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月老落红尘,戈凌化灰飞

姻缘府邸

今日月下仙人寿辰,姻缘府邸中仙侍仙子脚步匆匆的准备着酒水茶点。月下仙人随手在过路的仙娥盘中抓了一把果脯嚼吧着进了宴会厅,喜滋滋的靠在一旁吃东西。

了听飞絮吃力的抬了一个半人高一人长的大木箱子走进姻缘府的宴会厅,找了一个空地将木箱放下走到月下仙人身旁拱手行礼:“仙上,我们给您贺寿啦。”

月下仙人喜滋滋的点着头,了听飞絮又道:“恭祝仙上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月下仙人脸上笑意减消,很是不乐意的拉着脸,万分嫌弃的看着了听,飞絮:“年年都是这两句啊!”了听飞絮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哪里说的不妥当了,月下仙人站直身子,指指了听飞絮,“你们眼睛瞎吗?”而后摸着自己鬓角惆怅感慨道,“老夫这般青春年少,眉目娟好的,跟南山那颗满脸褶子的老松树有什么可比的?!”

“是是是”了听飞絮陪笑拱手,月下仙人指着木箱,“那是什么?”

“殿下禁足令未消,如今还在面壁思过,特命我二人前来献送寿礼,是我家殿下为仙上准备的寿礼。”

“答非所问吧,我问你们里面装的什么?!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堆没用的。”月下仙人跳脚,了听飞絮不好意思的笑了,月下仙人无奈,“走走走,赶紧走!”了听飞絮拱手告辞。

月下仙人围着箱子转了一圈好奇的打开木箱,木箱子里满满一整箱蓝皮书册,月下仙人纳闷的捡起一本翻看,瞪大了眼睛:“天香画本?不错不错,这礼物老夫喜欢,”说着躺在木箱上忘我投入其中。

栖梧宫

旭凤坐在殿中浅笑:“亏你想得出啊,搜罗出那些个宝贝。”

燎原君背手而立,微微弯腰:“殿下谬赞,只不过是投其所好,那些可都是人间最时兴的话本图册,想必月老看了一定会狐言大悦!”燎原君面上越说越兴奋,他家殿下难得夸赞他。

旭凤佯怒:“我有在夸你吗?可见你在人间是有多么的不务正业,成天跟你那些兄弟们琢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燎原君一愣收了笑容,身子立的挺直,面上又恢复了先前的一本正经,一副受教的模样,旭凤看了继续说:“若不是你们拖后腿,想必本王,本神早已在人间平定天下,开创盛世了。”燎原君轻咳一声正色道,“属下知错。”

旭凤状若无意的又说:“不过还别说,去人间滚了一道,好像确实比以前聪明了点。”

燎原君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旭凤轻笑:“这句是夸你的。”

“嘿嘿”燎原君傻笑。

旭凤失笑摇头:“去姻缘府盯着,遇见锦觅,唤她过来。”

“是”燎原君点头退下,旭凤心情甚好的拿起一卷经卷看了起来。

姻缘府邸

月下仙人躺在木箱子里,身上铺了一堆书册,手里捧着一本画册看的眉毛轻挑,乐呵极了。

邝露手捧一个小盒子从姻缘府门外走进来不见月下仙人的踪影四下张望:“仙上?仙上!”

月下仙人回神从木箱中跳出来:“小……露珠?!”

邝露低头笑笑,这月老可真不易,竟是将她记住了,邝露抬头,纳闷得很:“仙上……你怎么流鼻血了?”

月下仙人伸袖摸了一把鼻子,将血痕擦去,眉眼弯弯的看着邝露:“这个啊,上火啊。”说着神情激动的拉了邝露进去,跑到木箱让,“凤娃啊,给老夫送来一箱子的天香话本,趁着这个新鲜热乎劲儿,”月下仙人拍拍箱子,“我们一块好好研究研究。”

邝露看了一眼箱子:“不是,我来是有别的事的。”月下仙人愣了愣看向邝露,邝露将手里盒子递给月下仙人,“我家殿下正在守孝,不便出门,特来命我向仙上贺寿,恭祝仙上青春永驻,红颜永驻。”

月下仙人可算听了两句满意的祝词,开心的拍了拍邝露的肩膀:“小露珠真伶俐。”说完打开手里的盒子,盒子里装的乃是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月下仙人拿在手里喜不自胜,“亮了!亮了!有了这东西,老夫夜里也能看凤娃送的话本子了。”

“仙上喜欢就好,”邝露低头轻笑,月下仙人收了夜明珠皱眉感叹,“润玉这苦命的娃啊,代我好好谢谢他,也好好安慰安慰他,云渡近日可去看过他?”

邝露听月下仙人提起润玉的事情,收了笑意点头应下:“我一定会转告,仙君她前两天去过一趟璇玑宫,殿下见了她倒是要好些,昨日仙君没去,殿下在庭院花丛处坐了半天。”

“唉……”月下仙人摇摇头,突的看向邝露,“润玉来不了我的寿宴,小露珠你可以来啊,我们一起喝酒耍闹。”

邝露为难:“邝露仙阶低微,恐怕不合适吧?”

“诶,这个水神届时会带小锦觅一起来,你让你爹把你也带上,不就好了。”月下仙人摆摆手,“人多才热闹,可一定要来啊。”

“那邝露就却之不恭了”邝露笑着答应下来,“仙君不来吗?”

“这个小锦觅来,小云渡指定来,你们年级差不多,到时候也有的聊。”月下仙人很是肯定的回了邝露的话。

“那感情好,邝露这就回去向殿下告假。”邝露乐了。她知云渡会来,届时当请她去璇玑宫,陪陪殿下才是。邝露当真一心为了润玉,其痴可叹,其爱甚卑。

“去吧去吧”月下仙人放了人,邝露拱拱手告辞离去,月下仙人拿着珠子把玩一会儿收了起来。

晌午时分,水神,风神带着锦觅前来姻缘府赴宴。

院内仙侍见了三人唱和道:“水神,风神,锦觅仙上到。”

月下仙人听闻乐呵呵的出门迎了人,水神风神与月下仙人寒暄,锦觅拉了月下仙人跑到一旁,水神失笑摇头同早些时候到的太巳仙人聊起天来。

锦觅乐呵呵的挑眉:“狐狸仙,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玩意儿啊?”

“什么?什么?”月下仙人追问,锦觅掏出放大镜在眼前比划,“铛铛铛!人间的玩意儿,试试。”

月下仙人从锦觅手中接过放大镜举在眼前:“清楚了!清楚了!老夫眼前现在是光明一片啊!”原来月下仙人眼神不好……

“喜欢吗?”

“老夫有了这个玩意儿,一天能看完一百个话本”月下仙人举着放大镜看锦觅,“小锦觅,原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啊。”

“那当然。”锦觅喜滋滋的摸了摸鬓角。

“穗禾公主到,缘机仙子到。”院中仙侍唱和,月下仙人嘿嘿一笑走了出去。

“仙上,我是来代天后”穗禾手捧一尊盒子走了进来,与月下仙人相遇,月下仙人拍拍穗禾,打断穗禾的话对其说,“好,乖,坐。”而后兴冲冲的朝外面走去,“缘机,缘机。”穗禾脸上笑意瞬间没了,一个人走了进去。走进宴厅,穗禾只觉得更扎心了,邝露正手持一块果脯喂食太巳真人,太巳真人乐呵呵的吃了女儿递到嘴边的吃食,“你吃,你吃,爹爹不吃了。”

锦觅见月下仙人去招呼客人,自己捏了糕点吃了起来,水神瞧见掏了手帕给锦觅擦拭嘴边渣渣,锦觅甜甜的笑了,“谢谢爹爹。”太巳真人和水神都有女儿,两人看看自己的女儿又凑到一起去说话了。穗禾翻了个白眼一个人寻了位置坐下。

“锦觅仙上,仙君没有与你们一同前来吗?”邝露见锦觅空闲下来,走过去打招呼。

锦觅看看宴会厅确实没瞧见云渡:“阿姐还没来吗?昨夜阿姐回了帝君府说要搜刮些小玩意当寿礼,一会儿应该就到了,邝露寻她有事吗?”

“没,没有”邝露笑笑离开了。

庭院中月下仙人拿着放大镜上下前后仔仔细细打量了缘机仙子,而后站直身子,颇为嫌弃的指着缘机仙子说到:“缘机,你好大方啊!空着手就来吃霸王席。”

缘机仙子任由月下仙人打量自己,听了月下仙人的话,很是傲娇的低头玩弄着手指甲:“前些日子,我还在想这白蛇的第一世已经结束了,我琢磨着让她第二世去花界做个果子精,这后面的命数姻缘皆由你定,没想到啊,看样子我这礼物是送不出去了。”缘机摊手看天。

月下仙人闻言乐眯了眼睛,伸手抱了缘机仙子的肩膀,缘机仙子愣了愣,月下仙人笑眯眯的说:“缘机,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这份寿礼大大的好,大大的好。”缘机仙子傲娇转头,不去看月下仙人,哪知却看到了站在庭院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云渡,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拨开月下仙人的手,月下仙人没瞧见云渡,乐呵呵的松了手待要说什么,缘机仙子下了台阶,“我说云渡仙君来了,你们怎么也不通报呢?”

云渡笑的意味深长:“我在这姻缘府呆过不少时日,通不通报倒也不打紧。”在旁的仙侍嘿嘿一笑,他们久不见云渡,一个一时间没认出来,另一个则还呆愣愣的看着云渡。点水在后面噗的笑了。

月下仙人跑下台阶:“小云渡,你来啦。”说着朝云渡手里看看,又看看云渡身后空着手的点水,不乐意的抱怨了,“老夫便是没这个小玩意儿,”月下仙人举举手里的放大镜,“也看得出,小云渡你是空着手来的。”

“仙上可别冤枉人啦”点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我家仙君可寻思了好久呢。”

云渡低头笑了,伸手接过点水手里的盒子,月下仙人嘿嘿一笑,要去接,云渡挑眉,反手塞进自己的袖子里,缘机仙子在旁幸灾乐祸,“哈哈,可有人能治你了。”月下仙人孩子气的哼了一声,看向云渡,“小云渡莫要吊我胃口,快拿出来,不然老夫便收了那专门从酒仙那里讨来的酒酿,不给你喝。”

云渡捂嘴轻笑,伸手挥袖,庭院里各处绿植都开出鲜花,很是喜人,月下仙人看了满庭鲜花,喜上眉梢:“香,真香,老夫就爱这红艳艳的花儿,喜庆。”

“来之前我还在发愁,觉得手里的礼物不甚贴心,到了这姻缘府,我倒是想到一件好礼物”云渡看了缘机仙子,缘机背后一毛,月下仙人追问,“是什么?是什么?”

云渡转转眼珠:“待宴会结束,再拿于你,让你凭白冤枉我,且吊吊你的胃口。”

月下仙人讨好的拉了云渡,云渡咧咧嘴直径进了宴会厅。缘机仙子乐得眉开眼笑:“哎,总算有人替我出了一口气呦,走走走,进去瞧瞧你准备了些什么。”

月下仙人哼了哼,两人走了进去。云渡进了大厅不见锦觅,走到水神身旁:“见过太巳真人,阿爹,覓儿呢?”

“云渡仙君客气了,见过仙君。”太巳真人拱手回礼,暗藏恭敬。

“仙君您来了。”邝露笑呵呵的打了招呼,有些心酸有有些欣喜。

“覓儿出去玩了。”水神答到,云渡点头,点水扯了扯云渡,云渡回头,点水指指偏门,云渡点头,点水离去。原是燎原君周而复返。

“太巳真人可真会养啊,将邝露生的这般可人,本君喜欢的很,不知可否能讨来做个伴啊。”云渡看了太巳真人,太巳真人和邝露俱是一愣,“多谢仙君抬爱!”太巳真人看懂云渡眼中深意很是欢喜,邝露皱眉,“仙君又胡闹了,等你同殿下大婚,邝露自然日日陪着仙君。”太巳真人不认同的看了自家女儿,邝露却直径把云渡拉走了,云渡眉眼弯弯的看了邝露。

姻缘府中一派喜乐热闹,润玉这里独坐在省经阁翻看书册,他可是仰仗过目不忘的好记性在这里记下了,学到了不少东西。

润玉整理了手边玉简,抱在怀中去书架处摆放,而后又挑选起新的玉简来看,手指划过排排玉简突然停下,微微蹙眉,将那经卷拿了起来走到桌前翻看。

《普慈渡厄传》玉简外侧镌刻的小字暗藏锋芒,观其走势定是位书法大家所镌。润玉轻轻摊开经卷,回想起昔日一事。

“小白龙,你阅书无数,过目不忘,可曾看过一本普慈传记?”尚且稚嫩的红衣少年喝着酒,醉眼朦胧的看着夜幕。

白衣男子凝眉沉思,而后摇头:“润玉未曾看过。”

“唉,那真是可惜了。”红衣少年叹气,“我昨日在府里翻到那传记,看后心中惆怅,奈何再去翻寻却不得见,我师尊与这位尊者感情甚深,我又不忍去问,还想着从你这里问问,若是有,且让我再看上一眼,解心中惆怅。”

“他日我若碰到,定拿来借你看看。”白衣男子认真承诺,红衣少年眉眼弯弯,“唉,执念可杀人亦可救世,这位尊者乃云渡至今所见最为痴傻执拗之人。”

“可你不是说过执念深沉的人,结果多半都是不好的。”白衣男子叹息,良久无人回应,那红衣小少年睡的酣然。

润玉想起昔年事情,面上微微勾了一丝浅笑,他日之诺,可是兑现了,罢了,还是带回去和她一道看吧,润玉拿起玉简合拢收入怀中又去挑选别的书册。

姻缘府邸

月下仙人的寿宴请来的都是熟识的,倒也热闹。

“天帝陛下驾到”庭院中的侍者宣唱,厅内众人一起迎了上去。

“恭迎天帝”

“恭迎天帝”

“恭迎天帝”

众人纷纷拱手行礼。

“大家不必拘礼,今日乃是月下仙人的寿宴,随意一些便好。”天帝伸手虚扶了众人,月下仙人看着天帝:“王兄,你一向日理万机,今日怎么有雅兴驾临鄙处啊。”

“三弟,你这是怪我不请自来,还是怨我长久不来啊。”天帝佯怒,月下仙人转转眼睛狡黠的笑了,“哪里哪里,王兄驾临,蓬荜生辉啊。”

天帝乐了,看看众人:“好像都是自家人啊,人少了些,未免有些冷清。”

云渡端着一壶酒酿自斟自饮环视了厅内众人,确实少了些,这太巳真人哪里就是他天家的自家人了?说来好笑,这厅内除了穗禾竟然多多少少都与润玉有所粘连。

月下仙人摇摇头朝天帝抱怨:“只怪三弟八字不好,做个寿宴啊,正好赶上大殿下守孝,二殿下面壁。”

“诶,你这可是问我拿人来了?”天帝挑挑眉,月下仙人垂了垂眼,天帝叹言,“他们两兄弟根本指望不上,还是咱们自己热闹热闹。”

月下仙人闻言咧嘴笑了,天帝指着一旁的太巳真人:“诶,正好太巳真人也在,平日里你的新词小令最是多样,不如今日就带着大家乐呵乐呵啊。”

“好好好,陛下”太巳真人拱手应了,“刚好小神在凡间新学了一支小令,那就为陛下和在场的诸位助助兴,助助兴啊。”太巳真人拱手看了一众人,众人点头入座。

天帝位于正座,月下仙人位于右下,旁边挨着缘机仙子身后坐了云渡仙君,穗禾公主恰好与云渡并排而坐。水神坐于左下,身后坐了风神,太巳真人坐于水神旁侧,身后坐了他的独女邝露。

众人看向太巳真人,太巳真人一手拿琉璃玉盘,一手执筷箸敲击,吟诵起了小令:“君不见徐卿二子生绝奇,感应吉梦相追随,孔子释氏亲抱送,并是天上麒麟儿。大儿九龄色清澈,秋水为神玉为骨,小儿五岁气食牛,满堂宾客皆回头,吾知徐公百不忧,积善滚滚生诸侯,丈夫生儿犹如二雏者,名位岂肯卑微休。”

太巳真人一篇小令引得天帝龙颜大悦,众人面色皆善,远的不说,便是云渡身旁沉着脸的穗禾公主也垂眼轻扬了嘴角。云渡把玩手中琉璃杯盏,看着众人各色神采,心中感叹,邝露瞧着机灵活泼,可人心意,她道是随了谁呢?原来肖似乃父啊,不过这露珠儿可比这满嘴马屁的太巳真人清澈易懂的多啊。

太巳真人小令结束,众人拍手鼓掌,天帝神色颇悦:“好!”

太巳真人放下盘子筷箸,拱手朝众人示意,最后朝天帝拜拜:“陛下,小神在凡间初听此令,陛下以及二位殿下的英姿在心中油然升起,吟诵小令,献与陛下。”天帝很是满意的连连点头。

缘机仙子神色颇为不屑的对着月下仙人传音入密:“马屁精!”

月下仙人神色微愣回道:“小点声!”

“不是传音入密了吗?”缘机仙子侧头看向月下仙人。

月下仙人斜眼看回去小声道:“在座的哪个不懂传啊?万一中途被人截胡了怎么办啊?”云渡坐于月下仙人身后,低头饮酒,将贼兮兮,不怀好意的笑遮盖住。

“丹朱”天帝陛下看过了,云渡头埋的更低了,月下仙人身子一怔,看向天帝:“啊?王兄?”

“你们要传什么啊?”天帝询问,月下仙人转转眼睛,计上心头,咧嘴笑了,“击鼓传花,有人要玩击鼓传花吗?”说着一手拿了一根筷箸敲击着盘碗,众人沉默,显然冷场,月下仙人敲了两下讪讪放下。

云渡恨不能整个人钻进酒杯里,天帝又说话了:“云渡,你的酒和我们的有何不一样?这脸都贴上酒杯了,馋酒也不是这么馋的,方才太巳真人吟诵小令为大家助兴,我知道你善作飞舞,丹朱也算你的忘年老友,可愿一舞为他祝寿啊?”

众人愣了愣,邝露担忧神色几乎不掩,云渡放下酒杯:“让陛下见笑了,这几日阿爹嫌我酗酒无度,特地夺了我的酒葫芦,云渡几日不沾酒水,一时忘形,让陛下看笑话了。”

水神闻言怔怔失笑,这是从何说起啊?他这两个女儿近日都爱栽赃他,覓儿的尚且辩一辩,这漪儿的可是丝毫不能辩啊。

“诶,洛霖,这酒得慢慢戒,戒的急了反而难舍。”天帝看了水神,水神拱手,“陛下说的是,是洛霖心急了。”

“小云渡的舞可没几个人见过,我也是在尘缘镜中偶然观得一星半点,甚是好看,王兄也见过?”月下仙人转转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天帝不动声色错了眼睛,云渡轻笑,“月下仙人不就是惦记着我进门扣了你的寿礼嘛,偏寻了机会让我露丑,不就是一舞,一庭院的花儿都给了你,还差这点吗?”说罢站起身往庭院走去。

众人起身,天帝为首除了宴厅,站在廊下。云渡飞身跃上姻缘树,脚尖点了半点枝叶:“劳爹爹奏一曲来为女儿伴舞。”

水神挥袖,一把长琴现于手上,单手拨动了琴弦。天帝垂了垂眉眼抬头看去。云渡闻的水神所奏乃是百万年前乐神长琴所作《出梦辞》微微笑了,她的阿爹啊,真是个通透的。

云渡踩着乐点飞舞于庭院何处,花瓣沸沸扬扬,众人新奇的很,连善舞独傲的穗禾也起了兴致,紧紧盯着云渡的身影。

《出梦辞》又名梦别离,乐调清雅喜庆,却是一首实实在在洗涤灵台仙乐,可除仙人各味杂念,因此云渡这一舞舞姿虽缠绵悱恻,眉眼却是高洁肃冷,旁人看了生不出半点杂念。

一曲弹完,水神收了琴,云渡落地,众人鼓掌称赞,天帝慈爱的笑了:“好!”说罢转身回了宴厅,众人归位,邝露的心可算落了底。

天帝感慨:“岁月忽已晚,吾辈老去,”月下仙人转头看了缘机仙子,缘机仙子拿眼皮夹他,云渡饮酒看戏,觉得他二人着实好玩。

“如今后辈们一个个都长大了,还要结成儿女亲家”天帝看看众人,“实乃美事啊,可惜花神无缘一睹这身后福啊,虽已逝去,眷恋尤深啊。”水神失神,天帝看了云渡。

云渡手中酒杯顿顿,只觉口中酒酿味道差了两分,缘机仙子站起身打破厅内静默:“陛下情深义重,修德行善,隐蔽众生,两位殿下,龙章凤姿,天日之表,实乃天帝之德,天界之福。”

月下仙人嫌弃的打量了缘机仙子,传音入密:“你这个马屁拍的比太巳还嘹亮。”

缘机仙子梗梗脖子:“哼,我就是要先把马屁拍完,看他们还有什么可拍。”

云渡轻咳,低头饮酒:她可是选错了位置?不过倒是更合了她先前的主意,君子好成人之美,此寿礼一出,她且等着月下仙人来日谢她。

“儿子们都长大了,个个都不让人省心,”天帝谦虚,“还是水神和太巳仙人,积德修善,女儿贴心啊!”

“邝露,快起来啊”太巳真人见天帝提到他和自家女儿,很是精明的转身唤邝露,“快,快起来。”邝露迟疑的站起身,云渡挑眉。

“来来来”太巳领着邝露站到天帝面前,邝露为难的看了看自家爹爹,太巳真人不以为意拱手朝天帝行礼,“陛下,小神德浅,膝下只有这一个獨女,邝露,快拜见陛下。”

邝露抿抿唇拱手行礼,很是谨慎:“邝露拜见天帝陛下。”

天帝和颜悦色的看了邝露:“果真跟露珠一般,出落得清润澄澈,亭亭玉立啊。跟云渡,锦觅,穗禾可是一般大啊?”

“陛下”太巳真人拱手,“小神斗胆向天帝陛下讨个恩典,”太巳真人看了邝露,“我这个女儿生的过于老实,生性温顺,还望天帝陛下做个主,给我的小女寻的一门好姻缘啊。”天帝打量了邝露。

邝露皱眉看了自家爹爹,缘机仙子侧身对月下仙人言:“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招,瞅准了天帝怜老惜弱,拖家带口地套近乎,我也是甘拜下风。”月下仙人叹气,缘机仙子看向对面水神传音入密,“大殿下被你家云渡订下了,看这架势,迫不及待的要来订下二殿下。”穗禾垂垂眉眼,“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云渡轻笑,“只怕这太巳真人要落空了,这颗露珠美人本君早就订下了。”缘机,月下,穗禾皆面色突变,甚是好看。

“爹!”邝露看了看天帝,“我爹他喝多了,还请天帝陛下莫要怪罪他殿前失仪。”

“我没喝多。”太巳争辩,月下仙人站起身,走到太巳身边,拍拍他的肚子,“太巳啊,你个老东西果然喝多了,婚配之事你不来找老夫,找天帝做什么?”

“无妨,无妨”天帝宽和笑了。

“你又不管仙家姻缘,找你做什么?”缘机仙子张口呛了月下仙人。

“父母之心何罪之有啊,今日大家把酒言欢,百无禁忌。”天帝打了哈哈,端起酒杯,众人笑了,邝露拉着太巳嗔怪着走了回去,“爹!”穗禾看了太巳父女心酸眼热,“一个二个都有爹爹,有爹爹了不起吗?”

云渡举杯,“天帝可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天帝笑答,云渡看了看神色复杂的穗禾和对面的邝露,“那云渡不客气了,云渡喜好美人,这眼下就有两个小美人,天帝不若做主配给云渡,让这天界男儿眼馋去。”

“漪儿!又喝多了!”水神瞪了瞪云渡,云渡佯装醉意,“阿爹,我没醉。”

“你啊!”天帝无奈隔空点点云渡,“水神生了两个女儿,只怕如同生了一子一女吧。”

“陛下说的极是,明漪这孩子顽劣的让人头疼。”水神捂额。

“当啷”酒壶打翻的声响惊扰了众人,穗禾僵在那里扶了酒壶:“穗禾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天帝点头答应,穗禾强笑退离大厅,出了厅门,失魂落魄的晃荡着。脑中浮现她在人间时,南平侯对她的百般宠溺和疼爱,较之水神和太巳,丝毫不差。

众人继续饮酒聊天,云渡垂垂眼,面前绯红一片:“云渡有些醉了,出去醒醒酒再回来,免得一会儿醉的深了,扰了各位兴致。”天帝关切的看了看,点头答应,月下仙人拽住云渡,“你可别一去不回。”

“你且放心。”云渡摆手走出大厅,看到不远处失魂落魄晃荡的穗禾,几步赶了上去。

“美人落泪,当真花也怜惜啊”云渡伸手变出一朵天上百合递到穗禾眼前,穗禾慌张收了眼中怨恨擦着眼泪。

“有什么事,一定要委屈自己,独自垂泪呢”云渡将花别在穗禾鬓角,拉下穗禾的手,拽住自己袖子轻柔的擦拭穗禾的眼角,“传闻穗禾公主甚是骄傲,可即便再骄傲,也不能这样对自己啊,瞧瞧这眼睛,擦成什么样子了?不疼吗?”

云渡半点了脚吹了吹穗禾的眼睛,一阵清凉引得穗禾心里发酸,眼眶再度红了:“在人间,我也有一个好爹爹,可是他……”可是他被我亲手杀死了……为了旭凤……

“凡人生老病死不可避免,你又何必伤怀,有时珍惜失时莫悔,想来那个凡人知道你如此怀念他,心中也是欣喜的,却定然心疼你为他落泪”云渡顿顿手,她本是刻意跟了出来,刻意接近,眼下有些不忍了,“养儿百岁,常忧九十九。穗儿莫要伤怀,免得他泉下不安。”

“云渡……仙君”穗禾回过神收了眼泪,“让你见笑了,你……莫要一个人外出。”

云渡收回手:“笑了就好,方才你那个样子,让我以为有人掏空了鸟族公主的心脏呢,看着揪心,我为何不能一个人外出?”

穗禾眼眸躲闪:“没什么,只是听说仙君常迷路,一个人走动恐有不便,穗禾身体不适,先告辞了。”说罢有些慌张的走了。

云渡站在台阶上遥遥挥手:“多谢穗儿关心,小爷甚是开怀,定不辜负穗儿美意。”穗禾脚下一顿头也不回。

云渡看了远处,嘴边浮了虚笑:“人心难测,天后娘娘,莫要让本君久等啊。”

云渡理理袖子返回宴厅,众人热闹到傍晚,宴会才散。

“小云渡,我的寿礼呢”月下仙人微醺的拉扯着云渡,云渡贼兮兮的笑了,“缘机仙子,我的寿礼还需借你因果天机轮盘一用,可能借我?”

缘机醉的眯了眼睛:“走走走,仙君的寿礼,小仙也好奇的很。”

云渡拉着二人辞了天帝和众人离去,邝露本欲跟上,被醉了的太巳真人拽住,无奈作罢。

“云渡这寿礼,甚是神秘啊,”天帝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洛霖,你可知道她备了什么?”

水神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这丫头鬼精灵的很,洛霖还要下界布雨,先行告退。”风神拱拱手,“陛下,小神也要布风,先行告退了。”

“嗯,你们去吧。”天帝摆摆手,“太巳仙人可还好?若是醉的厉害且先回去吧,若是还清醒,你陪我去瞧瞧,我倒是好奇这云渡的寿礼到底是个什么?”

“小神没醉,小神也想瞧瞧。”太巳真人醉眼朦胧。“爹!”邝露无奈,天帝笑了,“那我们一同去吧。”

因果转轮台上

缘机仙子和月下仙人迷迷糊糊看着云渡操控着因果天机转轮盘,月下仙人嘟囔:“机机啊,小云渡操控你这天机轮盘瞧着比你还熟练啊。”

“红红,你糊涂了不成,她可是紫薇大帝的关门弟子,紫薇大帝是干嘛的?哪是我辈能比的,名师出高徒嘛。”

“小云渡,好了没有啊?”月下仙人凑近,缘机仙子本靠着月下仙人,他这一动,缘机差点扑空。

月下仙人话音刚落,因果天机轮盘骤然闪烁起来,缘机仙子瞪大了眼睛往前走几步:“妙啊!如此中庸的命格,这么短的时间就推衍出来,云渡仙君,你是想抢小仙职务吗?”

“好看吗?”云渡后退一步,给两人让路,缘机拖着月下仙人再度贴近,“妙啊!”月下仙人睁眼,“好看什么啊,就是比以往更亮了几分。”

云渡眯了眼睛:“那狐狸仙可要好好看看了,你这寿礼就在其中啊!”

“是吗?”月下仙人凑近虚了眼睛,云渡弯了眉眼,手下一点,月下仙人和缘机仙子两人脚下突显了一根红线,两头连了彼此的脚踝,月下仙人眯眼,“没有啊。”

“有的”云渡双手捏诀,忽的因果天机轮盘大放光芒,月下仙人和缘机仙子双双捂了眼睛,脚下一慌跌了下去,因果天机轮盘刷刷的转动,两人命格既定。

云渡走过去弯腰挥手:“狐狸仙,玩的开心啊。”

“啊……”

“啊……”

云渡弯了眉眼,殊不知有人盯了她许久了,云渡刚要直起身,一黑影突现在云渡背后,一掌拍去。

“啊……”云渡朝前栽去,奋力稳着脚下,终是朝洞内栽去。

天帝和太巳父女看到此幕大惊失色,天帝顾不得思索纵身跟着跳了下去,太巳仙人吓得瘫软:“陛下!!”邝露失声:“仙君?!”

黑影咬牙要跟着跳,洞内传来一声龙吟,一条金光闪闪的龙自洞内冲出来,其中裹着昏过去的云渡,黑衣人见此转身要逃,天帝见凶手欲逃,一道术法追过去,那黑衣人眨眼灰飞烟灭了。

天帝见那人变作灰飞,幻了人形抱着云渡自半空落下。

纵使是天界之主,想要摆脱因果天机轮盘的引力和控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毕竟有违天道准则,天帝待要去查看云渡情况,一道天雷滚滚而至,朝天帝罩头劈去,一道白影闪过,润玉现身顶下天罚。

太巳真人酒醒大半,见此冲了过去:“陛下?!”天帝摆摆手,怀中露出云渡,“本座无碍。”

“父帝”润玉擦了唇边血迹,天帝皱眉,“润玉?这天道落雷,哪是你能随便替的?”

“孩儿情急,没想那么多”润玉看了天帝怀中的人,“漪儿她怎么样?”

“邝露,命太上老君速去璇玑宫。”天帝看了润玉一眼。

“是!”邝露低着头惶恐不安的应下退了去。

金光微闪天帝消失不见了,润玉袖中拳头紧捏跟着不见了,戈凌!你死的太轻巧了!

太巳仙人颤颤巍巍擦了额头上的汗:“祸害啊,祸害啊……”太巳擅长钻营,投机倒把是个中好手,怎会看不出天帝对云渡仙君的在意已经超出了寻常情感……外界传言……太巳仙人不敢想下去,看了看天:“水神,你可要欠老夫一个人情了。”说罢转身离开,正是去寻水神。

璇玑宫

天帝将人放在床榻上,看了润玉:“润玉,你怎会会出现在转轮台?”

“儿臣从省经阁出来,听路过的仙侍说叔父和漪儿连同缘机仙子一起醉醺醺的往转轮台去了,儿臣不放心,跟去看看,哪知那戈凌竟然突然出现,算计她们。”

“那黑衣人你认识?”天帝震惊,他还以为是魔界的人,润玉拱手行礼,“那人乃是漪儿师兄,求而不得,几尽疯魔,上次他跑来璇玑宫暗杀儿臣,被儿臣和水神仙上联手打成重伤,漪儿同这人感情甚好,儿臣当日一时心软,放过了他,没想到……”

“你啊,就是太心慈仁善,罢了,你从小就这样,为父也很是看重你这一点,”天帝点头,水神匆匆赶来,“见过陛下!夜神。”

“见过陛下,夜神殿下,水神”太上老君跟着进来了,天帝挥挥袖子,“老君,这云渡误落天机轮盘,被本座捞了上来,你来瞧瞧,她可有碍?”

老君心中一颤,面不改色的上前摸脉:“回禀陛下,云渡仙君并无大碍,乃是受天道束缚丧失五感,醒来便好了。”

天帝点头:“既然无事,本座就先回去了。”

“恭送陛下”

“恭送陛下”

“恭送父帝”

老君摸摸胡子:“夜神殿下,水神,老夫也先告辞了,炉子里炼着丹药呢。”

“老君慢走”

“有劳了”

水神叹气,担忧的看了润玉:“这是怎么一回事?”

润玉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讲给水神听,水神皱眉:“你说天帝将漪儿从轮转台强行带上来的?”

“是”润玉也沉了脸,他的父帝啊,对他的未婚妻好的异乎寻常啊。所以说吃醋的男人都是小心眼的,夜神是男人,便也不免俗啊,哪怕是天帝救了云渡……

紫方云宫

一仙娥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对着天后一阵耳语,天后本在安慰哭泣的穗禾,听了仙娥的话腾的站了起来:“这个该死的妖女!断断不能留了!”

“姨母?”穗禾擦擦眼泪,那仙娥低着头退了出去。

“穗禾啊,你先回去歇歇,莫要灰心,姨母会帮你的。”天后拍拍穗禾,穗禾起身告退。

天后眯了眼睛,她一刻都不想等了!天帝尚在中年,若是再出一个梓芬,她该如何是好?定要除了那妖女!还有那个锦觅!两个贱人,都像梓芬一样,真是该死。

璇玑宫

云渡陷入昏睡,水神查探一番,再三确认无碍将人交给润玉照看,他还需布雨,断不能误了时辰。

润玉待水神离去,正在上塌休息,紫薇帝君现身出现,润玉拱手行礼,紫薇帝君敛眉朝云渡灵台点去,云渡幽幽转醒:“小……小白龙?师尊?”

“简直没有一刻安分”紫薇帝君松了口气,润玉奇怪紫薇帝君的过度紧张,却因着云渡醒来搁置不提,“漪儿,可有哪里不适?”

“……师兄?”云渡拽了润玉袖子,“是戈凌,他……竟然堕魔了吗?”

润玉皱皱眉:“他已经死了。”云渡闭眼,松开润玉袖子,“终究是死了,阿玉,师尊,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可好。”

“唉”紫薇帝君叹气消失,润玉为其掖掖被角,出了寝殿,留云渡一人静静。

润玉不甚放心,虽是离了屋子却是站在门边,室内良久不闻声音,润玉正在离去,室内传来啜泣声:“戈凌!这么多年,你还是死了,我还是没将你渡过去啊……师兄……对不起……对不起啊……我对不起你啊……”

润玉无声叹息穿门进去,见床榻上的人面向墙壁,背影抽搐,走到床边侧躺在云渡身旁,袍下现了龙尾,将人卷住,伸手抱了,云渡瞬间放声大哭,直哭到筋疲力尽哽咽的睡去了。

“漪儿,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直到共赴鸿蒙。”润玉轻轻说了一句,合眼假寐。

【作者有话说:1*天上百合是香水百合,绝望的爱。2*月老和缘机的凡尘历劫放在番外写,等正文完结再写。红红和机机,太逗了!顺便让月下仙人去凡尘滚一滚,正正他那偏的没边的心~3*大龙的龙尾故事会补的,也许在大结局里面,也许在番外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