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五章、星夜

有些人,总是一天到晚的抱怨着空虚寂寞冷~

无论他们如何想方设法的消磨时光,也无法消除所谓的无聊。

而有些人,却总也叹息时间不够用~

事实上……老天爷赋予每个人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啊~

起码活着的时候,谁还不是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一天十二个时辰的过?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无不如此~

夏桀周幽,汉灵梁武,亦然~

可结局,确实两个极端~

皇帝如此,普通人也是如此~

……西门庆的时间也不够用了~

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的在适应这个时代。

如今让他感到惊诧的是……本以为大宋的气运,还能坚挺个二十多年,本以为自己的时间足够。

如今看来,他还是大意了。

眼下身处的大宋,绝不是历史上的大宋了,而是像水浒世界多一点。

甚至,如今已经登场的水浒人物,已经比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水浒世界,提前了很多年。

这样他感到紧迫的同时,还有些恐惧。

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和施耐庵到底有什么交集。

可现实就像滑不溜湫的鱼尾,总是趁着渔人不备,将他们抽打的鼻青脸肿~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水中,潇洒离去。

……

是啊,如今的事态发展,明显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根本无法掌控。

他甚至不知道那些足以影响剧情发展的主角们何时登场,不知道继李逵以后,自己邂逅的下一个人物又会是谁。

平心而论,这种失控的感觉,很不好~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仅仅在梁山大营逗留了一天,都还没来得及和数月未见的锦衣卫将士们好好叙旧,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共饮。

就被赵官家的一道圣旨给叫回了京师。

西门庆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内心已然有道惊雷炸响。

这是怎么了?

梁山距离京师不过四百里而已,赵煦确是动用了八百里加急。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难不成是……赵煦病危?

不对啊,他不应该还有一年的阳寿么?

想不通就干脆不想,反正是福不是,是祸躲不过。

来不及跟众人好好告别,西门庆当即带着一队亲兵趁着夜色,星夜兼程,沿着官道一路疾驰,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姚古等人依旧留在梁山大营,并未与他一同折返。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西门庆并没有跟他们说,事实上,就是想说,他们也听不见。

因为他们已经在梁山众将极度热情的款待下,醉的不省人事了。

毕竟,来者是客嘛~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首长的朋友兄弟,那自然也是他们的朋友兄弟。

不管今时往日亦或是未来,要说喝酒的豪爽和好客,山东人当属第一,不把客人喝倒下,那他们会内疚的。

初春的夜,已经不算静谧,官道两旁的树林中,草地里,时不时传来一道道不知名的鸟儿和昆虫的鸣叫。

尽管不多,却声声入耳,至于为什么它们的鸣叫声没有被飞驰的马蹄声给掩盖,西门庆也来不及仔细琢磨。

或许,那叫声中代表着它们与夜空中那稀稀拉拉的星光争辉的莫大勇气和执念?亦或是那叫声中夹杂了它们卑微渺小却目空一切的不服?

谁知道呢~

来到黄河边的时候,才刚刚过了三更天。

西门庆策马来到岸边,看着那在幽暗中略微闪烁着波光的,比来时还要湍急的黄河水,怔怔出神。

春暖花开,上游的冰河解冻,水位也悄然上升,水流一天比一天湍急,这不过是大自然的常态。

这个季节,渡船夜间根本不会运行,河面上连个渔船也看不见了。

如今的人们对大自然依旧保留着足够的敬畏,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全靠黄河水吃饭的渔人,知道回馈黄河的恩赐,春天的鱼儿,他们不打。

一来是敬畏和回报,二来,他们也知道此时多吃一口鱼籽,将来这河中便会少数百跳活蹦乱跳的红尾大鲤鱼。

……

除了西门庆一行,渡口处还有十数个等着天亮渡河的过路人,十几人靠着岸边树林点燃了三五个火堆,用来驱赶死命挣扎不愿意离去的冬寒。

即便撑不上寒冷,可在野外待上一夜,身体纤弱者,难免会染上风寒。

这个年代,风寒也是足以致命的,没人敢把它当成小事。

“首长,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您先进酒店歇息一下吧~”

一个随行的百户看着西门庆立在岸边凝视着黑暗中汹涌的波涛,终究忍不住出生劝慰。

从前树林环抱中的那家酒店,如今已~经锦衣卫名下的产业。

平日里日常营业,招待南来北往,冬去西进的行人,赚些钱财银两之余,顺道从那些出远门的行人客商嘴里探听些来自各处的他们感兴趣的情报。

西门庆听了百户长的建议,没有拒绝,转身朝他微微点头示意。

随后来率先到林中酒店早就预备好雅间依次落座。

可看着那满桌子颇为丰盛的菜肴,一点也没有动筷子的欲望。

他知道,这是锦衣卫的兄弟们为他静心准备的,要不然,这半夜三经的,能拿出些熟肉,配三两个冷盘就算不错了。可此时此刻,满腹心事的他,哪还有什么胃口。

他不动筷子,一旁的人也不敢动,气氛一下有了些许沉闷。

自己这又是何必呢?西门庆不觉有些自嘲的一笑。

“来,兄弟们,抓紧吃,吃完了赶紧眯一会儿,天亮了,对岸的渡船来了,咱们就继续赶路。”

洒然一笑,带头吃了起来。

看他这样,周身的亲兵弟兄们才放下心来。

草草填了肚子,和衣躺在塌上,身上盖着一层被子,双手交叠垫在脑后,目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漫无目的的望向那一道狭窄的夜空。

眼神没有焦距,恍惚间,依稀能看见,那片狭窄的夜空里,有稀稀拉拉的几点繁星,不是三颗,便是五颗,绝不会超过七八颗就是了。

或许,其中还有神情恍惚带来的重影。

黄河水比在河边时微弱了许多,有许多呢?大概也不多,夜,还是那个夜。

人,也还是那些人~

可是,从躺倒在塌上那一刻起,似乎感官敏锐了许多,亦或是没了马蹄声,亦或是那小树林,杂草间,那不知名的虫儿,鸟儿~

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