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八月二十三日,大雨,二道梁子以东

夜色已深,风拂过墙垛,走廊上的吊灯静谧地亮着,来回巡逻的暴徒被大雨吵得心烦,颇有些不耐。

一名小头目脚步翻飞的走过来,前面不远的房间门外,一名看守翘首张望,看到小头目过来,随即朝他招了招手。

“里面一人风湿病犯了,关节痛,王哥,要不要找人给他弄点药敷一敷?”

小头目应了下来:“你在这儿看着吧,我去拿药,今晚可能不太平,把眼睛都给我瞪大了。”

“是……”

小头目的身影往回走着,穿过走廊里插科打诨的巡逻人员们,折转方向到连通的另一座院子里,与看守人员打了声招呼,就过去月亮门,进了一个小房间。

如果没有外面倾盆大雨的响声,这个夜晚相对还是比较安静的,尤其是这间不太起眼的药房。

从衣服上滴落下来的水啪嗒啪嗒打在地板上,小头目踱步走在白炽灯照亮的药架中间,风从门外吹进来,地上的亮光突然摇摇晃晃起来。

小头目一怔,下一秒,摇曳的光线里、视野中,他脚步一停,隐约听到身侧不远处的帘子里有细碎的响声。

“谁在那里?”小头目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他迟疑了半秒,决定走过去一看,随即,一道黑影猛地掀起帘子朝他抓来。

小头目想要张嘴呼救,在喉结滚动、声音即将发出来的瞬间——

黑影猛掐住他的脖子向前一路压到门口,砰地一声把门踹上,白炽灯下,惊恐的小头目瞪大眼睛剧烈挣扎起来。

黑影毫不留情地抬肘朝对方脑袋打上去,有血顺着对方鼻孔流下来,小头目觉得有些晕眩,紧跟着又是飞快两肘进击——

在小头目两眼一翻摔倒过去之前,黑影迅速抓住他的身体从门口拖开,扒掉外衣,用事先藏好的纱布堵住嘴,拿麻绳捆好藏匿在窗帘里边。

做好这一切,黑影舒了口气,想着这名小头目是来找什么药品,于是窸窸窣窣在药架上翻找起来,随便抓了几盒放在身上。

不久之后,药方门再次打开,一名与之前小头目穿着一样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只不过身材略矮了些,但不仔细分辨不出来。

出来的人脸廓方正,身材敦实,正是石头。

石头伸出手摸摸顺房檐淌下来的雨水,冰冰凉,庭院积压的水洼里溅起大朵大朵的花瓣,隐隐有漫过阶梯的趋势。

稍后,石头整整仪容,拿着几盒药顺走廊往刚才看到小头目来的方向折返回去,同时朝着房角一根梁柱的阴影里说了句:“见机行事。”

梁柱后,一张年轻略显清稚的面庞若隐若现。

途中,照例又碰上小头目来时那些守卫以及插科打诨的巡逻者,石头疾步走着,垂头没再理他们,有人同他讲话他也只是举起手中的药,示意对方自己有急事。

暴雨滂沱,从连廊外被风刮进来不少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与肌肤紧紧贴在一起。

走过一处拐角,有人迎面走来,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随即缓过神来。

那人说:“哎,大晚上的吓死我了,你走路怎么没点声儿啊?”

“急着送药,走得快了……”石头声音刻意压低,听上去就像感冒一样。

“行吧行吧。”那人扫他一眼,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走开了。

石头赶紧让开路。

那人从他身边经过,见他始终垂着头,忽然有些生疑。

那人嘀咕说:“兄弟……我怎么觉得你面生呢?”

石头脸色陡然一沉,紧接着,在对方眼睛猛地瞪圆,就要抬手指过来时,抢一步动了手。

他一瞬间掐住那人抬起的手臂,另一只手如毒蛇般缠住对方脖颈,顺势一翻,一个标准的断头台擒拿招式。

石头勾住对方脑袋一掰,弄晕过去。

走廊另一端远远地有脚步过来,他把打晕的人扔出走廊,那人在雨水里滚了两圈被另一双手探出来接住,转眼间就拖到角落的黑暗里。

石头继续往前赶,与巡逻人员错身而过,路过之前那间房,门口的看守叫住他:“哎,你手上的药是不是王哥让送来的,在这里面呢,快过来……”

石头止住脚步,看对方一眼,默然点了点头。

看守掏出钥匙开锁,走廊在室内的昏暗灯光下像在摇晃,他站在看守背后,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映在门上的两道影子,靠后的一道影子突起发难,看守瞬间被对方敲昏,随后被安静地放倒在地上。

石头轻踢了看守一脚,看守骨碌碌从门口滚出去,被雨幕中一双手快速拖走。

石头把锁拿下来,推门进屋,看见果然有人关在这里面。

一二三四,共四个人。

其中一人正抱着膝盖喊痛,突然看见这张陌生面孔进来,声音停下来。

石头问他们:“你们都是光头带来的?”

这些人都点点头,有些疑惑。

石头过去给他们解绳子,说道:“我是来救你们的,跟我走。”

四人眼睛瞬间亮起来,使劲点头:“太好了,可算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门外灯影一闪,有人进来,看到正在解绳子的石头,大喊:“快来人!”

风过,白炽灯剧烈跳闪一下,一阵令人窒息的死寂。

“你们自己解绳子。”

说完话,下一秒,石头双眼瞬间变得凌厉,陡然暴喝出声,一手抓起地上的板凳向门口掀过去。

砰一声巨响,门口的暴徒快速躲闪身子,木板凳从门里飞出去,砸到走廊的柱子上,直接碎成几截断开。

石头的身影在这时候大步冲上去,两把拳刺从手里套出来,气势如虹地一挥拳,砸到脸上。

暴徒的身体就像被火车撞了一样,侧脸肿胀的瞬间身子也飞起来,横撞在两扇门板上,连带着沉重的门框发出吱呀的摇晃。

墙皮簌落落往下掉,暴徒气血翻涌,趴在地上起不来,石头双手握拳刺静静立在原处,左右转了转脖子,发出清脆的、短暂的喀吧声。

房里的四人解开绳子来到石头身后,把唯一一张木桌抬腿踢烂,四根桌腿一人一根提在手里。

走廊里,密集、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朝着这边涌过来,听声音,少说一二十人。

石头两把拳刺对碰了下,发出金属的交鸣,说道:“从这边出去往东跑,一路不要停,走到村子尽头会看到一杆白牦大纛,去到那里,如果身后还有追兵,就把旗拔起来再逃,翻过山头就是塔湾村,进了塔湾村你们就安全了。”

那四个人望着石头,问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石头朝外面看过去,望着走廊下的雨帘,说:“总得有人殿后呐。”

话音落下。

石头大喊起来,举起手中的拳刺,冲出去房间,吼叫声气势磅礴,最后大叫:“你们就往东跑啊,别回头!”

走廊两侧,密集脚步顿时刹住,两拨人围上来,与石头对峙。

一名头目压下手下的枪,呵斥:“就他一个,你拔枪做什么,老大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开枪,会把警察招来,我们现在要隐藏。”

随后,头目手臂高举过头顶,看一眼走廊里孤伶伶的人,

挥下去。

脚步声再次乱起来,盖过檐外大雨,棍棒压了上去。

“啊——”

石头再次喊出一声,看着一道道扑来的身影,一只手猛挥拳砸中一人脸颊,随即快速掐住对方脖颈提了起来。

他看也不看身后冲来的人,只是提着手中的暴徒埋头往前压,棍棒悉数落在了暴徒身上。

石头把他扔出去,矮下身形踹中一人的小腹,对方倒飞出去,砸在了另一人身上。

脑后来者不善,石头一闪,躲过去一击,同时快速缠住对方手臂向上翻折,咔一声折断,对方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声。

石头将对方拦腰拉在怀里当肉盾,另一只手攥紧拳刺砸歪一根棍子,一攻一防地与许多人对抗,面对着潮水般的攻势,进退两难。

房里的四人也趁机冲出房间,他们合力撂翻几人,看了石头一眼,石头眼神狠厉地瞪着他们,不许他们过来帮忙。

四人一咬牙,朝着东边走廊逃过去。

从别处赶来的无名手下迅速被吸引过去,七八人举着棍子追四人。

石头拎着手里的人转圈和他们打,捂着拳刺梆梆梆格开棍子,抓住一个机会将手里的肉盾丢开,当即砸翻三人。

有人从侧面袭击,石头挥拳砸到他脑袋上,金属拳刺顿时给人开了瓢,那人眼前迸开一片红色,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了过去。

又有人正面迎上来,石头标准的部队格杀姿势绕开,侧冲右勾拳,狠狠地捶了上去。

砰地一声金属入肉撞击,迎杀过来的暴徒被掀出走廊,脑袋重重砸进院子的地砖上,地砖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缝隙,如蛛网般蔓延开,血水混着雨水流淌进砖缝里。

前方疾风骤雨的突围格外生猛,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六六举着一根粗长竹竿朝人群捅了进去。

深夜中,各种脚步汹涌的在二道梁子这座不起眼的村子里践踏,复古考究的四合院里,连廊上,林林种种的棒球棍、甩棍,甚至快刀,都映着雨水的寒光,在轰轰的雷声中咆哮、厮打。

六六抬竹竿抡翻几名暴徒,棍出一条线,横扫一大片,砰砰砰将铁桶一样的包围圈打开缺口。

喊杀声迅速朝他席卷而来,六六仗着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与一些人周旋起来,身影混杂在夜色里。

有人看到六六的身后有机可趁,便是直接奔了上去,棍子挥出去的瞬间,石头冲六六喊了句小心身后。

紧接着,六六一记迅猛的后踢腿,抬脚便是一踏,将暴徒踹倒在地。

院子外面,滂沱的雨水中,被格桑领着支援四合院的一批人带家伙赶来,远远就能听到院子里激烈的打斗声。

一扇门隔着,就在里面不远的走廊上,四个人正飞快跑过来,即将抵达门口。

即将遭遇。

无名手下打算进去的时候,格桑动了动耳朵,有些皱眉。

在村子偏南的地方,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鸡叫,是村子里豢养的斗鸡。

斗鸡场紧邻着关押云衡的院子。

那里是重地。

无名亲自带队围剿秦岭,留自己看家,可不能搞出任何意外。

而后,格桑将手掌举起来,拦住所有人:“去云小姐的院子!”

身旁,浩浩荡荡的人群收好棍棒往回赶,开始是小碎步追随格桑,最后在暴雨中狂奔。