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信步天边

焰慧见到盼儿，当即回了个礼，道：“姑娘，老师找不到你，便命我来找你。”他虽语气平和，但脸上却有些不悦。盼儿瞧出端倪，忙对他深鞠一躬，歉然道：“小神仙，我不该乱跑。”

乾闼婆忽呵呵一笑，道：“我和这小女娃有缘，便多说了几句话。”

焰慧与乾闼婆行礼告别，便带着盼儿返回。

一路上，盼儿独自呆呆出神，她此时误入这*天地，又与离苦和迦楼罗走散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她不经意间挽起衣袖，见到手臂上那栩栩如生的玉箫，更是隐隐不安。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忽闻奇香扑鼻，心下奇怪，低头又闻了闻，登时一惊，这股奇香竟是自己手臂上散发出来的。

她再一呼气，胸口的剧痛也消失了，只觉得神清气爽，耳清目明。她暗暗叫奇，莫非蛇毒已然清除？她更是惴惴不安，也不知乾闼婆施的究竟是什么法咒？

她一时不知所措，心中迟疑了下，终于忍不住了，便向焰慧问道：“请问这位乾闼婆菩萨，是好人，还是坏人？”刚说完，又后悔自己口无遮拦，在神仙面前，生怕说错话。

焰慧并没瞧出她的神色异常，却忽然皱了下眉，道：“这位乾闼婆在过去世行善积德，一生从不食酒食肉，所以得了这等福报的音容。只不过......只不过.....这位乐神，有些古怪，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盼儿心中一凛，忙问道：“有何古怪？”

焰慧道：“我觉得她对众生毫无慈悲怜悯之心，只是老师说投生在这*天的，必是行善积德的大善人。”

盼儿低头不语，心想，与这些神仙相比，自己的人生实在是自惭形秽，为何自己偏偏生在那个苦难的人间呢？

焰慧好像瞧出她的心思，微笑道：“姑娘只要多行好事，来世必定会修得这*天的福报。老师说，因果报应，真实不虚。神通不得业力，即使你再有本事，也改变不了因果循环的规律。”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湖边，船家已靠在岸边。

焰慧忽然用鼻子嗅了嗅，惊奇叫道：“好香啊！哪里的味道？”他不禁感觉飘飘然然，竟是快活无比。见他闻到这股奇香，盼儿却是心神不定，不知该不该向他提及乾闼婆施展的法术。

正是迟疑之间，忽听身后一个年轻的少年声音说道：“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盼儿和焰慧一齐回过头来，只见一位少年僧人快步向他们走来，嘴角带着微笑，正是离苦。

盼儿顷刻惊喜不已，快步跑上前去，激动的说道：“小师傅！咱们从空中落下来后，你到哪里去了？”

离苦笑道：“找到姑娘，我就放心了......”话里充满喜悦安慰之情。

盼儿凝视离苦片刻，见他早已换去了那件破旧不堪的僧袍，苍白的脸上隐隐泛出淡红血色，已非那病态神色，突然之间，拉起他的手，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道：“小师傅......你安然无恙就好。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与离苦共同遭遇恶人恶鬼，又奇遇般的与迦楼罗一起飞跃神州大陆，同生共死，来在这陌生的*天地，失散后重见，不禁如他乡遇故知般亲切，转忧为喜，竟然激动地哭了出来。

离苦一听便知她对自己不胜关怀，一时间，一股奇香扑鼻，竟讷讷的说不出话来，道：“姑娘......你怎么哭了？你的蛇毒又发作了？”

盼儿慢慢抬起头来，也感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脸上一红，连忙捂脸说道：“也不知道迦楼罗在哪里......你肩上的伤怎样了？”说着，转头挽起离苦的胳膊，伸手查看他肩上的伤。

只见离苦的肩上，依然包扎着她从衣服上扯下来的布，顿时脸上又是一红。离苦见她容光焕发，神色奇异，已非中毒时的灰败之色，不禁叫奇：“姑娘的蛇毒都清除了。”他问道：“是谁帮你解了毒？”

盼儿回过头来，见焰慧正缓步向他们走来，道：“我是被一位白眉菩萨和这位小神仙救的。”

离苦上前一步，躬身道：“见过这位大菩萨，小僧误闯贵宝地，罪过罪过！”

焰慧回了个礼，凝望向离苦，见离苦也是位与自己年若相当的和尚，心下好奇，便即施展天眼通再度凝视住离苦，登时，他眼前尽是一片灿烂霞光，却是什么都看不清。他不由得惊道：“这位尊者，你是神通修行者，和我一样？”

离苦道：“小僧只是个初地的修行者，不是尊者。”说一样也不一样，在盼儿眼中，焰慧出尘脱俗，英气逼人，神色中自带一股仙气。再看离苦，眉宇之间却流露出浓浓的世间人情味。

焰慧问道：“这位修行者，你是从哪里来的？”

离苦道：“小僧从欲界人间来。”

焰慧道：“请问你的老师是哪位尊者？”

离苦道：“小僧无父无母，自幼被寺庙里的一位老禅师收养。”

焰慧更觉好奇，问道：“那你的神通法力都是老禅师教的？”

离苦道：“不是，小僧的师傅，只懂诵经说法，不懂神通法力。”

焰慧倍感疑惑，问道：“那你的神通法力是哪里学来的？”

离苦道：“小僧修习神通，是通过冥想禅修，自己参悟的。”

焰慧忽然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不住赞叹：“真没想到！你生在欲界天，竟然能够自我参悟神通法力。”

离苦道：“不知道这位尊者怎么称呼。”

焰慧道：“我叫焰慧，生在这*天，是不动尊者的学生。”

离苦顿时又惊又喜，双手合十道：“焰慧尊者！原来尊者的老师是不动明王大菩萨！”

焰慧点了点，问道：“小师傅，你和这姑娘认识？”

离苦道：“小僧是与这姑娘和迦楼罗，一同来到这*天的。”他转头对盼儿说道：“姑娘，待我拜见完大菩萨，便送你回去，向王妃解释这一路发生的事情。”

盼儿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禁倍感失落，她顿了顿，忽道：“那大鸟不知中了什么魔障，竟将我们都摔下来了。他毕竟身中剧毒，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焰慧在一旁听着，忽然眉头一皱，问道：“你们说的那大鸟可是迦楼罗？”

盼儿道：“他也身中蛇毒。”

焰慧摇了摇头，看向离苦正色道：“我听老师说，这迦楼罗乃是欲界天魔的坐骑，你们最好离他远一点。”

盼儿低头不语，摸了摸手臂上的玉箫，忽又笑道：“其实，迦楼罗也没那么坏，他吃龙吃恶鬼，做的事情倒是和降妖伏魔的法师一样。”她此时蛇毒已清，又见到了离苦，心情一愉快，竟然开起了玩笑。

焰慧却眉头一皱，道：“他是妖魔！”

一说到妖魔，盼儿不禁回想起遇到天魔的情景，只感觉一听到天魔的声音，仿佛内心深处的烦恼与恶念全部被一窝蜂的勾了出来，不禁毛骨悚然，便道：“他好像很怕那恶魔，才把我们都摔下来的。”

离苦道：“其实我也感觉到了，他对天魔已心生怀疑，他虽喜怒无常，但本性不坏，我有意度化他。而且我也答应了他，治好他中的毒。”

盼儿问道：“那他现在会在哪里？”

离苦摇头道：“咱们摔下来时，已到了这*天，他应该在这里。”

盼儿撅了撅嘴，道：“要找到他，会不会又把我们摔下来。”

离苦笑道：“姑娘放心，这次我用神境通送你回去。况且，你不也和迦楼罗义结金兰了吗？”

盼儿想到迦楼罗要和她结拜兄妹，做她哥哥，虽知是句玩笑话，但也觉得有趣，“噗嗤”一声，不由得笑出了声。

只听焰慧道：“这位修行者，既然来了，就先到老师的塔下歇息歇息，如何？”

离苦喜道：“我正有此意，拜见不动明王大菩萨！”

说着，他们登上船返回。放眼望去，四周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锦。盼儿怔怔出神，心想，眼下去给白眉菩萨磕头，还得立即找到紧那罗，将乾闼婆交给她的事情办好，否则也不知乾闼婆会对自己使出什么手段来。

走下了船，焰慧道：“老师的住在那片竹林里，你们随我来。”

几人信步而行，这*天的风景，一览无遗。缓步走到山阳，此处阳光照耀，气温和暖，鲜花绽放，路边的参天大树随风摆动，已结了果实。盼儿一想到就要离开这*天了，心里倒有些恋恋不舍。只见前方的草地上，熟透的果实遗落满地。果子或青或红，有的青红相杂，像苹果，又像桃子，全身又犹如同晶莹剔透的宝石一般。

盼儿倍感新奇，问道：“这是什么果子？”

焰慧道：“这叫利生果。”

听这名字盼儿更觉奇怪，心想，在人间从没听过有利生果这种果子，想必是这*天独有的果实吧。

只见焰慧从地上捡起两颗果子，一颗递给离苦，一颗递给盼儿，笑道：“这些利生果都是用来吃的，凡是吃了它的众生，眼睛都会变得清澈明亮，头脑也会变得更加清醒。”

离苦接过果子，望向那片参天大树，问道：“这利生果树，都是大菩萨种植的吗？”

焰慧道：“这利生果只需一颗小小的果核，就能自然长成参天大树，结出无数的果核，无需种植。这就好比利益众生，往往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善因，就能利益无穷无尽。”

盼儿一听忽然笑了，道：“小师傅，有这利生果，你就不用再化缘了。”

离苦双手合十，笑道：“焰慧尊者这是在为我们说法。”他随口咬了下去，果肉送入口中，入口香甜，芳甘似蜜，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气，正感心神俱畅，但嚼了几下，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觉不舍，要吞入肚内，又有点难以下咽。

再一回头见盼儿，见她苦得直咧嘴，道：“这果子刚入口甘甜可口，怎么后来又变苦了？”

离苦若有所思，感悟道：“这就好比人生在世，甜与苦，都是相对存在的，没有苦，也就体会不到甜，而留恋那甜的滋味，等到失去时，自然又是苦的。这利生果，实际上是在警醒众生，感觉到甜的时候，不要忘了，苦的到来。”

焰慧不由得对离苦刮目相看，点头道：“小师傅说的对！”

然而盼儿听他这么一说，忽然眼眶一红，叹道：“从前爹爹妈妈在，生活是甜的，后来爹爹妈妈死了，生活都是苦的......”

离苦忙安慰道：“姑娘不要难过，苦终究会过去的，幸福终究会到来的。只要心里是甜的，生活一定是甜的。”

盼儿擦了擦眼泪，问道：“真的吗？”

离苦微笑道：“姑娘现在还觉得苦吗？”

盼儿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沁人心脾，一点都不苦了。抬头望去，只见路旁仙鹤三三两两游荡在湖水里、山羊与小鹿吃着路边的青草，小白兔与小猴子，尽是见人不惊。在这片*天地里，处处洋溢着幸福的滋味。

盼儿惊奇地道：“这里的小动物都不怕人吗？”

焰慧道：“*天的众生不食肉，自然和动物和平相处。”

盼儿不得不由衷感概：“生在这*天，生活竟然这么美好！”

说话之间，行出里许，忽见迎面绿油油的好大一片竹林。几人在绿竹篁中穿过，闻到一阵阵淡淡花香，登觉烦俗尽消。

穿过竹林，突然一阵清香涌至，原来地下是浅浅的一片水塘，深不逾尺，眼前无边无际的全是莲花。水塘中每隔四五尺便是一个木椿，青石板路尽处，遥见山阴有座极大石屋。

只见一位白眉和尚缓缓走了出来。

这和尚身材中等，一身白袍，五岳朝天，相貌清奇，神色慈祥，最奇的是两撮长长的白眉，直垂下脸盘。

焰慧连忙鞠躬道：“老师，我将这姑娘带回来了。”说着，他用手指向离苦，道：“这位小师傅也是位神通修行者。”

那白眉老者走向离苦的面前，忽凝视住了他。

离苦连忙跪地叩拜，恭敬地道：“小僧拜见不动明王大菩萨！”

白眉老者微微一笑，轻轻将他扶起，道：“小师傅，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观世音菩萨，他和我说，有一位来自人间的修行者，会来到我这里，他是光明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