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 寇天师评说三张
话说的是请他们叙话,可这些兵丁的样子可不像是请人的样子,大有王真二人不答应就拔刀绑人的架势。
“呵呵,寇天师要请我过去,那我们自然是要赏光的,只是不知道你们打算怎么请我们过去啊?”
面对着样貌凶恶的士兵,王真所变化的老道却丝毫没有惧色,反而悠然的抚着胡须反问到。
“啊?当然是你们跟着我们走进去,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那领头的魏兵有些奇怪的说着,同时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眼前的这个老道虽然貌不惊人,可气度当真是不凡,而且还能拢来这么多人围观,可见是有些本事,对方要是这个时候生出些是非他们可担不起上面的责怪。
“呵呵呵呵……”
老道依旧是抚须微笑,笑的那军头不由得内心一阵烦躁。
“你笑什么?”
“当然笑的是你这后生说话不过脑水。后生,可不是老道我卖狂,我要是就这么走进去,以你的福分可承受不起,就休说是你,便是那寇谦之也担不得我走着登他的门。”
老道一边说一边笑着,笑的胸前的雪髯一抖一抖,当真是好一派仙风道骨的气度。
周围看热闹的人自然是无所谓,可这军头受不了这老道的狂妄,当时就气的要拔刀去砍老道。
“你找死!”
最后这个“死”字还没说出口,却看老道从一边拿起了拂尘,轻轻的在这些兵丁面前一摆。
“走吧,咱们走。”
随着拂尘一摆,一众魏兵的身子就跟不听使唤一样,任凭他们怎样的大呼小叫,身体都不受他们的思想所控制了。
只见有四个军士走出来,分成两拨对面站着,伸出四条胳膊十字搭花的搭出了一个小座椅,两个老道分别坐在了上边。
就这样那军头走在头前引路,中间四个军士驮着两个老道,其余士兵则都是前呼后拥的围着他们,就跟捧太爷也似的将两个老道请到了庙内。
“……”
围观的百姓都被惊的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老道进了天师庙。
“哎呀!这是神仙啊!”
终于,人群中最先回过神的一个人大叫了一声,紧接着所有人都乱了起来。然而就看这些百姓开始疯抢两个老道留下来的矮桌、胡凳、摆在桌子上的东西。
这可都是神仙用过的,要是能抢一个拿回家去,保不齐也能跟着沾沾仙气。可进过了一番哄抢,等所有人都累得抢不动的时候,众人都骇然的发现,那卦摊经过他们哄抢之后早无影无踪了,眼前不过就是一片白地。
……
不提庙外乱了方寸的众百姓,却说王真和张盛在被抬进了观中后殿之内。王真这才收了法术,叫军士将自己和张盛给放了下来。
“这……你们?!”
军头吓得双腿打飘儿,方才他们只是身子不听使唤,可神智都是清醒的,自己怎么抬这两个老道进来的都看的清清楚楚。此刻他们面对王真已经连拔刀的胆量都没有了,嘴里连连喊着“妖法”,就要撒腿往外跑。
“呵呵,放心,老道我这人最讲公平,断不能叫你们白受累。”
王真笑呵呵的说着,单手掐起一气化三清指印,另一只手拂尘一摆,扫出来一片金光,紧接着这金光分成了十数道顺着众军士的脑门儿钻了进去。
“啊?!”
这些魏卒俱是大骇肝胆欲裂,可随后他们就感觉浑身暖洋洋的,顿时身轻体健了许多。这下他们还怎能不明白这是神仙赐福,当即都对王真参拜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下去吧。”
听从王真的吩咐,众兵卒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他们这可是受了金仙赐福,后半生只要是不做奸恶之事,自然可平安喜乐度过一生。
这些都属题外之言不再赘述,只提张盛在旁边一直看着,等这些士兵出去之后他忍不住钦佩的说到。
“天官神通广大,在下五体投地。”
王真却是虚怀若谷的摆了摆手。
“这些不过是微末伎俩,终不得法罢了。”
二仙正在说着话,就听门外传来一声长呼。
“二位道友久候,寇谦之来迟一步还请见谅。”
说着话,一只白净颀长的手挑开帘笼,走进了一位气度风流的中年道长。看此道长身材匀称,上首笼冠罩头,身穿青布宽袍,面上一对凤目上托两道弯眉,胸前五绺墨髯低垂,当真是一位钟灵毓秀的奇男子!
此人一走进殿内,王真顿时就感觉到旁边张盛的精神一紧,心中当时明了眼前这个人就是这北魏的天师寇谦之。
“贫道元存见过道友,吾等与道友神交久矣,今日特来拜访也算是做了一回恶客。”
听眼前这么老道自报家门,寇谦之先是一愣,着重的看了眼前这个老道两眼,这才点了点头说到。
“原来是元存道友……元存……”
王真见寇谦之重复了一下自己的道号,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
“道友可是听说过我?”
寇谦之听王真发问,这才回过神来,告了一声罪说到。
“哦,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什么事情,道友不必理会。”
寇谦之这么说,王真也就没有再细问,继而又转手为张盛介绍说到。
“这位道友是符宗道人。”
心中尽管对这寇谦之有颇多戒备,可张盛还是和寇谦之打了个稽首。然而叫二仙没有想到的是,相互见礼之后这寇谦之所说的话让两人都是一惊。
“原来是龙虎山四天师驾到,劳烦四天师二次光临寒舍,真叫我这小道观蓬荜生辉。”
寇谦之把话一挑明,可真是叫王真和张盛心里打了一个突。
“你知道我们是谁?!”
张盛这句话当时就脱口而出,寇谦之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淡定表情,郑重的朝着张盛施了一礼之后说到。
“龙虎山四天师张盛道号符宗,天下道门同修谁人不知?只是这位元存道长……寇某实在是孤陋寡闻了。”
寇谦之如此淡然引得王真连连注目,自从寇谦之进门之后,王真就已经看明白了,对方虽然气度不凡,且学理上可能也道行身后,可他终归也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这也是王真为什么心里疑惑,寇谦之身为一个凡人能有如此眼力,听到张盛道号认出对方张盛这不算什么,可在知道张盛的身份之后,他竟能一口道出张盛之前也曾试探过他,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张盛在震惊之下就再想发问,却看寇谦之大大方方的赔罪说到。
“上次非是寇某唐突天师,实在是人王圣谕已下,寇某也算是身不由己。今次二位仙人以变化来见,咱们索性便坐而论道一番,请二位随我落座。”
临来的时候张盛和王真就说过他头探平城的经历,他打算显圣给寇谦之一些教训,谁想到他刚要以本相近寇谦之的身,就被这人间龙气给弹出了好远。此时寇谦之对此事旧事重提,倒也算的上是坦荡。
寇谦之引着两位坐下,王真知道该自己说话了。
“道友既然把话都挑明了,那贫道也不藏着掖着。我们今日来也不算是兴师问罪,只是想请道友给我们一个解释。”
“仙人但说无妨,寇某表字辅真,二位仙人如此称呼我便是。”
“辅真道友既然如此磊落,贫道便直言不讳了。符宗道友乃是龙虎山天师,龙虎山乃是道门正宗,昔日有张陵天师阐道扬法,这才能有今日广大道门,辅真你为何要出言诋毁?称真法为伪法?”
寇谦之坐在那里侧耳倾听,待王真问罢他才起身朝张盛施礼说到。
“吾亦知龙虎山为玄门正宗,可非是吾要靠诋毁同修来沽名钓誉,实事今时今日,为了天下苍生及芸芸同修,‘三张伪法’亟待弊除。”
对面的张盛顿时就坐不住想要站起来发问,王真却拉住了他。
“符宗,你先坐下,听听辅真道友再怎么说。”
寇谦之理解的看了王真一眼,继续说到。
“昔年张陵天师阐道扬法,张衡天师学究天人,张鲁天师去芜存菁,此三者俱是我道门功臣。
可也正因三位天师名声煊赫,致使天下信众提及我道门必先提三张。氓隶百姓只知香火供奉,鲜有懂得何为道法自然,何为上善若水,人间帝王亦是如此。
三张本无差错,吾弊除三张伪法也并非是攻讦三张天师,实则乃是弊除张角、张梁等辈。
似张角、张梁,众同修自然明白他们只学法术却不修真义。可他们对外声称法出于三张天师,世人又哪里分辨的清?
当初后汉末年,张角等人搅闹的天下大乱,生民百不存一。
豪强说这只是张角之罪,智者清楚此乃桓灵之过。可寻常人却说是三张天师教出了祸乱天下的弟子。
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天下人皆怕再起黄巾之乱,这叫人间帝王如何敢放心用吾道门真法治理天下?”
寇谦之将心中所想从头至尾讲了一遍,张盛坐在那里默然无语无力反驳。
他不得不承认寇谦之所言俱是实情,当初天下大乱乃是桓灵乱政,张角等众才会裹百万黄巾众起事。
黄巾虽亡,可天下人却因张角乃道门弟子生出了道门乃祸乱之源头等流言。因黄巾之乱,才叫玄门正宗多年香火不盛。又因黄巾之乱,才有西方沙门如今频频东传广开庙宇。也正是如此,才叫张盛在人间蹉跎百年,还要去长安与众家辩法。
“原来如此,我只当香火不盛全是沙门东传之故,没想到这症结原来是出自我道门自身。”
张盛喃喃的说着,王真却没有急着下结论。他想着在天庭时张天师与他说过的话,如今寇谦之的言论与张道陵可以说是不谋而合,但王真直到现在并没有完全相信寇谦之的话,只见他双手束在胸前冷静的问到。
“辅真道友这番话真可谓是真知灼见,只是不知弊除伪法重整道统之后,这天下道门又该以何宗支为尊?
如今拓跋魏有大兴之兆,道友为北魏国主所尊奉之天师,只怕届时道友便是这天下道门之尊长。道友虽非沽名钓誉,却也是拿了最大的实惠,就不知那时节道友又该有何作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