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抱怨

沈墨主要是看了看顾文彬腹部的刀伤,然后又看了看他那碎了的牙齿。之后微微皱眉问道:“你是怎么坚持到医院的,还记得吗?这样深的伤口,竟然没有伤到内脏,你真的是很幸运。不过以你大量失血的程度来看,如果再耽误些时间,恐怕结果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顾文彬捂着自己的右脸,无奈的笑了笑说:“是啊,大概是死神或阎王还不想收我吧。其实我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在回想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只记得我很疼,特别疼。我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我不想死……于是我就不停的跑,不停的跑,直到看见四周的都是刺眼的白,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说完,顾文彬还十分内疚的看着李进。

李进和沈墨对视了一眼,这也算是他们预想当中的结果吧。而顾文彬所说的那个恍惚的过程,正是他从受伤,到跑来医院的过程。只可惜,目前他能想起的也就这么多了。

不想过多难为他,李进很理解的说:“没关系,别着急。创伤后的记忆,总是会有些混乱和缺失的。你需要什么人来照顾你吗?医院本来是想联系你家人的,但是并没有联系上。”

顾文彬有些苦涩的又笑了,然后转头看着窗外说:“十几岁的时候,他们留给了我一些钱和一套房子,之后就都出国了。从那之后,杳无音讯。别说是医生联系不到,就算是我,也一样联系不到。呵……所以大家都不必麻烦了,好在我剩下的钱,还够看这场病。过两天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准备出院了。我还有工作要做,还有生活得过。”顾文彬的神情,失望中呆着倔强,倔强到让看着他的人不由得也倍感心酸。

可现在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李进必须问清楚,顾文彬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如果他在受伤之前曾经和凶手有过接触,那么他应该会有些印象才对。

李进稍稍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我知道你现在思绪很乱,但是为了找到那个差点儿要了你命的人,我想我还是不得不问一些问题。”

“嗯。您问吧,只要我想的起来的,我肯定都会告诉您。”

“好。医生说从你的包里找到了工作证,证明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警方系统里也没有关于你有麻烦的记载。像你这样的,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下这样的毒手呢?凶手想在你身上做的事,远比你现在承受的要更残暴的多。你想想,有没有什么人和你有过节?或者……你认识不认识一些比较特殊的人?受伤之前,你有印象见过谁吗?”李进诱导着顾文彬的思路,试图在他的意识中找到真相。

可是,顾文彬越想,似乎越是痛苦。最后,他竟然紧闭双眼,抱着头说:“我的头好痛啊……我真的想不起来曾经见过谁了,也想不起来得罪过什么人。要非说得最的话,大概就是因为我曾经作为目击证人指证过一起案子吧。不过那个案子已经结了,凶手可能也已经伏法了,不会的!”

“目击证人?”李进和沈墨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如果之前那三名被肢解的被害人真的是卧底,这幸存者又是目击证人的话,那么凶手的目标就真的是针对警方了啊。

顾文彬努力放松呼吸,揉着额头,有些无力的说:“是,大概三年前吧,我曾目睹过一个案子。当时我也被吓傻了,记得也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事后到警局里指认凶手的时候,我非常害怕。”

顾文彬所说的案子,李进并没有听过。不过每一年,大大小小各地的案件又得有多少呢,李进总不可能全都清楚。只是,这样一听起来,李进有些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之前孟小川调查的那份封存记录。时间,大概也是三年左右吧。只是现在还没有调查资格,头儿也一直没有给任何指示。

李进现在是真的很想弄张照片给顾文彬看看,问问他是不是认识被杀的那三个人。可是,那三个人都是以残肢形式出现的,唯一一个有脸的,还被毁成了那个样子。这恐怕是很难辨认,而且一个那样可怕的人头,万一把本就思维混乱的顾文彬刺激的更混乱,那就连等他想起什么的机会都没有了。

看着李进凝眉的表情,顾文彬好像觉得更内疚了。连忙支撑着坐起身,十分真诚的说:“警官,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不说,还帮不上忙。您这样吧,您给我点儿时间,留下个联系方式。只要我想起些什么,我随时告诉您,可以吗?”

顾文彬那诚挚的目光,看的李进只觉得自己不该太过难为他。想想顾文彬现在还一身的纱布,腹部那几道深深的刀口,隔着纱布都还有着刺眼的红。这样的状态,实在是不该逼他太紧。破案是警察的事,不该把压力加给被害人。

想着这些,李进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顾文彬说:“你好好休养,不用着急想起什么。但是有一点,你得清楚。虽然你现在想不起作证的细节,可是你这次遇害完全有可能是因为那一次作证。我觉得,你有必要请求保护,或者重新调查当初的案子。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危险,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了。这次的幸运,不代表每一次你都可以脱险。在你没想起什么有用的东西之前,你就随身带着我的名片,一旦觉得有危险靠近,可以随时找我。”

李进的话,让顾文彬十分动容。他有些红了眼眶,然后强装笑意的说:“唉,真是没想到……都说执法人员冰冷无情,可您却是唯一关心我安危的人。您放心吧,我会记得您的话。如果可以的话,您也留下我的电话吧,以后什么时候想聊聊,随时都可以找我。尽管……我不一定能帮的到忙。”

李进点点头,记下了顾文彬的电话。之后又聊了几句,可是都没有任何进展。顾文彬就好像是选择性失忆一样,关于案子的事儿,他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也没呆太久,李进就让顾文彬好好休息,之后就和沈墨一起离开了。

从病房,一路走到停车场,李进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沈墨?你怎么了?从进了病房之后,你几乎就没说过话。你平时不是这样的。是不是你查看他的伤势查出问题了?不过啊,我倒是觉得,现在就算最坏的结果,还能有什么呢?顶多就是伤害顾文彬的,和我们要找的,不是同一个人。”

沈墨还是有些出神,这时摇了摇头说:“不,你别瞎琢磨。我看过了,那颗牙齿,绝对是我们捡到的那颗。而他身上的刀伤,应该和碎尸案也是同一个人做的。那种很薄很薄的刀刃,极其锋利,伤口薄却深。顾文彬的右臂处有一处淤青,淡化后的形状,可以看到当初打在他身上的那个东西基本形状和力道。我推测,应该和那具躯干残肢上的伤痕是一致的。还有,顾文彬腹部刀口几乎是没有太大上下倾斜角度的,这证明凶手和他的身高没什么差距,这也符合我们对凶手的侧写。凶手刺穿他腹部的时候,一刀到底,那种狠劲儿和残酷的手法,符合肢解特征。这样一来,几乎完全可以排除另一个人作案的可能性了。那些刀伤,虽然很深,却不会立刻致命。刀刃是真的很幸运的和内脏贴着擦过,不然的话,别说是跑来医院了,就算当时想挣扎一会儿恐怕都很难了。不过还好,顾文彬的身体素质不错,伤口要不了他的命,失血过多也及时抢救了。再过一段时间,自然也就恢复了。”

李进认真的听完,然后还是不太理解的说:“嗯,那你沉默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沈墨很少会表现出这种迷茫的状态,他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没有,我没事。也说不清楚怎么了,就是有一种让我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李进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坦言自己的心中所想:“从顾文彬说做过证人的那刻起,我也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我现在马上要做的,就是再去找局长要个说法,怎么说也得弄明白我们这个案子和三年前某一个案子有什么关联。”

“嗯,走吧。正好,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沈墨没什么精神,倚靠在车窗上看着远处。

李进先把沈墨送回家,然后亲自回队里又找孟小川和顾思琪要了份所有证据的整理报告。但是这些证据就像是一个个碎片,完全拼凑不起来。

想到问题的关键,李进拿起手机,决定再给局长王权忠打个电话。可还没等他拨出去,电话就打进来了。

李进接起电话,笑了下说:“王局,我们好默契啊。我正好准备给您打电话,上次我和您说的那件事,您考虑的…”

不等李进说完,王局长就有些生气的说:“上次?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上次?我告没告诉你,人家上司亲自给我打的电话,点名要你帮忙?结果呢?你就不管有人没人,完全不给何蓉台阶下,处处针对人家?诶,李进,我原来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不大气呢?那毕竟是个女同志,还是个前来找我们帮忙的女同志。你这样不留脸,下不来台的不止有何蓉,还有人家警队啊!你这样让我怎么做人?嗯?”

王局长很生气,毫不客气的质问着李进。

李进其实也想到了何蓉肯定会有抱怨,只是没想到那么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