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风起云涌

深夜,一辆白色面包车在公路上飞驰,夜里的风刮起来,将满地的枯叶吹卷上高空,早已掉光树叶的行道树随风摇摆着,车轮疾速行驶过去,尾灯拉起一条细长的红线。

阿猜沉默地坐在驾驶室里抽烟,他向窗外望去,道路一侧交替掩映的树影仿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魔,令人不禁有些畏惧。

很快,面包车驶到远处的一片郊区,渐渐进入沙漠,阿猜示意司机开始减速。

最后,面包车停在一处乱石清砂堆积的荒僻处,阿猜从车上跳下来,目所能及尽是一片逼仄的黑暗,他左右望望,确认无人,走回车上敲了敲车门。

面包车后排车门唰地拉开,从上面跳下来两个戴面罩的壮汉,紧接着两名壮汉从里面拖出几包沙袋,丢在地上。

司机则是从驾驶座下来,从后备箱里拿出铁锹跟镐子。

几包沙袋在地上剧烈的蠕动着,不时发出嗯嗯啊啊的挣扎声。

深夜的荒漠并不像白天一样干燥酷烈,更像一片吞噬生命的禁区,在看不到边际的黑暗中,从所有人耳边传来呜呜的风声,像鬼哭,像狼嚎。

阿猜舔舔牙齿,走过来一脚踩在其中一个沙袋上,沙袋被压得动弹不得,像被拿捏住了七寸。

他向远处望去,看着那里漆黑如墨的雅丹,没有想象中那样向他们扑来,那里的东西只是在冷漠注视这边,冷冷静静,不动声色。

阿猜将视线转回两名壮汉,看一眼他们手上的铁锹跟镐子,冷冷道:“挖坑活埋。”

拿铁锹的壮汉双手哆嗦了下,小心翼翼地问:“哥,里面不是有个光头把事情都主动交代了嘛,老大说让自行处置,也不至于给杀了呀。”

阿猜背过身,仰头看天,那里是一片更漆黑的地方,他说:“做事情要狠,斩草要除根。”

……

……

几个人在球场上活跃着,争抢篮球,在开始的几分钟里,秦岭似乎没什么兴致,始终老老实实防守,没有主动争抢,拿到了球也是很快传给别人。

六六有些费力的从篮下突围,起跳后,对手仗着身高优势结结实实给他盖了个帽。

形势紧张,六六见石头也被人拦住,余光瞥见待在原地心不在焉的秦岭,赶紧喊了句,然后一把将球丢过去。

秦岭接过球来,周围没人防守他,他轻松一跃,一个完美的三分球砸入篮框。

“好球啊!”六六和石头兴奋地跑过来,高高的扬起一只手与秦岭一拍。

三只手掌响亮地击在一处。

球赛继续,三个人配合默契,与对手三人组打得有来有往。

秦岭渐渐有了些感觉,接住球,拍着走几下,一个猝不及防的转身,左肩向前探出,胯下运球,起跳、投篮——

哐当一声,篮球直落网心,石头跟六六都大声喝彩起来。

球赛越来越激烈,加速跑动,三分投篮。

“靠,秦顾问刚才还神游呢,这一会儿就爆发了!”

“太准了。”

“这样的对手真可怕……”

汗水从额头流下来,临近午饭的时候球赛结束,秦岭他们告别了三名球友,意犹未尽地去食堂吃饭了。

食堂的大屏幕正在播放NBA常规赛现场直播,火箭队与快船队之间的竞争。

秦岭端着份蛋炒饭过来坐下,石头跟六六正津津有味的盯着屏幕看,作为哈登的忠实粉丝,两个老粉坚定不移地支持火箭队赢。

火箭队布鲁尔前场抢球成功,又把球传给哈登,哈登在远处熟练地跳跃投球,这一球力道并不大,快船队布兰顿极轻松的把球拦下来,没想到半空中篮球又脱手飞出去,被火箭队球员接住,转身一个投篮,入网得分。

几名快船队的拥趸扼腕痛惜,正在这时,哈登又一次拿到球,闪电般突破快船队的防线,左右摇摆身躯,脚跟抬起,身子往后一弓,篮球高高飞起来砸入篮框。

再次得分!

餐厅里先是一阵惊呼,随后夹杂几声骂娘。

“快船队太放松了,梦游一样。”石头评价说。

“我觉得是哈登太强了,对面根本防不住。”六六如此认为。

秦岭默不作声的戳着蛋炒饭吃,没发表任何看法。

中场休息过后,快船队改变策略,开始疯狂反扑,然而火箭队始终稳扎稳打,最后以几十分的优势拿下比赛,锁定胜局。

石头举起拳头耶了一声,坐下来吃饭,看秦岭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笑了:“队长,你这一上午迷迷糊糊的,连NBA都不感兴趣了,想什么呢?”

秦岭闷闷地低头吃饭,没搭理他。

石头琢磨了下,神秘兮兮笑起来,说:“队长,你该不会想人了吧?”

秦岭抬一下头:“别废话,吃你的饭。”

六六在旁边疑惑不解着问:“队长想什么人呐?”

石头说:“别废话,大人聊天小孩听着。”

六六撇了下嘴,埋下头老实吃饭。

石头说:“队长,想人家了就去看看呗,又不是很远。”

秦岭腮帮鼓鼓地,含糊不清嘀咕:“怪难为情。”

石头哈哈笑起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明天就是新年了,现在城里的小姑娘们都流行跨年呢,说不定她正等着你呢。”

六六咽下口饭,弱弱地抬起头问:“石头哥,你说朵哈喜不喜欢跨年?”

石头笑眯眯看着他,说:“朵哈又不是城里姑娘,人家不兴这套,你可别用在她身上啊,大半夜把人家从梦里吵醒出去跨年,保准你死得很惨。”

六六缩了缩脖子,把脑子里刚蹦出来的主意硬生给憋回去。

秦岭问:“跨年怎么跨?”

石头很有经验地说:“当然是半夜把她叫出来,然后两个人一起躺屋顶上看星星,一起倒计时十个数。在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你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交给她,再对人家说上一句:‘新年快乐’。”

秦岭唔了声:“无聊。”

……

……

秦岭像个女人似的在商店里逛了两圈,挑挑拣拣,对这个东西不满意,又觉得那个东西太矫情。

矫情归矫情,秦岭想着随便买个什么应付一下云衡就够了,他把手插进裤兜里,难得的体验一会儿头脑放空的时刻。

终于,当秦岭经过一家小首饰店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一个漂亮的八音盒,外面带着玻璃罩,明晃晃的,十分惹人注意。

秦岭走近拿起来看,八音盒下面是个圆形的金属底座,上面有个大大的玻璃罩子。

玻璃罩里面是一架精巧的钢琴,男孩坐在钢琴边摆出一副弹钢琴的姿势,女孩则是目光温和看着男孩。

手指碰了碰,秦岭摸到底座的开关,按了下,打开。

八音盒顿时亮起来,里面传出一阵悦耳的钢琴声,小男孩放在钢琴上的十指轻轻弹动,女孩则是随着音乐跳舞。

八音盒的玻璃罩也很神奇地闪出五颜六色的光,伴随滴滴答答的钢琴曲,一切活灵活现起来。

男孩弹琴,女孩起舞,霓虹光闪烁,看上去一片赏心悦目。

不知不觉秦岭的嘴角微微勾起来,想起柔顺的黑发扫过皮肤的酥痒。

他把八音盒拿给售货员看:“这个多少钱?”

……

……

乌市酒吧。

在一阵喧嚣过后,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停止,舞池里狂欢过后的人群也渐渐平静下来,回到座位上喘着气,端起威士忌一饮而尽,消解身上的热气。

酒吧里短暂地恢复了安宁,光线有些幽暗,又带点缱绻的暧昧,舞台上的摇滚乐队下场,新上场的是个长发及腰的高挑女孩,场下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

她略略欠身,抱着吉他坐下去,在高脚椅上调试琴弦,甜美的歌声传出来:

すぐにヤキモチ焼くとこも好きだよって,からかって笑う君に甘えていた

(你嘲笑说‘我也中意你爱吃醋这点呀’,我对你撒娇抗议)

大切な事ほど见惯れた场所で,辉くのかもしれない

(最珍贵的东西,也许正闪耀在那些习以为常的地方)

微笑んでくれた颜も,怒った颜も爱しくて仕方なかったよ

(无论微笑也好,生气也好,你可爱的脸庞都令我着迷)

君の事が好きだよ

(我喜欢你)

これからもずっと君を抱きしめたい

(从今以后也想永远紧紧抱住你)

君を强く抱きしめたい

(我好想紧紧拥抱你)

阿猜走进酒吧,找到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静静听着女孩唱歌。

他并不知道女孩唱的是什么,他只是喜欢看女孩的长发,看她纤细灵活的手指,痴迷对方认真唱歌时的样子。

他就这样安静坐在那里,面孔隐进一团黑暗中。

女孩唱得很专注,偶尔抬起头看见一直默默凝望自己的阿猜,四目相对,她会浅浅的一点头,报之以灿烂的笑容。

阿猜同样微笑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桌子边缘,和着对方的拍子。

半小时后,一个鹰钩鼻男人从酒吧外走进来,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看上去非常紧张。

阿猜看见他,轻轻举起手,让对方得以知道自己的位置。

鹰钩鼻连忙堆起笑容,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朝阿猜走过去。

走到桌旁,鹰钩鼻才发现这片阴影并不只有阿猜一人,周围的几桌都坐满了人,肩膀或脖子上露出五花八门的文身。

“大、大哥。”鹰钩鼻有些紧张地站在阿猜身前。

阿猜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一眼身前的中年男人,招招手,鹰钩鼻勉强挤出一丝笑,屁股挨着边坐到了阿猜对面椅子上。

阿猜说:“明天你把后门留着,安保系统关掉,再配合把保险柜打开,我就放了你老婆跟儿子。”

鹰钩鼻的脸唰地白了,他擦擦汗,结结巴巴说:“这、这么做的话,最后肯定会查到我头上、我就完了……”

“接下来怎么处理就是你的事情了,你只需要无条件配合我们。”

鹰钩鼻的脸已经变得灰白:“我这、两头都是死啊,怎么配合?”

阿猜闭着眼睛听歌,没有理会他。

鹰钩鼻仍然抱有一丝侥幸,舔了舔嘴唇说:“保险柜你们想办法炸开行不行,钥匙都是我负责,丢了的话,肯定能查到我。”

“不行。”阿猜睁开眼看他,“保险柜里的东西如果炸坏,杀了你一家三口都赔不起,知道吗?”

“你这是想逼死我!”鹰钩鼻一下控制不住,从座位上跳起来。

阿猜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想了想,说道:“事成之后,给你五十万,你拿上钱离开这里。”

鹰钩鼻听到这儿,语气软了许多:“能不能多给些,我拿钱走了,以后就是通缉犯了啊,工作都不能找……”

“你以为是在做买卖,和我讨价还价?”阿猜像是听见很可笑的话,直接打断他说:“明天完事,钱会打到你的账户,怎么离开,自己想办法。”

说完,不等鹰钩鼻再问什么,阿猜从座位上起来,舞台上的女孩也唱完歌退场。

“明天,别误了事。”阿猜打个响指,朝酒吧外走去。

伴随这声响指,酒吧里许多张椅子哗啦推开,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不少人起身站起来。

被水汽覆盖的玻璃门上还贴着开业大吉的红字,在路灯的映衬下,酒吧里影影绰绰,许多人跟着阿猜走出来,分头钻进路边的几辆汽车。

闪耀的车灯从外面照进来,愣在原地的鹰钩鼻眼前一片明亮,随即,就听到汽车相继离去。

“草泥马的!”鹰钩鼻松了松脖颈的领带,起身一脚把高脚椅踢翻,又指着周围的人吼,“看尼玛看啊,信不信老子弄死你们!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