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历史，早在亘古时期，人们畏惧自然神明，经过摸索之后，便发现了能够与‘神灵’沟通的方法，而这种仪式便是其中之一。

更准确的说，这是萨满巫术的分支，在历史和野史上能够时常寻见巫术的影子，古代帝王都信奉天命，凡有重大之事发生之时，都会祭祀上天祈求帮助。

到了清朝时期更甚，满族自女真时期便信奉萨满教，经过历史的磨合之后，虽然萨满教已经不复存在，不过这种仪式就以另外一种形态保存了下来，这就是俗称的‘跳大神’，它正是由当时的‘萨满驱邪舞’所演化而来，

雪山找到这样一位高人，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二嫂，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雪山勾着脖子向王二嫂问道。

王二嫂吸溜一口茶水，慢慢地向他解释起来：“天地造化，万物皆有灵性，人是最有灵性的动物，狐狸、黄鼠狼、毒蛇鹦鹉尚能得道，何况是人呢？”

雪山听得玄乎其玄：“我最近遇到点事情，二嫂你帮我看看是咋回事！”

当下他就把自己遇到的怪事讲了一遍，但刻意隐瞒了儿子的事，也是想试试这老太婆有没有真本事。

随后王二嫂问了雪山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道：“你是丙午年，甲午月，戌午日出生，丙午年属天上火命，厩内之马，午表现的是火旺至极，你八字属火，性情冲动，容易精神失常，这就是火大旺给烧的！”

雪山点头不迭，心说这是个高人啊！

王二嫂告诉他：“正所谓午午自刑，刑是什么啊？就是犯官司，再详细一点说，就是容易发生刑伤之灾，你要控制好自己的脾气！”

“是，我脾气不好，火气大！”雪山坦然道。

王二嫂沉吟道：“不瞒你说，昨个夜里，家那位黄大仙给老身托了梦，你们家惹上的这东西怕是挺邪性，不是一般的凶，你的八字那可是相当硬的，一般孤魂野鬼根本上不了你的身，可是这东西一天之中能上你好几次身，老身这辈子都没见过几只这么凶的鬼，这估计是冲了什么煞，老身所说的煞，就是那些个凶神恶鬼！”

“那、那您看这是什么煞？”雪山吞了吞口水。

王二嫂失笑道：“那可不好说，这煞也分很多种，去年一个木材场，新盖了一间下夜房，职工在炕上睡得好好的，醒来就发现睡在地上，换了谁都一样，最后把火炕刨开看看是个啥东西，结果发现下面是个坟，这就是煞！”

“这样吧，老身先看看是不是你们家死去的亲人作祟！”

王二嫂端来一碗清水，一碗米，三根红筷子，然后就问雪山最近这几年家里死过什么亲人。

雪山说：“我家老头老太都死了，可是我每年清明都给他们烧纸啊？”

“老身先问问看吧！”王二嫂一边在碗里抓着米粒，一边呜哩哇啦地念念有词，像是某种神秘的巫术祭祀。

这时，只听她忽然大叫一声：“雪山他爹！”

清水碗的筷子动也不动。

王二嫂又喊：“雪山他娘！”

然而，清水碗还是没有反应。

见此情景，雪山一咬牙，说道：“我那个小子离家出走了，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雪山他儿子！”

伴随这声暴喝，雪山赫然看见，王二嫂手中的三根筷子笔直地立了起来。

这时王二嫂也睁开眼来，问了雪夜的生辰八字，脸色分外凝重，看得雪山心里紧巴巴的。

“你儿子啥时候走的？应该没几天吧？”王二嫂似乎在合计着什么。

“……”雪山艰难地擦了擦脑门，眼神有些闪避：“昨天走的，不听话被我打了一顿！”

王二嫂抬头一看，日历上赫然是7月14日。

“不好！”

雪山被王二嫂这一声大叫吓得不轻，只听她又问：“什么时辰？”

“就是昨天晚上……应该是天亮之前！”雪山不敢含糊其辞。

王二嫂掐指一算，叨咕着：“这几个时辰都是阴时……”

“你老实说，你儿子是怎么死的！”

雪山被吓了一跳，一咬牙说道：“是、是自杀的！”

“哎呀呀呀呀！”

王二嫂嘴唇直哆嗦，睁大眼睛盯着雪山一字一顿道：“他是阴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死，死时属阴，再加上自杀，等于杀的人八字也属阴，七阴汇聚，七煞凶灵！”

“啊？”雪山不明觉厉：“七煞凶灵怎么说？”

“七煞凶灵比猛鬼还要厉害十倍，生前有极大的怨念，怨气不消不肯投胎！”

“这么凶？那我不是死定了？”雪山当即取了一万块钱拍在桌上：“二嫂，你可得帮帮我啊！”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老身自当尽力！”王二嫂瞪着眼睛严肃地说道：“但你必须老身说实话，把你这两天家里发生的事都告诉我，若有虚言，小命不保！”

“好，我说实话，我说……”雪山叹了口气，这才把事情的原委又讲述了一遍，听得王二嫂直摇头。

“你跟老身进来吧！”

雪山当下应了两声，跟着她走进小房，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里面很是昏暗，只有两只蜡烛散发着死气沉沉的光亮。

王二嫂走到供桌前，点燃三个长生香，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又对着灵牌拜了三拜。

那灵牌上写着：黄大仙之牌位！

王二嫂的脸色不容乐观，转过身来说道：“说实话，此事老身没有万全的把握，只能把你儿子的魂招上来，就看你们父子能否化解这段恩怨了！”

接着她又向雪山交代了一些事情：“这跳大神一般需要两个人，通常是一男一女，在整个请神仪式过程中，老身来充当你儿子的容器，等他上了老身的身，你就可以和他说话了！”

雪山连连答应着，心里越发紧张害怕。

王二嫂安慰他说：“你也不用害怕，他活着的时候也是人，你们既是父子，还有什么仇怨解不开的吗？”

雪山当然害怕，因为他就没把自己的儿子当成过一个人。

这时只见王二嫂取出了一根细针，在无名指的一侧刺了一下，又将那针又别在了背后的衣服上，做完了这些后，她取了一面八弦驴皮鼓，点上了三炷香，示意雪山不要说话，这才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